寧靜的夜（下）

  燭光裏的素袖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落寞，“你安心住在這裏，我自然不會……”，不會什麽，本來應該曉以利害，誘以好處，讓素袖心甘情願作為自己的一枚棋子，這向來是太子的禦下之術不是嗎？隻是，說了一半的話，卻怎麽也繼續不下去，原先想好的一大套說辭忽然都噎在嗓子裏，說不出口，不管許下什麽諾言，似乎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空虛。


  “現在的生活，和我原本的計劃完全不一樣。你說，我該怎麽辦呢？”這句話在素袖的心裏憋悶了許久，終於說了出來，雖然有些忐忑，心裏跟卸了個包袱似地。“我隻是一個小戲子，或者，更卑微，我不懂太子的宏圖大業，我隻想能有立足之地，安心過自己的小生活。對於太子而言，這微不足道，但卻是我的一輩子。”執軒默不作聲的，素袖有些虛了，說的前言不搭後語的。


  “我可以許你錦衣華服。”


  “這個錦衣華服讓我提心吊膽，不知道未來的路還有多長，也許，都不會有明天，最要緊的事，我不明白我的利用價值在哪裏。”素袖鼓足了勇氣，抬起頭正正看向執軒。


  微閃著水光的眼睛亮的驚人，執軒不自覺的躲開了，原本隻想著金銀珠寶能主導人心向背，遇著素袖這般不為金錢所動的就沒法子了，各方棋局都已布置好，現在又如何容得下他執軒悔棋重新開盤！

  “我也不懂這其中的門道，隻求太子許個平安，往後好歹也有個念想，不至於心驚膽戰的。”


  “好，我答應你，不但許你平安，還給你買個大宅子，嗯，再送你些田地，我瞧你倒是喜歡侍弄花草，那時，你盡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如何？”小姑娘把事情想得太通透，不敢聽，不敢問，隻想保自己一個平安，或許往後終究還是要負她，那就許她個結局好了。“這些話想是已經悶了很久了，現在說出來應該舒服了吧？那就安心養傷，快些休息吧。”執軒拿來藥膏給素袖換了藥，皮外傷主要在額角，“本來就不好看，這下可怎麽好。”


  “太子不是許了一棟宅子麽，總不會少了吃穿就行。”素袖大著膽子也跟執軒開玩笑。


  素袖眨了眨眼睛很快沉沉睡去，執軒端詳著素袖的睡顏，真不算是個漂亮姑娘，卻會讓人看著很舒服，沒有那些官家小姐咄咄逼人的氣勢，若是當年小妹妹順利來到世上，現在大概也該和素袖一般大吧，定會同母妃一般漂亮，也會和玉清似地成天在宮裏惹麻煩，然後讓自己去善後，若是妹妹還活著，或許母妃就不會萬念俱灰的舍下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可是一切終究是奢望罷了。


  素袖睡的正香，側著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握拳拽著薄被一直蓋到臉上，幾乎要把自己完全給悶在被子裏，“阿崒若是蓋被子大約也是這麽蓋的。”執軒不禁啞然失笑，好心的把被子扯下來些，免得素袖被悶的喘不過氣來，素袖迷迷糊糊的，隻覺得有人在同自己爭被子，“唔，別扯被子，冷呢。”素袖說的模模糊糊的，到後麵幾個字都成了囈語，還順手把扯走自己被子的“凶手”拽住了。


  執軒被素袖拽住手，甚至湊到腮邊蹭了蹭，也不知那姑娘嘴裏在嘀咕些什麽，執軒隻覺得心裏忽然柔軟的無以複加，而眼前的姑娘柔柔弱弱的，急需自己庇護。也許素袖果真是妹妹的轉世也說不準，否則，怎會如此輕易的就能讓自己心軟。執軒不知道對待女孩子的心意應該是怎樣的，這一刻卻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好好護著眼前的姑娘，不願讓她受一點傷害。師傅說過：“執軒，若是想要成大事，最要緊的是不可有兒女之情，一切會牽扯自己心意的無論是誰，都應當斬斷牽連。”“隻是有些像小妹妹而已，隻是這樣。”執軒這麽告訴自己，輕輕在素袖身邊躺下，小心避開素袖的擦傷，把素袖摟在懷中，心裏安定的幾乎溫暖。


  世上總會有這麽一個人，能讓你卸下所有心防，讓你見之欣喜，而在看清心意之前或許曾有錯過，曾有過錯，隻要結局是美好的，跋山涉水的艱辛都隻是美好的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