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上)
“鄴城那邊怎麽交代?”
“如今,大皇子跟皇後結成一黨,勢力日益壯大,隻是大皇子已被聖上派去楚國和談,應當無暇顧及朝中之事,三皇子同二皇子自成一派,向來隻求自保,至於五皇子附庸於太後一派。我們此次同五皇子的衝突,各方都不會放在明麵兒上才是。”
“唔,說的有理。周泰,本宮還要在幽城還要再待一段時日,你先回鄴城吧。”執軒凝神思索了一會兒,吩咐孫修仔細護送周泰回幽城。
“是,屬下遵命!”周泰開了幾次口,最終還是接了指令退下了。
“好渴啊,水,水。”素袖朦朦朧朧的掙紮著想起來倒水喝,全身酸軟乏力的,“辛梅,辛梅。”素袖半閉著眼睛,叫了兩聲,忽然想起來辛梅現在不在身邊了,“還真是被伺候慣了,使喚人都這麽熟練了。”素袖自嘲的笑笑,呆呆的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清醒過來,倒了杯水打量一番目前的身處的屋子,並不像京裏的府邸那般雕梁畫棟的,好像隻是處普通民居,擺設也尋常。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天色好像已經很晚了,素袖伸伸懶腰準備把窗子打開透透氣,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素袖耳尖,聽出是執軒來了,也不知怎麽想的,前一秒還身體乏力,後一秒卻健步如飛,飛奔會榻上躺好,閉著眼睛裝睡。
“少爺,這個時候讓周大人回鄴城是不是……”
“留在這裏才是後患無窮。周泰為人你覺得如何?”
“周大人剛正不阿,口碑極好,是個人才。”
“嗯,正是如此,所以能讓他倒戈的絕非池中之物!”
“啊!少爺之意是,是他?可是周大人自來幽城除了桂太妃並未見過什麽外人啊。”孫修被執軒的話嚇得大驚失色,太子一派向來外鬆內緊,怎會發生這種事。
“桂太妃身邊也會有很多人。”執軒臉色冷下來,“你先回青陽宮候著。”
門開了一半,執軒和孫修就站在門口說話,素袖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生怕又聽著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還好那倆人沒說幾句,執軒就把孫修打發走了。
“還在睡嗎?”執軒探探素袖的體溫,有些擔心,都已經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醒呢。
素袖原本困得很,現在卻怎麽也睡不著,聽見的執軒的聲音:“眼皮都在一眨一眨的了,還裝睡,起來把藥先喝了。”素袖訕訕的坐起來喝了藥,“嗯,我可以問問發生什麽事了嗎?”記憶裏最後的場麵是有劍朝自己刺過來,然後自己很沒骨氣的暈了,聽他們話裏的意思,現在已經不在鄴城了,距離鄴城最近的屏囿城也要一天半的路程,怎的中午還在宮裏,下午就已經出了城?
“你暈過去了,我正好要來幽城辦事,就順手把你帶過來了。”執軒遞過來一盤蜜餞,“怎麽不吃,小姑娘不是最怕喝藥了嗎?”
素袖看著執軒手裏的蜜餞盤,並沒有接:“記憶裏娘親也這麽喂過我吃藥,娘親的手柔柔的,我不肯喝,娘親嚇唬說要叫父親來揍我一頓,我嚇得哇哇大哭,怎麽也哄不住,娘親於是拿來了好多蜜餞,於是以後隻要一喝藥我就哭,娘親就拿我沒轍,總是會給我準備很多的蜜餞。”素袖勉強笑了笑,那時候家中走水被救出來,住在大娘家裏,第一次喝藥的時候以為還是同以前一樣會有人溫柔的安慰自己,喂自己吃蜜餞,後來才曉得,這樣的事隻有自己的娘親才會為自己做,“後來,我就不愛吃了。”素袖舒服的抱緊了被子,重新躺下來。
“別多想,先休息吧。”執軒給素袖掖好被子,並沒有急著離開,隨手拿了卷書坐在床尾看的津津有味。
素袖眯著眼假寐,屋子被溫暖的燭光包裹著,朦朧的好似一場夢,捧著書卷的執軒時而皺眉深思,時而若有所悟。素袖想,其實執軒是極出色的,長的好,出生好,修養也好,用班裏的姐妹的話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金龜婿。”若是寶珠師姐,一定會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並會勸說素袖好好撈些錢財給自己留條後路,若是二師姐大約會說“也不曉得你這個小丫頭走了什麽狗屎運,照著這麽好的金主,還不快些看緊了莫要被人家勾了去!”三師姐大概隻會要自己快些把之前洗壞的衣服賠給她,至於四姐五姐向來是兩個饞嘴的,可能會天天來太子府蹭吃蹭喝,七師妹更不用說了,“六師姐,咱們向來姐妹情深,不如把師妹一起引薦給太子?”素袖想象著七師妹說話時喜歡擠眉弄眼的神態,自己都給樂了。至於班主,不用說,肯定正在五福班痛心疾首:“這個素袖,一點良心都沒有,我讓她進了太子府,這麽好的機會都不能把握住,居然沒能要太子同意讓咱五福班做中秋節的獨家歌曲班!真是沒用啊!”
“什麽事這麽好笑,說來聽聽。”一早發現素袖不知想些什麽,隻顧癡癡的笑。
“奴婢是想到了師姐妹,都是些女孩家瑣碎事,隻怕太子聽著要嫌煩呢。”
“說來聽聽。”執軒索性丟了四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聽素袖講“女孩家的瑣碎事。”
“噗嗤。”素袖忍不住笑了。
執軒聽得認真,即使素袖再說某年月日三師姐穿了件新衣裳,漂亮的很,搭配的首飾是仁風普扇簪,被二師姐取笑說是像一把扇子劈開了腦袋。雖然果真都是些瑣碎的不能再瑣碎的小事,執軒卻聽出來這個看起來平淡不惹眼的小姑娘最是顧念情誼,即便被師姐妹欺負了,記得更多的卻是某一次師姐送了自己一盒水粉,或是師妹送了自己一塊糕點,“若語買的那件綢衣定是被騙了,哪有那麽便宜的!”素袖說的興起,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貪小便宜買的綠色小棉襖報銷了姐妹當天要清洗的所有衣服。“若隻是練白綢,價錢確實要低一些的。”執軒興致勃勃的跟素袖探討七師妹所買的某匹綢緞是否為正品。
“班主其實從前是一等一的小生呢,後來倒了嗓子,就不唱了,大師姐是聽過的,說是人間少有的好呢!”素袖撇撇嘴,“隻是太摳門了些,總是克扣我們姐妹的月錢,大師姐本來要去別的班子的,那班主不曉得搗了什麽鬼,硬說寶珠欠了班裏五十兩銀子,後來可不是沒走的成。”
“那趙旉是瞧著寶珠有利用價值,所以不肯放呢。”
“可不是這樣。”素袖別過了臉,怔怔的看了好一會的燭火,火苗一躍一躍的,暈出些昏黃色調,柔柔軟軟的,但若是真的觸到,就會明白,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麽溫和無害,而會灼傷你的手,“寶珠因為嗓子好,所以被利用,那,那我又是因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