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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蘋果花麵具(17)

  伍德醒來時,就聽見一個煩躁的腳步聲不停地走來走去。


  “行了,別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茜茜魯尼的本事。就這幾個雜魚,還能讓她吃虧?”說話的是一個挺年輕的聲音,*一口帶著奇怪口音的法語。好在自從諾曼征服英格蘭以後,英語中多了許多法語詞匯,盡管對方說的是外語,伍德還是能聽懂其中的大半,不難以此推斷聽不懂的部分。


  “可是……”回答的是一個低沉醇厚的男聲,說的是英語,標準的倫敦口音。話隻說了兩個字,就被更加煩躁的腳步聲代替。


  “‘可是為什麽突然送信回來’?要是實在放不下心,就對這個嚴刑*供好了。”較年輕的聲音說得一派輕鬆,“他好像醒了。”


  伍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在一個裝飾布置完全不是英國風格的房間裏。地上鋪著色彩鮮豔的駝毛毯,鏤空牆壁上撒著金粉,柱子上纏著半透明的薄紗。桌子高不過膝,上麵放著駝奶酒、果子露、無花果幹等等中東才有的飲料和零嘴,伍德都不認識,隻認識那個果盤裏麵紅彤彤的是蘋果,粉紅色的是桃子,——盡管按照他在森林裏住了二十多年的經驗,英國應該還沒有到能吃到蘋果和桃子的季節,而且蘋果和桃子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季節,——其他奇形怪狀的水果,諸如又長又彎像許多黃色的小船並列在一起的(香蕉),橘黃色又扁又彎像個圓形下麵長了個小尾巴的(芒果),還有一個上麵長著綠色的尖葉子、下麵黃色的部分像個長刺沒把的啤酒杯一樣的(菠蘿)等等,他就都不認識了。


  桌子旁極低的矮榻上鋪滿金色、紅色的軟墊,一個看起來比伍德年長不了多少的青年男人半臥在上麵,身穿寬鬆的長袍,任由敞開的領口處露出潔白細膩的皮膚和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悠閑地拿著細長的琥珀嘴珊瑚煙管抽水煙,完全不似白種人的長相和一雙卓爾不凡的紫水晶色眼睛讓伍德斷定那個提議對他嚴刑*供的帶奇怪口音的聲音是他的。


  對方也注意到伍德醒了,慵懶地吐出嘴裏的煙,向他笑得十分熱情燦爛,伍德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因為遭到通緝,伍德大多數時間都躲在亞士頓森林中,對斯第爾頓家的旗艦船長們隻有耳聞,沒法把名字和人對上號,因此沒認出眼前的異國青年就是“拉斐爾號”的船長納賽爾。不過就算他再不識貨,也知道對方左手上那個四指寬、一指厚、還鑲了不少寶石的黃金鐲子重量不會輕,可他戴著這樣一個鐲子,抽煙的動作照樣瀟灑自如,肯定是個練家子,而且不會弱。


  伍德坐起身,發現剛才一直走來走去的人也停下了腳步。因為矮榻低得幾乎是席地而坐,坐直後,伍德的視線正好看到那人的左手無名指上戴了一枚和菲澤塔一樣的戒指。他就是菲澤塔的戀人?伍德抬起頭,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這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謝天謝地,這長相一看就是英國人,——身材十分高大,板著一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撲克臉,鋼藍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好像他隻是一座用血肉做成的雕像,裏麵根本沒有靈魂。


  菲澤塔喜歡的居然是這麽個年紀可以做她父親的老男人?把自己比下去的居然是這麽一個像嚴肅的老祖父的小老頭?伍德的怒火頓時像從地獄中逃出的魔鬼一樣躥了上來:“你就是那個隻敢躲在女人背後的懦夫?自己躲在這裏錦衣玉食,卻讓你的女人去鋌而走險,你還是個男人嗎?擔心她有什麽不測?告訴你,她差點被奧利維爾男爵強暴,是老子救了她。她已經對老子以身相許,寧願以後跟著老子做朝不保夕的強盜婆,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懦夫……”


  範的撲克臉紋絲不動,隻有拳頭漸漸握緊,但右手貫穿整個手掌的傷疤讓他連握拳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伍德也發現了範手上的蹊蹺:“想打架?好啊,老子奉陪。用劍還是鐵頭木棍?你該不會什麽武器都不會用,還要像個娘們一樣靠別人保護吧?”伍德一邊說,一邊瞥向納賽爾,言下之意就是這是他和範的私事,讓他別插手。有勇無謀的人做不了強盜頭子,綠林好漢的首領或許單純,或許比起智慧更依賴武力來保持首領的地位,但是不蠢。“阿倫阿代爾”的武藝比一般人好不了多少,現在又下落不明,隻能靠伍德去救他。既然範是菲澤塔的戀人,想來在羅思麗莊園的身份一定非同尋常。伍德看出來了,範手上的傷已經徹底毀了他的劍客生涯,隻要他中了激將,伍德或許可以捉到他做人質,就能救回“阿倫阿代爾”,安全地離開羅思麗莊園。


  納賽爾想了想,慢悠悠地坐直身子,頗為不滿地扔下手中的煙管,似笑非笑地看著範:“我說大哥,瞧你這側室做得多囂張,弄得新來的弟弟都不知道誰是正夫,誰是側夫了。”


  什麽意思?範和伍德同時向他投以莫名奇妙的目光。


  納賽爾抬頭指了指範:“你以為他是茜茜魯尼的丈夫?他不過是最早過門的側室,我才是正室。你被我們的妻子臨幸過了,找上門來討名分,應該問我同不同意讓我們的妻子收你做新側室,而不是問他。”


  什麽叫“‘我們’的妻子”?伍德傻了:“你們……兩個……”


  一門之隔,格裏菲斯夫婦原本正抱著哭鬧不止的克裏斯蒂安束手無策,來找範幫忙。聽到納賽爾的話,克裏斯蒂娜突然計上心頭,拿掉格裏菲斯手上的婚戒,把克裏斯蒂安塞進他懷裏,然後推進屋子。


  伍德話音未落,突然看見一個人影跌進來,人影懷裏還不斷發出嬰兒的哭聲。


  範一把接住跌過來的人,扶他站好,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懷裏的嬰兒哄。沒過多久,嬰兒的哭聲就漸漸安靜了下來,成了“咯咯咯”的笑聲。


  “還是大哥有辦法。”格裏菲斯和納賽爾交換了一個眼色,才做出剛注意到伍德的模樣,“這位是……”


  “新來的弟弟。”納賽爾知道要有好戲看了。


  “新來的?”格裏菲斯湊近伍德,“妻主果然還是最喜歡大哥,新找的都是和大哥差不多的身材。這長相麽……或許把胡子刮幹淨了,看起來也不會差。”


  “妻主”?他怎麽想出這麽肉麻的詞的?範覺得一陣惡寒,盡管撲克臉一如既往。


  “妻主”?這個詞太有創意了!納賽爾在心裏為格裏菲斯鼓掌。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人?伍德則是盯著格裏菲斯看得傻了。先前看到羅賓,伍德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現在看到格裏菲斯,才知道自己的判斷下得太早太武斷了。眼前的這個新來的男人就像一座雪雕,純潔無暇仿佛根本不屬於這個肮髒的世界,沒有男性通常給人的粗獷感覺,卻一點也不顯得女性化。尤其難得的是他仿佛不屬於塵世的俊美容貌卻不會給人拒人千裏的生疏感,反而像太陽一樣,溫暖親切,卻讓人無法直視,可望不可及的神聖感讓人恨不得對他頂禮膜拜,親吻他腳下的塵土。很難想像這麽一個神祇一樣的人也會為人夫、為人父,可是他剛才交到範手上的孩子簡直就是嬰兒版的他自己,而且看孩子的年紀……菲澤塔有個這麽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門外,麗貝卡看到克裏斯蒂娜湊在門縫處看,還在不斷偷笑,也湊過去看了看:“你還真舍得。”


  “賣了撲克臉老兄一個大人情,以後生多少孩子都有人帶了,為什麽舍不得?”


  “格裏菲斯假裝其他女人的丈夫,你倒不吃味?”麗貝卡分明記得克裏斯蒂娜的占有欲很強,不禁為菲澤塔的安全擔心,盡管眼前的鬧劇完全是這幾個男人在胡鬧,和菲澤塔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舍不得。”克裏斯蒂娜像翻書一樣換上一副我見尤憐的憋屈模樣:“‘雖然是為了給克裏斯蒂安找個保姆,看到你自稱是其他女人的丈夫,我還是覺得很傷心。你隻可以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克裏斯蒂娜又毫無征兆地換上壞笑,晃著脖子上製作精美的小玻璃瓶,“然後……小寶貝,我們該怎麽折騰你爸爸呢?”


  原來還是為了找個借口折騰丈夫。麗貝卡不無同情地看了看還對即將來臨的危險渾然不知的格裏菲斯和對什麽都不知道的克裏斯蒂安。可憐的小寶寶,父母對毒藥的關愛都超過對他。


  “麗貝卡,走,再找幾個人去,人越多越好玩。”不給麗貝卡繼續看的時間,克裏斯蒂娜就把她拖走,“真可惜,羅賓還有正事要辦,不然還能加上他。”


  房間裏,納賽爾也湊到伍德麵前:“或許把胡子剃掉以後真的不難看。”不等他反抗,就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用“沙沙”細心地幫他剃胡子。


  城鎮到處都張貼有伍德的通緝令,伍德是為了掩蓋容貌,才特意蓄須。不過他不敢抗議,生怕納賽爾手裏的刀偏一偏,被剃掉的就不是胡子了。


  “應該不會難看吧,我相信妻主的眼光,她看不上的男人不會往床上帶的。”格裏菲斯也湊過來,“還記得吧?上次那個想強暴妻主的醜八怪可是被妻主一片一片地閹了。手指頭長的一個小東西,居然片了五百多刀,切下來的都薄得透明。醫生還說用來做標本不錯,我上次去醫務室,還看到那家夥片下來的東西到現在還被醫生泡在防腐藥水裏麵。”


  一片一片地閹了?還每一片都薄到透明?這家夥一副天使般的好皮相下麵到底有個多變態的靈魂?居然能若無其事地編出這麽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別說是範,就連納賽爾都有些受不了了,沒有接話。伍德則是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伍德覺得過了一個世紀,背上的衣服全都被冷汗濕透,納賽爾才放下手裏的刀:“你別說,胡子剃幹淨以後,看起來也挺英俊的。”接著拍了拍伍德的臉頰,“以後記得要保持幹淨,天天刮胡子,最多隻能留點唇髭。絡腮胡子是絕對不能留了,不衛生也不好看,茜茜魯尼不會喜歡……”


  “pa……pa……”房間裏突然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聲音不響,卻讓整個房間霎時間安靜下來。


  “克裏斯蒂安?”格裏菲斯回過頭,“克裏斯蒂安會叫‘爸爸’了!”


  盡管事不關己,納賽爾也有些分神,鉗製住伍德的手漸漸鬆了開來。


  伍德終於脫離納賽爾的鉗製,就看見克裏斯蒂安向範伸出一雙肉嘟嘟的小手,含糊不清地喊著“爸爸”。


  “克裏斯!”格裏菲斯接過克裏斯蒂安,“再叫一聲。”


  克裏斯蒂安看了格裏菲斯半天,張開柔軟的小嘴唇,叫出的是他一年半的生命中說得最熟練的一個詞——“舅舅”,然後還是對著範喊“爸爸”。


  每個人都聽到格裏菲斯的心唏哩嘩啦地碎了一地。


  “誰讓你老是偷懶,叫大哥幫你帶孩子。”納賽爾抱過克裏斯蒂安,“小家夥,挺有出息嘛,這麽小就會見風使舵。知道你媽咪最寵你大爹地,就拍他的馬屁,連自己的親爹都不要了。”


  什麽叫“見風使舵”?隻有一歲多的克裏斯蒂安聽不懂這麽複雜的詞,隻知道不是好話,可也不知道該怎麽用語言反駁,於是毫不客氣地尿了納賽爾一身,以示抗議。


  “喂!”納賽爾把克裏斯蒂安塞回範的懷裏,手忙腳亂地把尿濕的上衣全都脫下來,光著身子用衣服上幹淨的地方擦身上的尿漬,“小樣,我再不受寵也是你媽媽的正室,信不信我讓你媽媽把你爸爸休了。”納賽爾的骨架偏細長,容易給人纖細的錯覺,直到脫下衣服,才能看到精壯結實的上身沒有一絲贅肉,飽滿的胸肌和褲腰上六塊清晰的腹肌性感得讓人妒忌。看到納賽爾,伍德立刻很能理解為什麽菲澤塔能光明正大地看他洗澡,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誰讓大哥受寵呢?”格裏菲斯頗為幽怨地看著範和趴在他身上的克裏斯蒂安,“表麵上是個悶葫蘆,其實也是悶壞。妻主不肯給我們每人一個婚戒,說免得我們幾個一起上街的時候像兩個男人結婚,婚戒隻給最受寵的一個,偏偏到了大哥手上就拿不下來,妻主就把戴婚戒的特權給了他一個人。”


  “你也不用吃醋。茜茜魯尼隻是父親去世得太早,把大哥當爹了。小時候當爹,長大了當男人,十幾年相處培養出的感情……唉,我們這些隻認識了她幾年的人除了望洋興歎,隻能指望在她以後找的男寵麵前找回論資排輩的優越感了。”納賽爾說著貌似是安慰的話,卻讓範有股挖個洞鑽下去的衝動。


  “二哥,我不是吃醋,隻是感慨做後宮裏的男人的未必就和女人一樣,年紀越輕越好。孩子還是過繼給大哥吧,他跟著大哥比跟著我有出息。”看到空蕩蕩的手指,格裏菲斯就覺得疼——不是心疼,是真的手疼。克裏斯蒂娜下手沒輕沒重,把格裏菲斯的婚戒拔下來的時候,差點沒把他的手指一起拔下來。格裏菲斯不滿地看了看門縫的方向,卻不知道那裏已經換了人。


  房間外麵,白晨也想去湊熱鬧,抱著米迦勒:“叫我‘爹爹’,就給你買糖。”


  “晨兒也當爹了……”


  白晨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娘!”


  阿妙仔細地看了看米迦勒:“這個哪裏像你的小孩了?”


  確實,白晨看中米迦勒,僅僅是因為發色和年紀,不過……白晨總不見得說自己也想去湊熱鬧,正不知該怎麽辦,阿妙抱起白月塞進她的懷裏,“等會兒在那個叔叔麵前喊大哥‘爹爹’,晚上娘給你做好吃的。”


  房間裏還沒有為要不要把克裏斯蒂安過繼給範的問題討論出個所以然,又有一個踢踢踏踏的小腳步聲進來。是一個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長相和打扮一看就不是白種人。小女孩後麵跟著一個長相與她十分相似的異教徒男人,穿著也和小女孩是一樣的風格,腳步輕得像是一陣風拂過,以至於四五歲的孩子和他在一起,小腳步聲也能清清楚楚地聽見。


  “又有新爹地了!”小女孩大大方方地撲到伍德麵前,“新爹地抱抱。”


  白月說的是英語,標準的倫敦腔,但是伍德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連英語都聽不懂了。這個……也是菲澤塔的孩子?菲澤塔都已經有這麽大的孩子了!

  見伍德沒有伸手抱她的意思,白月嘟起嘴,回過頭看向白晨:“爹爹,新爹地不喜歡小月兒。”


  這孩子……又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不錯不錯。納賽爾向白月伸出手:“新爹地不喜歡,二爹地喜歡。月兒,來,二爹地抱抱。”


  白月跑向納賽爾,跑了一半,像是聞到了他身上克裏斯蒂安的傑作,刹住車:“二爹地沒洗澡,小月兒要大爹地抱。”說著不顧極度受傷的納賽爾,轉身跑向範,很不滿意地把他懷裏的小豆丁挖出來,隨手扔還給格裏菲斯,輕鬆得好像已經一歲多的克裏斯蒂安對她而言並不比洋娃娃更重。伍德對白月的怪力目瞪口呆,白月卻沒有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弄走了礙事的小豆丁,就滿意地窩進範的懷裏,還撒嬌似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見成功地把繼子連同女兒一起“賣”了,阿妙還嫌不夠熱鬧,於是回家對自己的三個親生兒子說起了自己的計劃。結果……


  八歲的白炅隻管低頭啃點心,假裝自己聽不懂漢語。


  十三歲的白昊則是哀嚎:“娘,我和大哥一樣,也是大娘生的嗎?你都不疼。”


  十六歲的白晟給了白昊一頓爆栗:“大娘過世以後,娘才過的門。你是大娘生的,我是哪兒來的?”


  “撿的。”白炅回了兩個字,然後抓起一塊點心就逃。


  “四弟,你的輕功還沒到火候。”


  白晟要去追白炅,還沒站起身,就被阿妙一個千斤墜按下:“晟兒……”


  “娘……”白晟無語了,“娘啊,我們就別去湊熱鬧了吧。你看我和妃英姑姑誰像有個四弟那麽大的孩子的年紀?”


  為什麽家裏的小小孩隻有白月一個呢?阿妙隻能悻悻然打消繼續去湊熱鬧的主意。


  伍德還來不及消化剛看到的內容,又聽見有人進來。


  “米迦勒,來看新爹地嘍。”一個英俊的吉普賽青年抱著一個兩歲多的孩子進來。孩子有著吉普賽人一樣的黑頭發黑眼睛,卻是白種人的長相和膚色。


  “喂,路易斯,憑什麽他叫你‘爸爸’,叫我‘叔叔’?分明每次都是我們兩個一起侍寢,說不定我才是他的生父。”抱孩子的吉普賽青年後麵還跟著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這麽多人都是菲澤塔的男寵?!她還有三個孩子?!伍德的大腦已經徹底處於罷工狀態。


  “怎麽辦呢?誰讓孩子和我親?”路易斯抱著米迦勒顛了顛,“孩子隻和生父親,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對吧?”


  “孩子隻和生父親嗎?”格裏菲斯看到懷裏的克裏斯蒂安還張著肉嘟嘟的小手,似乎很不滿於白月霸占了範的懷抱,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


  “要怪就怪船長沒有一次生兩個,不然我們就不用搶了。”路易斯繼續逗米迦勒玩。


  “嗯,是啊,不管兩個孩子是一個爹生的,還是兩個爹生的,都看不出來。”馬諾羅沒好氣地衝他。


  “都是自家兄弟,你的我的算得那麽清楚幹什麽?都已經共侍一妻了,共享一子又怎麽樣?”路易斯安慰馬諾羅,“而且你看,船長真的挺能生的,也就生完第一胎以後休息的時間長了些,後來就是一年一個,還個個都是兒子。下次生的算你的。”


  “你以為是分小豬仔嗎?這個算你的,下一個算我的。”


  “那麽你有本事分清楚你的孩子還是我的孩子?”


  當然有!真的結婚的時候,兄弟兩個各娶各的。馬諾羅腹誹道。


  “我說你們別太過分。”納賽爾開口,“大哥過門最早,到現在還沒有孩子,你們現在已經有一個了,不覺得下一胎應該先讓給他嗎?”


  範已經沒有精神陪著他們鬧了。


  門外,希律亞的異父哥哥吉布似乎也想去湊個熱鬧,至少湊齊菲澤塔的後宮男寵的膚色,還沒有進去,就被希律亞揪著衣服後領拖走:“你就別再去添亂了。”兩個人還沒走遠,就看見奧尼恩氣衝衝地進去,手裏還拽著約瑟。


  房門突然被踹開,隨即傳來一個氣哼哼的還沒有過變聲期的男孩聲音:“又有新來的!船長還沒有給我們每一個人生個孩子,就又找新的人來。她要是再不給我生一個,看我還給不給她做孕婦餐。”


  一言既出,房間裏霎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門口的奧尼恩和約瑟身上。


  這孩子……才十多歲吧?菲澤塔還真是來者不拒,這麽小的孩子都收進後宮,盡管他還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尤其是那雙祖母綠一樣的眼睛,簡直就是個活洋娃娃。後麵的那個……是男人吧?這明眸皓齒長在一個男人臉上,簡直是暴殄天物。伍德發現自己已經被刺激得有些麻木了,甚至看到菲澤塔的後宮裏還有這麽兩個尤物,居然也沒有太驚訝。


  拿得出手的都來了,真好。八個,這個數字不錯。最後是納賽爾先打破沉默:“小弟弟,你生得出小孩嗎?”


  奧尼恩毫不留情地看向納賽爾:“某人過門隻比大哥晚,好像至今也沒看到有紫色眼睛的孩子出生嘛。莫非是異教徒的血統和基督徒不相容?”


  “喂,不信基督的可不止我一個。”納賽爾指了指白晨。


  “那麽是你的種太弱了?”奧尼恩瞟了一眼格裏菲斯,“真是悲哀啊……一個連劍都提不動的文弱書生都有孩子了,堂堂慕蘭刀聖的種子種到現在有幾年了?貌似還沒有開花結果嘛。”


  格裏菲斯能有孩子,是因為他的妻子善妒歸善妒,對他也十分忠誠。如果是真的和這些男人共妻,格裏菲斯還真沒信心自己的種子能贏過慕蘭刀聖的。


  這死小孩的嘴怎麽就這麽欠揍呢?納賽爾不是生不出,隻是現在不能說。深吸了好幾口氣,納賽爾才不至於失去理智:“小弟,教了你多少次了,作為側室,要對正室恭敬。還有,在別人的地方要有禮貌。進來前要先敲門。”


  “等你什麽時候得寵了,再來和我計較禮貌的問題。”奧尼恩用頗為苛刻的目光打量納賽爾,“你說,正室是不是‘正式打入冷宮’的簡稱?”


  納賽爾似乎真的被他惹火了:“小樣,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奧斯曼土耳其去做‘古蘭’(1)?”


  奧尼恩聽不懂“古蘭”是什麽:“我想‘古蘭’沒有慕蘭男妾值錢吧?既然你是正室,就多犧牲一點,反正即使被賣了,你也能逃回來。隻要少一個部件,船長就有錢東山再起了。船長當初讓你做正室,不過是看上你的王子頭銜能幫她取得的蘇伊士運河使用權,又不是看上你的某個有沒有一個樣的部件。”


  這兩個人……範隻恨自己怎麽暈不過去。


  “小家夥,是該教教你規矩了……”納賽爾作勢要起身。


  路易斯一把按下納賽爾:“小弟弟隻是嘴壞,何必和他計較。你剛才說他還生不出孩子,也讓小弟弟挺受傷的。”


  “你‘小弟弟’才受傷了呢!”奧尼恩隨即改為對著路易斯暴跳如雷。


  “還有你們幾個……”納賽爾頗為不滿地掃視了一圈一房間的人,“茜茜魯尼要收新側室,有我一個人來把關就可以了,你們一個個都跑過來幹什麽?”


  “好奇唄。”路易斯一邊躲避奧尼恩的拳頭,一邊理所當然地把米迦勒也放在範身上,把他埋在孩子們下麵,免得他掛不住撲克臉,害得大家費心幫他打擊情敵的戲全都泡湯,“二哥,也就你這裏足夠寬敞,容得下我們所有人。”


  “把你房間裏的桌子椅子床全都拆了,也一樣‘寬敞’。”納賽爾沒好氣地說。


  約瑟則是頗為欣慰地看了看伍德:“終於有人資曆比我還淺,以後也有人叫我‘哥哥’了。”


  難道奧尼恩不叫他“哥哥”?伍德向奧尼恩投以詫異的目光。


  奧尼恩毫不畏懼地瞪回去:“排行是按照過門的先後次序定的,和年齡沒關係。我年紀比你小,可等你過了門,還是得管我叫‘哥’。”


  “唉,是啊,排行按照過門先後,連我這個做正室的都因為過門晚,沒有資格做‘大哥’。”納賽爾則是頗為哀怨地看了看範,“對吧,大哥?”


  範隻覺得通體一陣惡寒。


  “大哥也確實有做大哥的資格,”格裏菲斯毫不留情地把克裏斯蒂安塞給範,用孩子來擋住他的異樣目光,“誰讓我們服侍妻主,都是一個個中途就敗下陣來,每次都得大哥來給我們殿後。”接著頗為不懷好意地看了看伍德,“看新弟弟的身材,床上功夫恐怕和大哥有得一拚吧?以後我們可以輕鬆很多了。”


  這群家夥……範已經無言以對,隻能期待菲澤塔知道今天發生的事以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理論上而言……應該不會拿他這個“最受寵的側室”開刀吧?

  伍德終於想起來自己不是送上門來給菲澤塔做側室的:“一群孬種!休想叫老子和你們這麽多人分享一個女人!”


  “老子什麽老子?現在你是資曆最淺的小弟,老子才是你的老子,以後在這裏,誰都是你的老子,除非船長另外再尋新歡,你才有資格在別人麵前自稱‘老子’。明白了嗎,‘小子’?”奧尼恩說的是意大利語,還說得又快又急,伍德完全聽不懂,隻是被繞口令一樣的話徹底繞暈了。


  “別這麽小氣嘛,”等奧尼恩說完,納賽爾已經調整好被氣得有些失控的情緒,重新擺出“正室”的樣子,“做人,尤其是做男人,一定要有風度。一妻多夫有什麽不好?我們中大概也隻有大哥的體力和耐力比得上你,大多數晚上都是三四個輪番上陣,你不會擔心和我們共享一個妻子,就得獨守空房望眼欲穿。而且你看,大家在一起多開心。每次茜茜魯尼生孩子時的熱鬧你還沒見過呢,大家擺賭局賭孩子的親爹是誰。可惜她生的每一個孩子都像父親,結局一點懸念都沒有……”


  伍德聽不下去了:“隻會依賴女人生活,我可不是你們這些寄生蟲!”


  “你的意思是要獨占茜茜魯尼嘍?用決鬥?”納賽爾看伍德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屑,“告訴你個好消息——大哥的手受過傷,沒法握劍,另外幾個不是小孩就是書生,要動手,你的對手隻有我、白和雙胞胎四個,不論你帶多少人……”


  “不用。”白晨打斷納賽爾的話,冷冷地看向伍德,“我一個,你隨意。”


  “爹爹好厲害!”白月鼓掌,讓白晨板不住臉了。


  “‘爹爹’?”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白夜站在那裏,看了看白月,又看了看白晨:“你叫他‘爹爹’?”


  “爹……”白晨語塞。


  白月則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向白夜伸出手:“爺爺!”


  整整兩秒鍾鴉雀無聲的沉默後,火山徹底爆發!

  “阿倫阿代爾”姍姍來遲,正趕上一屋子的人都被白夜一個一個扔出來。


  *****“‘羅賓漢’?剃了胡子還挺帥啊。”伍德和“阿倫阿代爾”回來後,菲澤塔來問情況,差點認不出伍德。


  “‘瑪麗安小姐’,嫁給我們頭兒吧。”強盜們趁機起哄。


  “都給我閉嘴!誰要娶這個破鞋!”伍德一聲怒吼打斷了兄弟們的哄鬧。


  “‘破鞋’?”菲澤塔聽得一頭霧水。


  “你個破鞋到底被多少男人睡過?”


  菲澤塔被他吼得有些懵了:“一個。”


  “一個?!光是孩子就有三個了,膚色都不一樣,你還敢說你隻有一個男人?!”


  “三個孩子?”菲澤塔分明記得自己隻懷過範的孩子,而且還流產了。米迦勒是馬修和索菲的孩子,白月是白夜和阿妙的孩子,克裏斯蒂安是格裏菲斯和克裏斯蒂娜的孩子,要不再算上無父無母的伊凡蒂在名義上算是菲澤塔的孩子?羅思麗莊園裏的小孩貌似隻有這四個。白夜家倒是有三個以上的孩子,不過白晨和白晟早就過了能被稱為“孩子”的年紀了吧?菲澤塔實在是想不出伍德怎麽會看到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八個男人,平均下來每個男人還分不到半個。你還貪心不足,想讓我給你做男寵是不是?”


  “哈?”菲澤塔一頭霧水,直到聽完前因後果,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這幫家夥……有這麽好玩的事,都不知道叫我回去一起玩。”


  “還想玩男人?”伍德以為這下菲澤塔該無言以對了。


  菲澤塔搖了搖頭:“你呀……聽說男人比起用脖子上的東西思考,一般都更樂意用褲襠裏的那個東西思考,是不是把腰下麵的東西廢了,他們就能開始習慣先用脖子上麵的東西思考了呢?”然後對著伍德的老地方又是一頓猛攻,一邊踢一邊罵,“你個蠢蛋沒知識也該有點常識吧?小月兒都五歲了,可能是我生的嗎?你當白晨是戀童癖?會讓我十三歲就生孩子!還不是第一個過門的,他娘的過門比他還早的還至少有兩個。姑奶奶我好色得五歲就開始養男寵了是不是?米迦勒和克裏斯蒂安隻相差一歲都不到,可能是一個娘生的嗎?你家女人一年生兩胎,還不是雙胞胎?……就你這隻長個子不長腦子,活該被他們玩死!……”一直踢到她自己都氣喘籲籲,才停下狠毒的腳,“現在你能用脖子上的東西思考、變得聰明一些了嗎?”


  可憐的伍德早已痛昏了過去。


  其實男人的要害器官比人們想象的堅強得多。至少伍德屢次慘遭菲澤塔蹂躪,成為護林官以後,照樣娶妻,而且婚後從來沒有人聽到過伍德太太抱怨夫妻生活不美滿,還在結婚第二年就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當時伍德抱著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樂嗬嗬地去接受兄弟們的祝福,卻發現兄弟們看他的眼神都像看王八——沒有人相信伍德被菲澤塔屢次三番慘無人道地蹂躪過以後,還生得出小孩。


  注釋:(1)按照奧斯曼土耳其的傳統,從戰場上俘虜的天主教少年如果願意投降,經過改信伊斯蘭教的儀式和洗腦式的穆斯林教育,長大後就可以按照能力和容貌被分配到帝國各個重要的崗位上為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蘇丹服務,這製度便稱作“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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