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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路西法之怒(2)

  “謝了,格裏菲斯。”


  “回頭請你喝酒。”


  “我會記得給你留幾個俘虜的。”


  ……


  斯第爾頓家族的其他船隻從“雷米爾號”旁邊經過時,船長們紛紛打出示好的旗語,而格裏菲斯則是一一回以禮貌的迷人微笑,盡管他知道以艦船之間的距離,他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趁著西班牙陣營亂作一團,原本處於戰場外的五支船隊沒理由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趁機一鼓作氣地衝進去,把原本就被“雷米爾船隊”炸得七零八落的西班牙艦隊打得更零散。如加西亞所願,西班牙艦隊和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終於陷入大混戰,不過是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撿軟柿子捏,先痛打被“雷米爾船隊”炸得失去反抗能力的西班牙殘兵,然後再對依然有作戰能力的戰艦群起而攻之。隨著隆隆的炮火聲和震天的廝殺聲,西班牙艦隊中原本僅僅是被“雷米爾船隊”炸殘的船隻也很快步上直接被炸沉的船隻的後塵。沒過多久,西班牙艦隊就減員將近三分之一,而且布局極為分散,互相之間無法支援。陷入以寡敵眾的苦戰之中的不是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而是西班牙艦隊。


  菲澤塔從一開始就知道己方必勝無疑,所以她自己完全沒有參戰的必要,一派輕鬆地坐在“尼可”的背上看戲,全然不顧腳下的大海怪如果一個不小心翻了個身,她立刻就會被碾成肉醬。加西亞從一開始就知道己方必死無疑,所以他唯有身先士卒,與麾下的將士們同生共死,才能鼓起手下的人奮起抵抗的勇氣。兩位指揮官一開始所處的位置,似乎就已經在冥冥之中決定了這場戰役的勝負。


  大人們在西班牙艦隊的包圍下過了一夜,即使有“尼可”和菲澤塔守著,他們也沒有一個有心思去睡覺。可米迦勒不管這些,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反正不管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媽媽的臂懷永遠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第二天天剛亮,米迦勒就被炮火聲驚醒。


  索菲以為米迦勒會被外麵的巨響嚇哭,可是被菲澤塔指定為繼承人的米迦勒卻興奮得手舞足蹈,吵著要“去外外看‘嘣’!”。索菲無奈之下,隻能抱著他去看熱鬧,一邊祈禱別有流彈飛到“人魚號”上來。好在前麵有“米達倫船隊”護駕,任何西班牙船隻隻要進入他們超出普通大炮一倍的射程範圍,立刻會遭到狙殺。索菲原本還擔心眼前硝煙彌漫的戰場會嚇著孩子,做好隨時要哄被嚇哭的米迦勒的準備,可米迦勒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做姐姐的接班人而出生的,不但看得津津有味,還嫌視野不夠清晰,不斷地對坐在“尼可”背上居高臨下地縱觀戰局的姐姐投以豔羨的目光。


  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長們和船員們也似乎是有意在新舊兩代主君麵前表現自己,表現格外出色。暫且不論年僅兩歲的米迦勒能從眼前慘烈的戰爭中學到什麽,至少菲澤塔對眾人的表現非常滿意——不僅是她自己麾下船員們的表現,還有加西亞的表現。


  從戰鬥的一開始,菲澤塔就叉著腿坐在“尼可”背上,雙肘支著膝蓋,雙手支著下巴,全神貫注地觀察加西亞的表現,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擺了個對女孩而言非常不雅觀的姿勢——盡管這個姿勢由長相如美少年的菲澤塔擺出來,充滿了年輕人特有的狂放不羈,而顯得格外賞心悅目。


  雖然菲澤塔和所有的普通女孩一樣,對兵法了解的不多,不過就算沒有讀過《孫子兵法》上的“歸師勿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從五歲開始做賞金獵人的經驗也早已教會了她“狗急跳牆”的道理。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和“尼可”把西班牙艦隊圍得水泄不通,可菲澤塔也給他們留了個小缺口——開戰以前,菲澤塔就宣布:“總得有人回去給你們的菲利普國王報信,告訴他這裏發生的一切。這樣吧,誰能活到最後,我就放誰回去。”接著就準備欣賞西班牙艦隊為了爭取“唯一的活命機會”而自相殘殺的醜態。


  雙方距離太遠,菲澤塔聽不見加西亞對他手下的人說了些什麽,但是他說完以後,已經處於必死無疑的境地的西班牙艦隊不但沒有起內訌,反而士氣大漲,個個視死如歸,大有視“幸存者”的身份為恥的氣勢。


  加西亞確實是個出色的指揮官,懂得*縱人心,能讓軍人的血性淩駕於人類求生的本能之上。如果不是率先被“雷米爾船隊”炸了個措手不及,恐怕戰場上的結果就是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被作困獸之鬥的西班牙艦隊打得全軍覆沒,最後菲澤塔隻能靠“尼可”來扳回局麵。


  一開始的爆炸確實讓加西亞嚇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回過神來,重新編排隊形。沒過多久,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西班牙艦隊又是一支軍容整齊的隊伍。


  斯第爾頓家族船隊的船長們先揀軟柿子捏,專挑被“雷米爾船隊”炸殘的船隻下手,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予對手最大的打擊,免得喪失了機會以後,要同時麵對好兵和殘兵的炮火圍剿。從戰術上來說,這種做法確實正確,不過雖然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隊趁西班牙軍艦的船長們被炸懵的時候白撿了不少便宜,等西班牙的指揮官回過神來以後,幹脆下令就以受傷的同伴為誘餌,算準了對手的航行路線,悄悄靠近,然後左右夾擊,上當的被密集的炮火轟得屍骨無存,沒上當的隻能迫於形勢,無功而返。沒過多久,西班牙艦隊就漸漸扳回頹勢。


  坐在“尼可”的背上往下看,雙方的船隻都像是棋盤上的棋子、浴缸裏的玩具,雖然遠離戰場的菲澤塔同樣可以想象得出,下麵一定是炮火彈藥帶著硝煙、殘肢斷骸帶著血肉一起橫飛的慘烈場麵,在上麵卻完全感覺不到火藥和刺刀帶來的血腥感官刺激。不過下棋的人總比棋盤上的棋子更容易縱觀全局,也能更冷靜地分析戰況,發現雙方的優勢和劣勢。


  如果是單打獨鬥,比得過斯第爾頓家族七位旗艦船長的人實在是不多。“米迦勒號”船長阿拉貢以前是傭兵性質的隨船保鏢,請他保一趟鏢的價錢是五十盎司黃金。不過要雇到他,光靠有錢還不夠,還得憑運氣,因為想雇他的人太多了;“拉斐爾號”船長納賽爾就更不用說了,“七劍客”中的慕蘭刀聖,如果是一對一地單挑,菲澤塔都不是他的對手;大海是男人的世界,所以敢出海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心狠手辣。“加百列號”船長希律亞敢以女兒身出海,在被菲澤塔招降以前,更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海盜頭子之一,甚至有“海盜女王”之稱,在任何一個國家的懸賞都超過五位數;“烏利葉號”的船長歌利亞曾經不長眼地搶過菲澤塔的“朗斯洛特號”,結果完全是敗在“尼可”手裏——盡管“尼可”沒有“手”。凱撒說歌利亞在海戰方麵有過人的才華,菲澤塔才饒了他一命。三擒三縱以後,歌利亞終於還是被菲澤塔打服了,再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不過每一次和歌利亞交手,菲澤塔都越來越欽佩凱撒看人的眼光,也越來越慶幸自己還有“尼可”。不然的話,恐怕就是她自己小命不保;“沙利爾號”船長白晨算是七位旗艦船長中行事最低調的一個,不過他的低調僅僅是因為他有個太出名的老爹也在菲澤塔麾下工作,而且由於負責的是斯第爾頓家族在中國的生意,很少來到歐洲,斯第爾頓家族的其他人甚至連菲澤塔自己都對他不是十分了解。不過俗話說虎父無犬子,白晨應該不至於辱沒白夜的大名——至少他老爹有了另外三個兒子以後,依然認白晨這個兒子;至於僅有的兩位智將“雷米爾號”船長格裏菲斯和“米達倫號”船長伊密爾……雖然論武藝,兩個人都和普通人差不多,甚至還不如普通人,另外五位“勇將”卻沒有一個敢因此而看不起他們。


  不過菲澤塔挑選旗艦船長的時候,顯然光顧著評審他們的能力,卻忘了有能力的人一定心高氣傲,就算他們會服從菲澤塔,也不會服從於彼此。相比較之下,西班牙艦隊雖然單個的作戰能力都不是非常強,但是非常懂得配合,隨時可以化整為零,合零為整。就算一開始被炸得七零八落,把剩下的船集合在一起,就又是一個完整的艦隊,一旦被打散,任何一艘零散的船都可以作為犧牲品,而不會影響總體戰局。尤其讓菲澤塔佩服的是她是坐在安全的戰場外,才能看出個中奧妙,而加西亞可是站在炮火紛飛的戰場裏。


  加西亞所在的“聖伊莎貝拉號”雖然在一開始僥幸沒有被“雷米爾船隊”的人肉炸彈炸沉,但是沒逃過被飛濺的木板炸殘的命運。一發現座駕不適合作戰,加西亞立即果斷地拋棄了“聖伊莎貝拉號”,在另一艘完好無損的大船“聖馬丁號”上升起了旗艦旗。在接下來的大混戰中,哪怕是呼嘯而來的炮彈就砸在他的身邊,把他的副官炸成了兩段,紅色的血和青黑色的內髒就在他腳邊撒了一地,他都不曾移開過半步。尤其讓菲澤塔欽佩的是加西亞一邊頂著炮火,一邊還能冷靜思考,站在隨時可能送命的地方,居然也看出斯第爾頓家族的旗艦船長們彼此不合,而且各自手下的船員也都隻服從於自己的上司,哪怕是最下層的普通水手,都不會聽從其他船隊的旗艦船長的命令。


  天時地利不如人和,說得果然一點沒錯。加西亞就利用這個間隙,把每個船隊都打掉三四艘船,很好地分散了敵人的戰鬥力。


  再看自己家的船長們,菲澤塔隻有搖頭歎氣。伊密爾的船隊要保護“人魚號”,一直處於戰場外,格裏菲斯在一開始就把自己的船隊中除了旗艦“雷米爾號”以外所有的船都當人肉炸彈送進了敵營,現在也隻在外麵看熱鬧。真正參戰的隻有五支船隊而已。


  她心高氣傲的旗艦船長們啊,偶爾彼此合作一下會死嗎?菲澤塔在心裏哀歎。除了老色鬼阿拉貢要是看見“加百列船隊”落了下風,就一定會伸出援手,其他人都是各自為政,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就連阿拉貢的好心換來的也往往是“加百列號”的炮火,好像是在提醒他,別以為現在裝裝好人,以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吃希律亞豆腐了。不過希律亞當然不會糊塗到真的在大混戰中敵我不分,給“米迦勒號”的炮彈都是故意瞄歪的,因此阿拉貢依然屁顛屁顛地殷勤不斷,配合希律亞圍剿敵人。菲澤塔坐在“尼可”背上,看得苦笑不已,第一次覺得男人好色是一種美德,而女人守貞是一種愚蠢甚至可惡的行為。


  不過……既然斯第爾頓家族的船長們都不是泛泛之輩,要打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著名發明家托馬斯?阿爾瓦?愛迪生有一句名言:“天才就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很多人興致勃勃地將這句話視為真理,認為隻要努力,就沒有達不到的目標,卻忽略了被有心人故意閹割掉的下半句——“但那1%的靈感恰恰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1%的靈感,哪怕有200%的汗水,也一樣是白搭。


  發生在愛迪生出生前三個世紀的直布羅陀海峽之戰就充分證明了該句名言被閹割掉的後一句才是真理。


  第一個驗證這條真理的,是不幸與希律亞交火的西班牙船長伊達爾戈。


  海軍的紀律性和服從性比海盜好,因為海軍是正規軍人,海盜是烏合之眾。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錯覺,卻不曾想過,海盜的生活都不寬裕,因此不會有很多的船。海盜們麵對海軍時,經常不得不用一艘從武器配備到人手都不甚理想的小船麵對全副武裝軍容整齊的軍艦群起而攻之的絞殺。如果海盜船上的紀律不比海軍嚴明,恐怕海盜這個不太光彩的職業早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和海軍相比,海盜船的紀律隻會更嚴厲,甚至嚴厲到殘酷、不近人情的地步。雖然因為船長不同,不同的海盜船上的具體規矩可能有些細小的差別,但有些規矩是放諸四海皆準的——違抗船長,死罪!盜竊同伴財物,死罪!偷竊食物和淡水,死罪!出賣同伴,死罪!隨意打架鬥毆,死罪!……和可以光明正大地“征用”沿海平民財物的海軍不同,海盜過的是見不得人的日子,隨時都要做好逃亡的準備。隻要船長下令離港,別說是剛登上海岸、還沒來得及從苦行僧般的海上生活中喘口氣,哪怕是在娘們肚皮上快活到一半,也要立馬回到崗位。至於缺衣少食卻還得照常工作,對貧窮的海盜而言,更是家常便飯,從來不曾有海盜敢因為不得不忍饑挨餓而懈怠了工作。


  即使是拋棄了海盜的身份以後,伊密爾、希律亞和歌利亞依然是用這種鐵血手腕來管理手下的人。據說曾經就有個不長眼的家夥以為希律亞是女人、好欺負,衝著“出海也能有女人玩”的想法,才追隨希律亞旗下的。結果那個蠢貨很快就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價——因為不聽命令,還對船長心懷不軌,結果落了個被當眾活剝人皮的下場。據說希律亞原本還打算把剝下來的人皮做成地毯放在船長室,隻是苦於找不到肯接這筆生意的製革匠,最後隻得作罷。不過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新來的船員敢欺負希律亞是女人。隻要希律亞說一,就沒人敢說二,哪怕希律亞說“你們給我去死”,也沒有人敢不去,因為不去的下場往往是“死,而且會死得痛苦到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


  海盜的經濟都不寬裕,——如果經濟寬裕,就不會去做海盜了,——不會一個海盜船長擁有好幾艘船,因此他們在海戰中都更習慣單打獨鬥。若論排兵布陣,海盜船長自然比不上在軍事學院念過書的海軍指揮官。歌利亞之類懂得兵法的海盜屬於海盜中的異類,希律亞就不懂那麽多了,因此在一開始的炮戰中,全靠阿拉貢在外麵施以援手,才不至於一敗塗地。但是當雙方船隻的距離到達接舷肉搏的時候,海盜亡命之徒式的瘋狂比之於海軍的優越性就徹底顯現出來了。


  海軍出身的少爺兵們大概以為打海戰就像打雪仗,不過是互相扔扔炮彈,然後看誰比較倒黴,中的炮彈比較多,誰就算輸了。伊達爾戈的失算之處在於一味地靠近敵人,卻沒有注意到“加百列船隊”的船頭裝的都是撞角,而不是火力強大的船首炮。也就是說他們更擅長於海盜式的接舷肉搏,而不是海軍擅長的炮戰。伊達爾戈貿貿然靠近敵人,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長的自殺式行為。


  果不其然!菲澤塔看到“加百列號”和與它交火的西班牙戰艦一邊互相交換炮彈,一邊拉近距離,到了從炮戰為主到準備接舷戰的轉折距離,“加百列號”調整航向,用船頭粗壯的撞角對著伊達爾戈的旗艦“方舟號”的側舷,筆直地撞了過去。


  看到“加百列號”調轉船頭,伊達爾戈原本還慶幸對手的愚蠢,畢竟誰都知道,側舷是海船的炮火最密集的地方,因此在海戰中,誰用側舷對著對方,誰就占有絕對性的攻擊優勢,而以船頭或船尾對著對方的一方則隻有挨打的份,因此在海戰中要搶占“T”型的“一”的位置,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可“加百列號”偏偏把優勢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占了隻能挨打不能還手的“|”的位置。


  麵對“方舟號”猛烈的炮火攻擊,以船頭對著對方的“加百列號”固然無法同樣用炮火還以顏色,但是受打擊麵積同樣也縮小了。“方舟號”數十門側舷炮一起碰吐火舌的場麵固然震撼人心,但是“加百列號”上的船員大多都是以前和希律亞一起出生入死的海盜,怎麽會被區區幾個炮彈嚇住?炮彈從似乎有天使護體的“加百列號”兩旁呼嘯而過,在海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加百列號”上的船員卻對呼嘯而來的大鐵球看都不看,一個個都憋紅了眼,隻等“加百列號”的撞角紮進“方舟號”的船腹,然後撲上敵方的船、讓手中的白刃痛飲鮮血的一刻。


  硝煙散去以後,伊達爾戈發現“加百列號”被打掉了船首帆,但是航行速度沒有絲毫減慢,筆直向著“方舟號”撞過來,憑借著自身令人發指的重量和無與倫比的速度幹脆利落地把“方舟號”生生撞成兩截。


  “方舟號”上的人還沒有從撞擊中回過神來,“加百列號”上海盜般的水手們便咬著刀子撲到“方舟號”上,見人就殺。海軍的“少爺兵”顯然被眼前的血腥場麵嚇傻了。希律亞的船員即使是自己被砍得斷手斷腳,都不曾停止廝殺,直到咽氣前的一刻,都要拖一個敵人一起下地獄。而伊達爾戈的水手顯然被野獸般的對手嚇住了,隻是聽到對方的呐喊、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殺,就嚇得紛紛跳海逃生。甲板上的戰局根本不是雙方勢均力敵的接舷肉搏,而是希律亞的水手在屠殺毫無反抗之心的西班牙海軍士兵。


  年輕的伊達爾戈船長在海戰指揮中確實是個經驗不甚豐富的新手,卻也是海軍中出了名的擊劍冠軍。他經曆過的海戰用一隻手的手指就數得過來,但不知是不是天意,他經曆的每一次海戰打到接舷肉搏的時候,都是與陷入困獸之鬥的對手針鋒相對,可即使是麵對被*到窮途末路的老海盜,伊達爾戈船長都沒有一次落了下風。因此“方舟號”船長何塞?伊達爾戈不過是剛到三十歲的年紀,就深受胡安?迪亞斯將軍的賞識而委以重用,甚至軍隊中有眼紅伊達爾戈的人謠傳伊達爾戈其實是迪亞斯將軍的私生子,結果小兵們以訛傳訛的謠言害得胡安?迪亞斯將軍又在家裏被夫人追著往死裏打。總之,費爾南多?迪亞斯搬救兵時把“父親的私生子”伊達爾戈都挖了過來,著實讓迪亞斯將軍心疼了好一陣子。如果伊達爾戈對上的是斯第爾頓家族其他的任何一位船長,或許還可以通過表現他的勇氣和非凡的劍術來鼓起手下的士氣,即使是和海盜出身的斯第爾頓家族水手接舷肉搏,或許至少可以平分秋色。


  可惜“或許”這個詞隻適合於紙上談兵,不適合真刀真槍的戰場。


  擒賊擒王,如果對方的船長死了,不論雙方兵力如何懸殊,失去首領的一方幾乎必輸無疑。因此當伊達爾戈看到一個戴船長帽的人從“加百列號”上撲過來,注意力立刻就被對方吸引了去。接舷肉搏的時候,船長唯有身先士卒,才能讓手下的人悍不畏死。因此看到戴著船長帽的矯健身影第一個撲上“方舟號”、勇猛地左右砍殺,伊達爾戈一點也不奇怪。可是當他定睛一看,卻發現對方的船長居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身材十分火辣、容不得任何人質疑她的性別的大美人!就在他懷疑自己眼花、納悶怎麽會在戰場上看到女人的時候,黑美人船長也注意到了伊達爾戈戴著船長帽,以豹子般敏捷的身手撲到他麵前,不等他回過神來,就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劍送進他的胸膛……


  “方舟號”沒能成為大混戰中的諾亞方舟,反而在接下來的大混戰中第一個為西班牙艦隊開辟了黃泉路。


  “方舟號”淪陷後,離“方舟號”最近的“尼德蘭人號”想趁火打劫,趁著“加百列號”的撞角插在“方舟號”裏麵動彈不得的機會,想把受傷瀕死的同伴連同斯第爾頓家族的一個旗艦船長一起解決掉。可是螳螂隻看到麵前的蟬,沒看到後麵的黃雀。“尼德蘭人號”被“加百列號”上的旗艦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沒注意到身後悄悄地把船首炮對準他們的“米迦勒號”。


  隨著炮聲驟響,希律亞瞥見不遠處的一艘西班牙軍艦化為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球,慢慢從海麵上沉下去,仿佛一輪近在眼前的落日。以兩艘船之間的距離,如果那艘西班牙軍艦沒有被打沉,隻要側舷炮一輪齊射,自己就完了。回過神來以後,希律亞才想起來後怕,回頭望去,就看見“米迦勒號”潔白的船帆仿佛大天使的潔白羽翼,把她籠罩其下。


  阿拉貢又打旗語過來:現在你肯陪我上床了嗎?


  “休想!色鬼……”希律亞在心裏啐了他一口,反身繼續撲進血腥的肉搏戰中。


  漂亮!打得太漂亮了!在“尼可”背上旁觀的菲澤塔幾乎要為阿拉貢對希律亞漂亮的配合歡呼。雖然阿拉貢那個家夥從還在做隨船保鏢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見錢眼開見風使舵見色忘義,貪財、好色、嗜賭、戀酒……還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就算把兩手兩腳的指頭全都加起來,都數不完他的缺點。不過菲澤塔決定了,等打完仗以後,哪怕用綁的,也要把希律亞綁進教堂和阿拉貢結婚!

  不過……前提是阿拉貢是真的想和希律亞結婚,而不是隻想占點便宜。其實菲澤塔也覺得阿拉貢僅僅是想占便宜的可能性比較高。算了,還是讓他們順其自然,她一個局外人就別去插手了吧。要是讓希律亞發現她被人賣了,哪怕是被她向來敬愛有加的菲澤塔賣了,後果也一樣不堪設想。


  對希律亞和阿拉貢放心了,菲澤塔再把視線轉向戰場的其他地方。第二個倒黴的是和納賽爾的“拉斐爾號”對上的西班牙軍艦“破浪號”。“破浪號”的船長比“方舟號”的伊達爾戈船長經驗豐富些,看到“拉斐爾號”船頭裝的是船首炮,就認定船上的人擅長炮戰,於是選擇用接舷肉搏來定勝負。


  悲劇就這麽發生了……


  納賽爾本來就十分仇視基督徒,偏偏西班牙人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現在栽在了慕蘭的刀聖王子手裏,恐怕一船的人全都加起來,還不夠他一個人殺個痛快的。


  果然,兩艘船一接舷,“破浪號”立刻成了“破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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