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聖處女(7)
約瑟走後,牢裏隻剩下羅賓一個人了,像個破舊不堪的布娃娃被人扔在閣樓上。主教們留下話,說對他做什麽都可以,隻要記得處理掉屍體就行了。
“喂,”羅賓忍不住抗議,“教皇陛下不是答應說會幫我成家立業嗎?作為忠心耿耿地服侍小王子的獎勵。”
“你還想當官?”獄卒拿了條帶倒刺的鞭子過來,“我們這就給你做一件法袍,史上最年輕的教樞大人,用你自己的血來染。”
“等等,”羅賓看到鞭子,嚇得縮到牢房的角落,“就算要我死,至少讓我說完遺言好嗎?”
“有屁快放!”獄卒不耐煩地收起鞭子,隻等他說完話,就把他打到斷氣。
“聽說過‘影子’嗎?”
“什麽‘影子’?”獄卒莫名其妙。
“是一個很厲害的刺客。”羅賓開始講故事,“她像影子一樣沒有存在感,隻要是被她盯上的獵物,都是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被人悄悄地抹了脖子。每次殺人以後,她都會用血在旁邊寫個‘S’。”
“我聽說過。”一個比較年老的獄卒接口,“我以前做侍衛的時候聽說過。”
“那是在你和女主人偷情被抓住以前的事吧?”旁邊有獄卒嗤笑。
“別笑,這沒什麽可笑的!”年老的獄卒氣惱起來,“別人叫他‘影子’,就是因為他像影子一樣來無影去無蹤,也像影子一樣無孔不入。沒有人見過‘影子’長什麽樣,但隻要是被他盯上的獵物,就沒有一個能活下來。每一個貴族身邊的侍衛都聽說過‘影子’的大名,每一個貴族都害怕自己會上‘影子’的殺人名單,直到十二年前,他突然消失了。”
獄卒們都不吭聲了。
老獄卒看了看羅賓:“年輕人,你說‘影子’是‘她’?我從來不知道‘影子’是個女人。難道你認識她?”
“當然認識,我還麵對麵地見過她許多次。”
離地五米多的小窗口落下微弱的光線。羅賓低著頭,劉海的陰影幾乎遮住整張臉,隻有一雙發光的眼睛亮得有些駭人。
“別害怕呀,這個故事有個大團圓的結局。其實‘影子’突然消失,並不是因為死了,而是結婚了,就此金盆洗手,現在還有了個孩子。”
一個可怕的殺手還活著,僅僅是金盆洗手,這能叫“大團圓”嗎?
“很少有人知道‘影子’的真名索姆斯菲爾德?戈貢佐拉,更少有人知道她結婚後的名字——索菲?斯第爾頓。”羅賓的整張臉都淹沒在陰影中,卻咧開嘴笑起來,像一個偽裝成牆上影子的惡魔突然詭異地露出一口吃人的白牙,“難道你們沒聽到嗎?‘影子’的腳步聲……”
一滴水落進地上的水窪,濺起一點帶著腐臭味的漣漪,在一片死寂的地牢中響得嚇人,可是沒有人聽到還有其他任何聲音,隻能聞到空氣中似乎多了一股奇怪的香味。突如其來的機括聲嚇得獄卒們幾乎跳起來,剛回過頭,就看見數支弩箭如銀色的飛蝗掃過,準確無誤地發配給每個獄卒一支,全都是插在心髒、咽喉等要害處,個個都是一箭斃命。又一滴水落在地上,坑窪不平的地麵上的小水窪已經被肆意流淌的鮮血注滿,浸在血中的箭頭在昏暗的燭光下泛出有毒的藍色光芒。獄卒死的時候都還大睜著眼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怎麽是你?”索菲拿著弩箭從陰影處走出來,“你居然讓約瑟先走。”
“反正就算我不走,也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羅賓雙手一攤,“我當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約瑟很聰明,也很聽話,或許以後我還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索菲看了看死不瞑目的獄卒:“為什麽故意嚇唬他們?”
“因為世界上最好玩的遊戲,就是把一個人慢慢地*瘋。我已經很久沒享受到這樣的樂趣了,就忍不住用他們過過癮。”羅賓無辜的笑容像個天使。
這個可怕的孩子。索菲忍不住一個寒顫。他隻說“影子”十二年前就金盆洗手,卻不說十二年前讓她脫離所屬的刺客組織的掌控、得以金盆洗手的,就是當時還隻有五歲的羅賓。
*****和白晨一起離開宗教裁判所,久違的陽光刺得約瑟幾乎睜不開眼睛。白晨似乎心情很不好,好在白晟很熱情,法語說得也不錯,一直和約瑟東拉西扯地聊天,才沒讓約瑟覺得太尷尬。
馬車就停在不遠處,約瑟正想往馬車裏鑽,就聽見車夫座上傳來一聲口哨:“喲,美人兒,出來的怎麽是你?”
約瑟抬起頭,看見一頭穿衣服的熊在趕車。哦,不對,是一頭長得像棕熊的人。沒錯,是一“頭”人,不是一“個”人——以他魁梧的身材,約瑟實在是沒法用“個”來做量詞。
“阿拉貢,他是‘人魚號’的新船員約瑟,是男的。”白晟把約瑟往旁邊拉了拉,躲過了“棕熊”毛茸茸的“爪子”。
“男的?”阿拉貢跳下馬車,幾乎湊到和約瑟鼻子頂著鼻子,“真掃興,長得這麽漂亮,居然是個大老爺們。”滿臉的絡腮胡子紮得約瑟生疼。
白晟硬把約瑟塞進車裏,自己也跟著跳進來,隨即立刻關上門,擋住阿拉貢賊心不死的爪子:“別怕,阿拉貢雖然有點好色,其實人很好。”
“小子,我可全都聽見了!你老爹是‘七劍客’之一,你就得意了?”外麵傳來阿拉貢的抗議聲,“我告訴你,我跟著丫頭的時候,你還……”
“你還在鑽娘肚。”白晟不耐煩地替他說下去,接著便不再吭聲。
喊了半天,馬車裏沒人理他,隻能聽到清脆的上鎖聲。阿拉貢往車廂上拍了一巴掌,還是隻能老老實實地爬回車夫座趕車。
馬車動了,白晨還是冷著臉,而白晟則開始用漢語對著他嘮叨。約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發現他說得越多,白晨的臉色越難看。
為了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約瑟自覺地出來轉移話題:“請問,趕車的那位是……”
“他?‘米迦勒號’船長阿拉貢,是七個旗艦船長中追隨妃英姑姑時間最長的一個,所以難免有些臭屁。”
約瑟還來不及問“妃英姑姑”是誰,阿拉貢就用馬鞭敲了敲車廂:“小子們,後麵有追兵。”
“追兵?”馬車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探出頭去,就看見後麵滾滾而來的馬蹄掀起的塵沙。
“所以都給我抓穩嘍!”阿拉貢狠狠地甩了一鞭,“駕!”
拉車的四匹馬都發瘋一樣狂奔起來。
“沒用的。”約瑟不停地打量後麵的追兵,目測雙方的距離,“馬車太重,他們早晚會追上我們。”
白晨和白晟商量了一下,隨即轉向約瑟:“怕高嗎?”
約瑟趕緊搖頭。就算怕高,現在保命要緊,他可以克服一下。
“那就好。”白晨一把抱過約瑟。
追兵看到發瘋一樣狂奔的馬車突然打開了車門,隨即從裏麵躥出兩個人影,不等他們看清人影是誰,兩個人影已經兵分兩路,分別向大路兩邊茂密的森林深處跑去,而馬車還在往前跑。追兵也立刻兵分三路,分別追馬車和兩個人影。
馬車太累贅,眼看著就要被追上,阿拉貢敲了敲車廂:“裏麵沒人了吧?”
沒有人回答他。
阿拉貢跳上馬背,回手砍斷韁繩,得到自由的馬立刻四散而逃,失去控製的馬車撞上路邊的樹,成了阻止騎兵的路障。等他們再追上來時,阿拉貢已經騎馬逃出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