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蒼茫雲海，心如死灰
動了動手指，很痛，但是也很冰涼。微微倒吸了口涼氣，蘇小小這才注意到，一隻手臂還在她的腰身。
慢慢低頭看去，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忽然間，蘇小小聽到了微弱的心跳猛然停頓的聲音。
依舊俊美絕倫的眉眼，長長的眉，細長的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線。隻是這一刻，這張傾世的臉，卻看不到半點兒生機。
臉色不單單是蒼白，更帶著些許青紫色，還有很多擦傷，帶著絲絲血跡。尤其是額頭的傷，看起來觸目驚心。血跡已經凝固，但是額頭上卻一大片青紫色。
蘇小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東方夕，連忙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從東方夕懷裏坐起來，忘記了身下是冰涼的雪地。
僵硬的手指好不容易緩和了些，蘇小小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東方夕，才發現他身下的雪地已經變成了殷虹一片。
周圍是冰天雪地，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些山巒起伏。寒風並沒有因為雪崩而停止，反而越發的凶狠起來。
蘇小小望著東方夕，忘記了一切動作。小嘴微微張著，手指伸到了東方夕臉上，眼神落在他的胸口，卻不敢去試探他鼻尖的鼻息。
生怕，指尖傳來的，會是比寒風還要冰冷的氣息。悲傷的傷口因為她的動作又開始有鮮紅的血液一點點滲出，神情呆滯的蘇小小卻恍然味覺。
耳邊隻有寒風呼嘯的聲音，蘇小小的呼吸幾不可聞，或者說，她秉著呼吸，不敢呼吸。半響，直到她覺得身體的力量不能夠支撐她的身體時，才慢慢將落在東方夕臉上的手指一點點移向挺值得鼻梁下。
風吹起東方夕的發絲，他頭上的玉冠早已經不知去處。有幾縷發絲落在他蒼白布滿了傷痕的臉上，遮住了他蒼白的容顏。
一滴淚，慢慢從蘇小小的臉頰流出，蒼白幹裂的嘴唇死死地咬住下唇，伸在東方夕鼻尖的手指一點點縮回。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嬌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淚水靜靜地順著蘇小小蒼白的小臉流下來，卻沒有半點兒哭泣或者抽泣的聲音。
千夜才剛離開她，東方夕……東方夕怎麽也能這樣拋下她？
張了張嘴，卻發現發不出一個音節。
蘇小小死死地盯著東方夕毫無生氣的麵孔，心中一片冰冷。慢慢抬起頭看著蒼茫大地，眼神卻不知道落在何方。
或者說，她的眼神，根本就是空洞無神的，從東方夕身上收回來後，便再也沒有焦距。她像是一個忽然失去了所有生氣的娃娃，呆呆地坐在東方夕身邊，微微仰著頭，不知道看向哪裏。
忽然，微微仰著的頭快速低下來，焦距一點點重新回到那雙漆黑的眸子中。蘇小小快速看向四周，像是在極力尋找著什麽。
怎麽可能呢？怎麽會沒有？
蘇小小心底一陣陣的惶恐，從剛才的心死到現在的一線希翼的光芒，在看到四周都是一片空白的雪地後，整個人忽然慢慢向前麵倒去。
她記得的，在天山之巔昏迷前，她記得耳邊聽到了東方夕憤怒焦急的聲音，隻是她惦念著千夜，卻沒有回頭。
後來呢，後來東方夕抱著意識漸漸遠離的她，向小夜所在的山洞奔去。而耳邊，是轟隆隆的雪崩的聲音。
小夜呢，小夜在哪裏？
周圍除了雪地還是雪地，沒有半個人的影子。小夜那麽小，她當時也不知道東方夕有沒有來得及帶小夜離開那個山洞。
如果沒有離開，看著不遠處蒼茫在雲海間的巍峨大山，蘇小小的心在一點點沉寂，一點點心如死灰。按照東方夕的性子，是死也不會鬆開小夜的手的。
就如同她現在醒來的時候，是在東方夕的懷裏。而東方夕，他的身下是冰冷的雪地，是刺紅了她眸子的鮮血。
他拚了命的保住了自己的一條性命，怎麽可能找到小夜後放開小夜的手？
那麽，小夜隻能是……
慢慢閉上眼睛，蘇小小的身體慢慢向前麵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時候，不偏不倚，整個腦袋正好貼在已經感覺不到呼吸的東方夕的胸口。
時間靜默，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蘇小小閉著眼睛，心底升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安寧。
腦中慢慢回憶著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切，從最初的從棺材裏爬出來，到後來卷入東城國的紛爭以致整個彌留大陸的亂國妖女。
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極為淡雅。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像是即將墜落的蝴蝶。
後來呢，後來她被剜心，不知道愛的誰。知道了三千年前的所有，紫陌對千夜的愛，她對千夜的依戀的親情，融入了她的骨血。
如今，她愛的人，靜靜地躺在她眼前，鼻息是冰涼的冷意。像是冬日的湖水，一點點落入她心尖，一點點築起一道厚厚的冰牆，直到將她的整個心髒一點點凝固。
呼吸越來越艱難，唇角的笑意卻絲毫不減。蘇小小動了動腦袋，微微側過頭，想要安靜地爬在東方夕胸口，安靜地睡過去。
他活著的時候，他們之間隔著千夜和南宮傲，她麵對著他，隻覺得無言以對，隻能選擇漠視。
東方夕那日的話還猶在耳邊，他皺著眉頭怒視著她的樣子似乎就在眼前。
他說：“茹蘭郡主腹中的，是二哥的孩子。”
茹蘭郡主腹中的，是二哥的孩子。
而阿離，是真真實實的，她和南宮傲的孩子。
她該怎麽麵對他？
隻能選擇逃避，如今這般，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再也不會睜開了，再也看不到她隱藏在心中的痛楚了。
蘇小小慢慢笑了起來，聲音很低很嘶啞，在這空寂的雪地中，卻那麽明亮。
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敢像剛才那樣輕輕觸摸他的臉頰，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不怕他眼中的淡漠和冷意，那雙眸子中，再也不會有她的影子。
時間靜止了，隻有雪地裏兩人緊緊相依的畫麵。
身下是嫣紅的血跡，不是那種鮮血自然凝固後的暗紅色，而是被冰雪凍結凝固的鮮紅色，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