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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舊事

  露台外便是碧水清波,唯一的入口便在樓下,而夏南和三個夥計都在二樓,但是他們都沒有看到這兩個人是何時出現在露台上的。


  等到他們看到的時候,這兩人已經坐下了。


  兩個人,都穿著一身黑色錦服,一人麵容俊朗,器宇軒昂,顧盼間散發著奪人的氣勢,腰側懸著一柄劍,一柄長約四尺的劍,黑色的劍鞘上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綴著七顆寶石。


  另一人則很冷,很靜,看起來還有些落拓,他的臉有些蒼白,隻是眼睛很亮,亮的好像有月光傾瀉在了他的眼裏,他的腰側是一把刀,一把刀身細長略帶弧度的長刀。


  無論是誰看到他倆的樣子都應該明白,讓他們站起來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沒有人趕他們走。


  其中一人道:“深夜叨擾,深感歉意。”


  誰都沒有看出來他有絲毫的歉意,反而覺得好像來叨擾是給足了這家酒樓麵子。


  可是卻又絲毫不覺得他的語氣令人厭惡,他好像是天生發號施令的那種人,不論是誰,都隻能聽著。


  然後又道:“十壺酒,一條魚,一盤蝦仁,一份鴨煲。”


  他的話很簡潔,說完抬起手臂隨意揮去。


  一個夥計眼前一花,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便已經到了自己的手裏。


  一錠二十兩的金子。


  同樣簡潔直接,夥計既說不出現在已經不做飯了,也說不出現在沒有活魚和活鴨,他呆了呆,看向酒樓的老板——夏南。


  夏南從始至終都露著一絲微笑,靜靜的站著,她通常都是這樣的,仿佛不論誰來,什麽時候來,都不覺得驚訝,她點了點頭,便走入了廚房。


  聰明的人都知道應該在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做什麽事,或者,不要說什麽,不去做什麽。


  能在杭州城開這樣一家酒樓的老板一定不笨。


  所以夥計打了酒,如往常一樣,笑容可掬、彬彬有禮的將酒拿了上來擺在旁邊,不到半個時辰,一盤熱氣騰騰的醋魚,一份香氣四溢的筍幹鴨煲和龍井蝦仁已經端了上來。


  夏南親自端了上來。


  從始至終,他們再沒有說話,而且,這兩個人也沒有看夏南一眼。


  沒有人來到荷香樓不看夏南的,即使一眼,都不會不看。


  可是夏南在這兩個人的眼裏,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他們僅僅是來付錢,喝酒,吃飯,其他,一概不感興趣。


  醋魚已經涼了,鴨煲和蝦仁的熱氣也已經逐漸淡了。


  但酒壺都空了。


  “十壺酒。”


  一炷香後,這是夏南和夥計們在這二人進來後聽到的第三句話。


  三道菜,做的極好,可是他們卻連一口都沒有吃,連夏南都不明白,他們點菜是為了什麽。


  來荷香樓光喝酒不吃菜的人並不少,有些人本就隻喝酒不吃飯的,或者說,喝酒的時候,從不吃東西。


  可是點了菜卻隻喝酒的,並不多。


  畢竟,酒香雖濃,菜香更濃。


  很少有人能忍得住不嚐嚐這位大廚的手藝的。


  江湖之中,古怪之人,性情中人,本就很多。


  夏南和其他夥計們,隻能這麽去想。


  待到第二十八壺酒喝完時,兩個人停了下來,一人道:“還剩一壺。”


  另一人也道:“還剩一壺。”


  那位器宇不凡的劍客緩緩站起身,望著樓外一湖碧水,忽道:“你確定不走。”


  另一人道:“她未來,我怎能走。”


  “你不怕死。”


  另一人笑了,好像聽到了什麽特別可笑的事情,但卻笑的異常冷酷,道:“我父親常常喜歡說一句話。”


  “什麽話。”


  “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可我不想你陪我死。”


  “你怎麽知道一定會死的。”


  “你應該知道她……”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也是個人。”


  “我已敗在她手下兩次,這次是最後一次。”


  “我知道。”


  “我每次出手,兩招之內,便落敗。”


  “我知道。”


  “但我從未和別人提起。”


  “你告訴了我。”


  “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因為你不希望我來。”


  “但你還是來了。”


  “因為我很窮,”說完他嘲笑似的笑了笑,“我的酒量卻又偏偏很不錯,我喝不起這裏的酒,你死了,沒人請得起我。”


  那劍客,淡淡的笑了,他心裏忽然有些暖,那月光,原來並沒有那麽清冷。


  這對話並沒有很快,像是任何兩個朋友坐在一起談著舊日的回憶般。


  夏南聽得很清楚,幾個夥計也聽的很清楚。


  夏南忽然有些驚異,她看著那把劍,看著這個黑色的背影,差一點叫出聲!


  看著那把綴著七顆寶石的劍,她雖然不是江湖中人,但荷香樓吃飯的人卻大多都是江湖人,如果說沒見過眼前這名劍客的人是很多,可是不認識這把劍的人,並不多。


  即使是瞎子,也知道這把劍。


  “天回北鬥掛西樓。”這是一句詩,是一招劍式,是一個人,一把劍,一個傳說。


  昔年魔教餘孽十八群魔於雁蕩山作亂,連續誅殺江南七星塘一百三十七人、淮南鷹爪門上下八十八人、武夷日月劍五十七人、及閩西雙刀、姑蘇花家老三和老五。


  十八魔人聯手幾乎無人匹敵,江南等名門正派及富家大豪無不驚心膽戰,緊急向各大門派發出救急,就在十八魔人到達普陀寺血腥殘殺眾僧時,一個黑衣少年出現在寺中。


  身若流星趕月,劍招清奇迅捷,頃刻間便連傷七八魔人,然後十幾人圍攻少年,隻見這少年身若遊龍衝天而起,隨即奇跡般盤旋而下,這少年倒懸空中,一把劍銀光四起,如同一片星空出現在眾魔人頭頂,隻見銀光燦爛,飛霜流溢,未及看清,這十八魔人便在一招之間被除去了十三人,另外五人當時便呆立在地,他們隻看到了一片銀光,隱隱仿若有一道北鬥七星的軌跡倏然出現,又了無蹤影,這道軌跡之後,便隻剩下他們五人,而且是不完整的五人。


  兩個人握著兵器的手已經落入了別處,兩個人的前胸各自一道深及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著鮮血,另一人的腦袋上方齊齊被削去了一層頭皮。


  而他們除了那乍起的銀光和北鬥七星的軌跡,明明什麽都沒看到,快的無法形容,奇的難以描述。


  那十三人有的支離破碎有的一招斃命,但還未結束,銀光之後,那少年劍尖點地,發出一聲清脆的劍吟,身體扶搖直上,仿若以氣馭劍,刹那間便已經到了那五人的眼前,少年卻已收劍。


  他隻低聲說了一句:收劍式—寂滅。


  劍回劍鞘,如龍歸深淵,劍鞘上的七顆寶石閃耀著奪目的光輝。


  有三人的身體便癱軟了下去。


  隻剩下兩個人眼神空洞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招,更沒見過這樣的武功和身法,這已經堪比神跡一般。


  那少年看著眼前的兩人,一人已成獨臂,另一人頭發淩亂,汩汩鮮血流到還未及削去的頭發然後滴答落地,他伸手如閃電般在二人的身上劃過。


  獨臂之人的傷口不再流血。


  但這二人的武功已被他廢了。


  然後他說了第二句話:“我不殺你們,走吧。”


  普陀血戰後,這少年一戰成名,蜚聲江湖,普陀主持親送雅號“七星劍客”。


  從此後,這把劍和他的人——簡夜懸,便成為了江湖中最為傳奇的劍客。


  尤其他的那一劍星光起,血濺十三魔的絕技——天回北鬥掛西樓,更是屢屢為人所稱道,那幾乎是被譽為武林中劍法中的第一絕技。


  簡夜懸並不是個追名逐利的人,若不是十八群魔誅殺江湖同道其罪難恕,而且那普陀主持還是他師父的故交,他是萬不會出現的。


  他並不願染指江湖,他的師父是個隱居世外的老人,早已不再現世,所以他年紀雖小,卻也淡泊名利。


  然而在江湖中,一朝成名,卻未必是件好事。


  當他聽到有人稱他為“劍神”甚至是江湖第一劍客之時,他便已經知道,麻煩就要來了。


  渴望成名的人太多了,想要走捷徑的人更不少,誰都知道,若要成名,便隻要打敗已經有名氣的人便可以更加出名,這道理本就跟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簡單。


  江湖中,練劍的人,想要打敗他,用其他兵器的人,也想要打敗他。


  “江湖第一劍客”的名號太盛大,盛大的足夠讓任何一名劍客和想要成名的人都嫉妒不已、甚至鋌而走險。


  而能打敗“江湖第一劍客”,是任何一個希望在江湖出頭的人都夢寐以求的心願。


  但很多人往往容易忘掉一件事:在江湖中,敗就是死。


  所以幾個年輕氣盛的少年劍客便死在了他的劍下。


  接著還有很多人都死在了他的劍下。


  他並不想殺人。


  可是有些人,如果沒有勝,隻能去死。


  簡夜懸並不願意殺人,可是他太清楚了,他的仁慈對於敢向他挑戰的人無疑是種侮辱,所以,死在他劍下的人,並不覺得遺憾。


  但他覺得厭惡,甚至是惡心。


  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


  他隻能躲,但一入江湖,從此江湖,他又怎能全部躲得開。


  他回去找他的師父,他的師父閉關沒有見他。


  從此都沒有見他,隻是在山門寫了七個字:天回北鬥掛西樓。


  這是這套劍法的最後一招絕技,也是最為可怕的一招。


  他在山門前坐了五天。


  磕了三個響頭後,他又回到了江湖,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所以再入江湖,反而如一滴水流入了大海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七星劍客簡夜懸就在江湖之中,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在接下來的幾年中都沒有人再遇到過他,也沒有人再看到過那把北鬥七星劍。


  而在此刻,夏南看著那把劍,她不禁細細看向這個身影。


  這個曾經以“天回北鬥掛西樓”絕技,一劍誅群魔,血濺普陀寺的傳奇劍客“簡夜懸”竟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荷香樓,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拋去那些世俗的身份,她,畢竟還是個少女。


  有哪個少女,不喜歡英雄呢。


  尤其,還是被冠以“劍神”稱號的人,哪怕他說自己敗給了別人,可那種氣勢,那種連她自己都難以拒絕的氣勢,仍然如劍氣般淩人。


  那刀客,冷冷的看了一眼酒杯,便趴在了桌子上。


  夏南笑了。


  一般人都是這樣在喝過荷香酒後不知不覺的便醉了。


  “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


  “醉了,也是去死的好時候。”一個悅耳清脆的聲音在從一片湖水上傳來,這聲音溫柔如水,倘若這世上真的有之音,這樣的聲音便應該是了。


  “來了。”


  醉了的人依然趴在桌子上,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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