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雪夜醉談 二
不知何時,雪已經停了,地之間處於無邊的靜謐中,除了爐火慢燒的嗶剝聲還有兩人的呼吸聲,再沒有什麽聲音。
“自從進了六扇門,接觸的武林高手、大盜悍匪都與曾經不可同日而語,你知道我最害怕什麽嗎?”巴川靠在牆上看著窗外的落雪。
方老板握著酒杯沉思良久後道:“安靜。”
“對,就是安靜,往往越是安靜的時候,才是最危險的時候,你不知道會從什麽地方飛來暗器,也不知道對手會從什麽地方突襲,自我進入六扇門,最凶險的一次是追捕‘毒蜂’公冶白,此人最擅長暗殺,當時便聽被他殺死的人,匕首已經捅進身體裏甚至還不知道此人在哪裏,我不相信,六扇門的人也無法想象。”到這巴川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方老板眯著眼問:“沒聽過這個人的江湖上還很少有,那後來呢?”
“我們去了十八個人,等我和李玄大哥發覺不對勁時,已經死了十三個,這十三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一點聲息都沒有,更可怕的是,就在我身邊不到三尺距離的一個兄弟前一瞬間還在和我話,我轉過頭後便發現他已經被割了喉,至今我都記得他那張因恐懼和無法相信而扭曲的臉,也許因為看到那一幕激起了自己內心中的某種力量,我讓其他人都趴下,因為緊張和憤怒我第一次將身上所有的暗器用最快的速度全部發了出去,”巴川喝了口酒接著道,“公冶白死了,是因為他想不到我能從身體的所有方向發出暗器,幾乎可以沒有死角,所以他死了,就在我的背後三尺之外,而我們,至始至終,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殺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的背後的。”巴川的眼神露出些許的心有餘悸。
方老板慢慢的將酒咽下,道:“為什麽忽然想起這件事。”
“如果暗水也有一個這樣的人……”
“你擔心我們也會被無聲無息的割了喉。”
“我隻不過是不想……”
“朋友,是用來托付和信任的,不是用作無謂的擔心的,而且,被需要,本身就是一種需要。”方老板完喝下了最後一杯酒,就勢倒下睡著了。
第二清晨,色依舊,陰沉如淡墨,方老板去了賭場,巴川獨自在院內等候,鍾離行歌近黑時才急急忙忙的回來,手裏拿著一個木箱,打開之後,左側放有刀、錘、很的鋸子還有其他連巴川也沒見過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右側則是不同顏色的包,裏麵像是粉末狀的東西。
鍾離行歌端來一盆熱水,給巴川倒了一碗水,讓巴川喝下,他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一口飲入,然後鍾離行歌讓他躺下。
接下來鍾離行歌把木箱裏的東西拿出來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又拿了一塊毛巾放進水中擰幹之後放在巴川的臉上,巴川問道:“你是要,給我易容?”
鍾離行歌笑道:“雖然和風比,差了不少,但比起江湖上的那些易容大師來,我絕對可以做他們的祖宗。”
巴川聽完鍾離行歌這句話便睡了過去,完全沒有防備的睡了過去,睡前還清醒的能看清楚院高牆外樹枝上一隻喜鵲的眼睛,然後便一下子睡了過去,仿佛永遠都醒不來的那種深深的睡眠。
再醒來時,巴川睜開眼,色黑如濃墨,是午夜,子時,午時還是……
他坐起來,像是自己從來沒有睡過一樣,那種睡著後醒來的短暫迷糊和不清醒像是被用刀砍了去一樣,完全被省略而過,和自己睡前一樣清醒,眼前是瞪著兩個圓圓的眼睛的方老板正含著大煙袋細細看著自己,鍾離行歌則站在自己身旁吃著一個堪比豬腿一樣大的烤雞腿滿意的端詳著自己的上上下下,像是一個富家公子在看自己剛剛花了一萬兩銀子叫來的整個妓院最漂亮的姑娘。
巴川看了二人一眼,沒有話。
他首先發現自己的手和平常不太一樣,他攤開雙手翻來覆去,然後看了看方老板那雙美如脂玉般的雙手,再看看自己,幾乎別無二致!
因為經常使用暗器而磨出很多老繭的手像是方老板的臉一樣光滑白淨,同時還顯得很修長。
而且自己壯實、勻稱的身體好像胖了一整圈,但摸摸身上的肉和平常貌似也沒什麽區別,他不知道鍾離行歌怎麽做到的,更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是他現在能確定的是,他的臉一定被改變成了一副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樣子了。
他正要起身,方老板適時從身後的桌上拿來一麵鏡子遞給巴川,巴川看了方老板一眼,帶一點忐忑的看向鏡中的自己。
這張臉果然被改變了,但他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不是英俊,也不是醜陋,他看過鏡中一眼,然後眼光離開鏡子後,竟然就無法想起這張臉的模樣!
他再看一遍,閉起眼無論怎樣努力,發現都無法想起來這張長在自己本來臉上的臉,他放下鏡子道:“我是不是……”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和以往不太一樣了,甚至有點不敢相信這聲音是從自己嗓子裏出來的。
鍾離行歌笑道:“是不是什麽?”
巴川沉吟片刻一字一頓的像是在適應自己的聲音一樣道:“我是不是腦袋出了什麽毛病?”
鍾離行歌道:“應該不會,我沒有用錘子敲你的大腦殼。”
“那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
方老板摸著自己的兩撇胡子道:“你看我有胡子嗎?”
“有,左麵九十三根,右麵八十七根。”
方老板愣了一下,然後才道:“如果你的眼睛有毛病,那我一定是個瞎子。”
“那為什麽我記不住我的臉?”巴川皺著眉問。
方老板道:“我也記不住,我看完之後,轉身便忘了。”
鍾離行歌咽下一大口雞肉道:“記不住的臉往往就是最平凡的臉。”
“最平凡的臉往往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方老板吸了口煙。
“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才能無驚無險、大搖大擺的回京城。”鍾離行歌接口道。
“隻有回到京城,才能給李家一個滿意的交代。”方老板道。
“然後才能洗脫我自己的嫌疑,也讓六扇門和刑部渡過此次危機。”巴川籲了口氣。
“看來你還不笨。”鍾離行歌轉身去拿酒壺。
方老板還在仔細端詳著巴川的臉,像是端詳自己新娶的媳婦,歎口氣道:“沒想到易容術竟然能達到如此細致的地步,簡直就是一張真臉,比江湖中昂貴的人皮麵具還要逼真。”
鍾離行歌一臉不屑的道:“那人皮麵具在你們看來足可亂真,但在我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張狗皮膏藥貼在了屁股上一樣明顯。”
方老板嘖嘖歎了口氣,滿懷期待的看著鍾離行歌道:“看不出來蟲的易容術竟然如此高明,簡直如同鬼斧神工一般,之前聽聞暗殺十三王爺的暗水殺手風塵是個美若仙、超凡脫俗的女子,幾乎可以是下第一美女,不知道蟲少俠能不能弄出這麽一張臉來讓哥哥我開開眼福。”
鍾離行歌幹笑了兩聲道:“原諒弟,我隻會弄男的,而且是不太好看的男的。”
方老板遺憾的歎口氣轉過身又看向巴川,好像一下子鍾離行歌這張臉像個破麻袋一樣,連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鍾離行歌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想在方老板肥大的屁股上踢一腳的衝動,對巴川道:“巴大哥,明那條船就到了,我和那位金少爺一起回京城,你晚一走,騎馬趕車隨你的便,總之必須要比我早到,然後找幾個可靠的人,準備捅他暗水的腚眼兒。”
巴川道:“為什麽不讓我和你們一起走呢。”
鍾離行歌道:“我們分開不會太引人注目,而且你早一點回去也能提前做些準備,有我在,把明珠從這裏運到京城問題不大,但從通惠碼頭運到李家恐怕不會那麽簡單,暗水的人一直搜查不到你的下落,甚至連你是被誰救出來的都不知道,所以他們不會笨到不在京城安插眼線以防萬一,所以,京城的局怎麽設,那就看巴大哥你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