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套路
晏昭昭知道她誤會自己的動作了,她把彩萍拉到自己身邊來,隻是為了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些,動作不被人發現,她卻這樣的聽話,不會反抗,更加讓她覺得憐惜。
究竟是遭遇了多少痛苦和欺壓,才會被磋磨成這樣一個溫柔平靜的性子?
晏昭昭由衷地覺得彩萍實在是讓她覺得可憐——她本應該也是一個平平安安健康長大的小小姐,知書達理,溫柔嫻靜,如今被這些人害得家破人亡,小小年紀就淪落到出賣皮囊的地步,十四歲的年紀便已經學會了對生活低頭。
晏昭昭不想叫彩萍覺得誤會,很快鬆開了自己的手,低聲說道。
“辛苦了,這些錢財你且拿去給弟弟妹妹們置辦一些新衣裳,若是有閑錢,便再去東邊租賃一處小宅院。
那些院子小一些的租金也並不貴,這些錢財也夠你們住上個三年五載了,到時候弟妹們都長大了,應當也可以自己討生活了。
但如今孩子們都還小,沒必要讓他們吃這樣的苦頭。”
晏昭昭掏出來一個鼓囊囊的小錦囊,這裏頭裝的都是碎銀和碎金,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幾百兩,但是對麵前這個小丫頭來說,卻能夠讓她和她的弟妹吃上很長一段時間的飽飯。
“你快拿去,莫叫旁人看著了。”
晏昭昭把小錦囊直接塞進了彩萍的手裏。
彩萍有些呆愣,她一開始以為晏昭昭將她拉到僻靜處是為輕薄於她,豈料晏昭昭竟然掏出來這麽一大包的錢財,叫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快拿著吧,公子有意賞你的,你莫叫旁人看見了,說不定到時候要來和你搶。”
任謠輕輕推了彩萍一下,彩萍的臉上卻出現了為難的神情。
她手裏拿著那一大包的碎金碎銀,仿佛捏著一團火一般,根本不敢放到自己的懷裏去:“……無功不受祿,奴婢不敢要公子的賞賜。”
她推辭道,又將錦囊往任謠的手裏塞。
“你今日陪我說話,叫我覺得很高興,所以便將這些賞你了,算什麽無功不受祿,好好拿著就是了。”
晏昭昭目光柔軟下來,任謠也笑著說道:“這點小錢對咱們來說並不當用,對你和你的兄弟姊妹來說卻是救命的錢。你一個人要養這麽多的弟弟妹妹實在是難為你了,你且拿去吧,就當是你今日陪我們說說閑話的賞錢。”
說著,晏昭昭便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
“有人來了,你且拿著吧,賞你的,你便好好拿著。”
晏昭昭壓低聲音對彩萍說了一句,任謠便將那小錦囊直接塞進了彩萍的衣袖之中,然後兩人便站了起來,往腳步聲走了過去。
來人卻並不是剛剛被支開了的那個小丫頭,而是另外一個丫頭,她氣喘籲籲地過來,待看到晏昭昭與任謠,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老爺讓奴婢將兩位公子請到正廳去,一時半會兒沒見到兩位公子,老爺還以為兩位公子不告而別了呢,生怕沒有盡到地主之誼。”
晏昭昭聽了心中冷笑,什麽叫做“生怕沒有盡到地主之誼”,不過是怕自己和任謠這麽兩個冤大頭跑了,沒人晚上陪他去逛窯子,給他買單罷了!
但是她臉上還是什麽都沒有顯露出來,而是朝著那女婢笑:“怎麽會?晚上還和老爺一同約好了,說要去快紅樓看看呢,隻是剛剛在屋中坐著,覺得有些憋悶,這才走了出來,四處逛逛,透透氣罷了。”
說著,兩人就跟著那女婢回正廳去了,彩萍還站在那僻靜處,臉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晏昭昭與任謠離開的背影。
卻見晏昭昭轉過頭來,輕輕地朝著她眨了下眼,眼神之中含著安撫之意。
彩萍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有人對她這般溫柔了,衣袖之中還攏著那一袋沉甸甸的碎金碎銀,卻還是覺得有千斤重,這千斤重的重量帶著她的眼淚一同齊刷刷地往下掉,最終低落在地上,淚水砸成了一瓣瓣的蓮花。
且說晏昭昭與任謠回到正廳去的時候,正廳之中已經打掃幹淨了,隻是空氣之中彌散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味道,就算在角落裏點了熏香,那一股兒味道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晏昭昭與任謠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那李佳林一看兩人這般,也大抵明白兩人是嫌棄空氣之中有味兒,幹脆提議出去走走,或者去後院之中的小亭子坐坐。
三個人往外頭走,又經過了那一處可疑的小院子。
晏昭昭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李大人,我聽奴婢們說那一處小院子是先夫人曾經住過的院子,我們兄弟兩個與大人一見如故,卻不可不尊敬大人的先夫人,可否讓我兄弟兩個進去為先夫人上一炷香?”
李佳林暗暗在心中痛罵小丫頭們多嘴,嘴裏已經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必。”
大概是他自己也感覺自己拒絕的太幹淨利落,顯得有些古怪,便又補了一句說道:“我夫人生前喜歡清靜,不喜歡有人打攪,二位賢弟有這心思,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便已經很欣慰了。”
他的解釋反倒如同欲蓋彌彰一般,晏昭昭也不想多說什麽了,反正她已經試探出李佳林的反應了——他這麽快地拒絕,更加坐實了那小院子裏頭必定藏有什麽玄機。
三人去了後院之中的小亭子附近坐了大半個下午,喝喝茶,說說話之類的,看上去倒顯得很愜意,但李佳林顯然心不在焉。
晏昭昭知道這李佳林的心思恐怕都已經飛到快紅樓去了,故而現下是一點兒專注也沒有,她也不在意,李佳林沒心思和她說話也正好,晏昭昭也懶怠花腦子思考如何應付他,甚至還可以和任謠在李佳林的眼皮子地下交換一些眼神,彼此交換已知的消息。
終於這時間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今日的晚膳用的格外早,吃過晚膳之後,李佳林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說是備車馬前往快紅樓。
他那急色的樣子簡直藏不住,晏昭昭看了心中冷笑——男人是不是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忘記了色字頭上一把刀?
不過恐怕男人也是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的,隻是他們又有另外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來彰顯自己對追香逐玉的快活之感,大抵也是心理安慰,為自己開脫吧。
三人心思各異地到了快紅樓。
他們三人身上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在門口迎客的龜公一眼就看出來來人非富即貴,乃是最有油水的冤大頭,立即在臉上堆滿了笑容,滿臉殷勤地迎了上來。
“三位貴客,是樓上的雅間兒,還是樓下的大堂?”
龜公隻是例行詢問一番,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等兜裏有錢的人最不屑和別人同坐一堂,自然是去選那價格高昂的雅間兒的。
果然他話音剛落,李佳林就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要雅間,要最好的那一間。”
“好嘞!”
龜公清脆地應了一聲。
李佳林見他應了,卻半晌不動,不由得皺起眉頭,露出一個有些不耐煩的神情:“聽到了就帶路,呆愣在這裏做什麽!”
那龜公還是笑臉盈盈的樣子:“客人不要生氣,興許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快紅樓,不知道咱們快紅樓的規矩與別處不同。
這進門費是要給的,樓上雅間兒的價格也是另算,要您先將雅間兒的錢給了我,我這才能帶您去樓上的雅間兒。”
這伸手便是要錢?!
要是平素裏,李佳林肯定要張口痛罵這龜公一頓,但是今日他有了晏昭昭與任謠兩個大錢袋子,故而也不放在心上,隻是說道:“給他就是了。”
這話簡直就是頤指氣使,任謠不知道還以為是天王老子來了,這麽一副全世界都要慣著他,為他服務的人上人樣子。
若非晏昭昭說留著這老色鬼還有用處,任謠早就給他一刀,送他上西天去了。
晏昭昭笑著給了錢,還額外賞了一個金元寶給那龜公,笑著吩咐道:“多上些好的茶水和點心。”
那龜公看到金元寶,心中早就樂開了花——這來逛窯子的,半年遇不見一個如同晏昭昭一般出手闊綽的恩客。
那個生的最老最醜的,一副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的蠢樣,讓給錢竟然都不給,還叫自己的同伴給,一看就是個紙糊的老虎,窮的要命,卻慣會裝蒜。
還是晏昭昭與任謠這邊好些,話少,人也和藹,給錢又痛快,還是聽他倆說話靠譜。
龜公喜滋滋地捧著金元寶帶他們上樓,李佳林卻看著那個金元寶,心裏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得勁。
這金元寶原本應該是給他的,怎麽可以賞給這等低賤小人?
他越想越鑽到錢眼子裏去了,愈發看那龜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臉上的神情更臭了。
那龜公本來看在晏昭昭與任謠的麵子上,對李佳林的態度還是不錯的,見他這一副死樣子,心中更是鄙夷,關門出去的時候狠狠地翻了一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