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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赤金

  晏昭昭一提到他父親是否有什麽反常之處的時候,蘇安忽然說道:“似乎是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你先想好,想好了再告訴我,不必著急。”


  晏昭昭並不急著催他,這些事情本來就已經過去了許久,催的急了,說不定還會記錯。


  當年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後偷偷摸摸地動手,那如今這些事情早就已經沒有證據可以查驗了,隻能夠通過他的回憶。


  如果偏差大了,很有可能對認知造成某種偏差,所以還是想清楚些好。


  蘇安皺著眉頭,仔細地思考了半晌,這才說道:“我已經想起來了。我父親雖是讀書人,不事農事,但是他興致來了,也會在後院的花圃之中耕種一番。


  就在我父親出事前幾日,他就在那花圃之中耕種,然後說是挖到了什麽東西。


  那玩意兒埋在土裏,被我父親刨出來的時候灰撲撲的看不清楚,我父親便用清水洗淨了,發現那像是個門上的銅環一般的東西。


  但這東西並不是銅製的,反倒似乎是赤金打造的一般,看上去金燦燦的,做工也很精致,我父親便很高興,說是藏起來,等日後家中不濟的時候,便將它融了,也能換錢。


  那銅環我摸過一次,平兒也當做玩具一般玩過一會兒,然後父親想著此物說不定會招惹到那等偷盜之人,便重新將此物埋了回去,說是待到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


  其他的事情便幾乎沒有了,我們家中的日子每一日都是一樣的,父親去學堂之中教書,娘親在家中操持家事兒,平兒跟著父親去學堂念書。我已經考中了員院,便在縣城中念書,半月才回來一次。


  我回來休息的那一日,父親才挖出來那東西,然後半天就又埋了回去,我並不覺得是什麽大事兒,第二日便又回縣城念書去了,誰知道下一次聽到家中的消息,便已經是噩耗了。


  那個時候我已經十三四歲,已經能夠清楚記事了,應當沒有記錯。”


  晏昭昭點點頭,又問道:“你家的舊宅先前是在閔鎮的何處?”


  蘇安便答:“就在鼎隆寺的旁邊,我家與那小寺廟隻差了一堵牆的功夫,我家燒毀了之後便離開了,如今那一塊兒已經被納入了鼎隆寺的範圍,修築了禪房了。”


  鼎隆寺?

  又是鼎隆寺。


  之前蘇安就說,他的任務就是勸阻那些要去鼎隆寺看的人,這鼎隆寺就肯定不是什麽尋常之處。


  如今他又說,蘇家的舊宅就在鼎隆寺的旁邊,而且還被鼎隆寺圈占了,晏昭昭心中就覺得更加有鬼。


  這鼎隆寺肯定不是個什麽好地方,說不定那些什麽玄機奧妙的東西,就藏在鼎隆寺之中。


  蘇家滅門肯定不是偶然,蘇倪從土裏頭挖出來那個赤金銅環,也肯定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東西,這些才是線索。


  晏昭昭在思索鼎隆寺之局應當如何解決,蘇安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


  重新將這些回憶一遍,又要說出來,其實對他的心境是個極大的挑戰,蘇安說起這些,臉上的神情不免有些黯然。


  他實在是不願意回想當年的悲劇,明明和平常一樣,他收拾好了東西,包裏帶著娘親烙好的大餅子,出門的時候還和父親一同走了一段,父親送他出了閔鎮,還叮囑他,在縣城之中念書一定要自律自勉,不可倦怠。


  那時候他年少,還覺得母親的蔥油大餅有些硌牙,又覺得父親的叮囑太過嘮叨,並不放在心上。


  但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一去回來之後,見到的便是滿目的斷壁殘垣,哭得快要斷氣的母親,還有年紀尚小的胞弟,以及已經草草下葬了的父親。


  一切都變得太快了,家道中落,他家又素來沒有什麽親戚,甚至還有那等居心險惡之人意欲吃絕戶——若非世事艱難,他明明已經考中員生,日後可以順順當當地念書,考取仕途,怎麽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想到這裏,蘇安終究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他方才一直紅著眼眶,還勉強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但是到了如今,他又覺得無比地憋屈,無比的不公——他蘇家從來沒有幹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怎麽會遭此飛來橫禍?

  晏昭昭見蘇安哽咽,到底明白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她取出一方手帕子遞到蘇安的手裏,扭過頭去,不看他狼狽落淚時候的模樣,歎氣道:“節哀順變。”


  蘇安點頭,用手帕擦了眼淚,說道:“我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未免覺得不公,這世間人千千萬,怎麽就輪到我家遭遇這等橫禍?上天未免太過不公。”


  “倒並非是上天,多半是人為。”


  晏昭昭歎道。


  蘇安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家的災禍是人為,一時之間連眼淚都停了下來,忍不住說道:“為何這般說?”


  “這世間哪裏有那麽多的不公平,更也沒有那樣多的巧合。


  怎麽就偏偏這樣巧,你父親在街上和人起了衝突,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直接被人給當街打死,凶手還找不到,接著家中又遭竊,然後又失火燒了宅院,流離失所?


  若是真有這樣多的巧合,那也太過不公,但是你隻想想,你父親性情溫和,又是頗受尊敬的教書先生,閔鎮之中誰會和他結仇?

  這世間是有胡攪蠻纏的人,但也不至於因為一點兒口角就當街將人給直接打死,這等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是不怎麽相信的……


  你若不信,我隻說一點,打死你父親的大漢,是不是從此之後就在閔鎮之中了無蹤跡?你家的人去問瞧見了這宗慘劇的目擊者,那些人也說從來沒有見過這大漢,並非是閔鎮本地人,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般?”


  晏昭昭的話宛如一記重錘一般,將蘇安給敲醒了:“……您的意思是,那人根本就不是偶然在街上遇見了我父親,而是故意衝著我父親去的,然後隨便造了個和我父親起了衝突的由頭,就是為了將我父親給打死?”


  “那不然呢?他要是脾性暴躁,而且又是個身材健碩的大漢,如果是閔鎮本地人,閔鎮裏怎麽可能沒有一個人見過他?

  而且怪就怪在,他怎麽能逃得這麽無影無蹤?除非是十分擅長此道,否則必定留下蛛絲馬跡。”


  晏昭昭一句一句,逐漸將蘇安心中的疑惑給點明了。


  “再問你一句,你們之後找過那一塊兒埋在土裏頭的赤金環嗎?”


  “找過了,當時家中被焚毀,娘親本想將那一塊兒赤金挖出來,典當了銀子之後重修宅院,但那一塊兒赤金仿佛不翼而飛了一般,我們將後院所有的土都快翻出來了,也不曾找到那一塊兒赤金……”


  “是了,是了!……您說的極是!那一塊兒赤金定是被人給偷走了!”


  蘇安自己說著說著,便逐漸明白過來。


  他忍不住點頭,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用力地在自己身側的大樹上錘了一拳。


  拳頭的指骨都被蹭得破了皮,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還在用力地捶打那顆大樹,直到將自己的雙手都捶得血肉模糊。


  “若不將我父親殺死,我家便一定不會破敗,設局殺我父親也太過正式,叫人一眼就看出來是有人要害我父親,所以用個這樣簡單粗暴的由頭,直接殺了我父親。


  我父親就是家裏的頂梁柱,我又在外求學,父親死後,家中就隻剩下我娘親與幼弟,他們想要偷盜我家的東西,便易如反掌。


  隻是我想不明白,如果隻是為了我家的錢財,為何選中我家?我家不過勉強算是個小富戶,這閔鎮之中比我家有錢的大戶人家多了去了,隻看中我家,又是為何?”


  蘇安喃喃自語。


  其實蘇安並不一定真的沒想明白為什麽,隻是他可能不是很願意接受這個真相罷了。


  “並不是因為你家的錢財去的,錢財不過是個幌子,也是順手逼你們流離失所、離開閔鎮的由頭,他們真正要的,就是那一塊兒你父親挖出來的赤金環,也許還加上你家的那一塊兒地皮罷了。”


  晏昭昭自己並不是當事人,她能夠用相對冷靜客觀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便能夠看出比蘇安更多血淋淋的真相——蘇安未必就想不明白,但他下意識地不肯接受這一切。


  不肯接受,自己的幸福家庭,竟然隻是因為父親無意之間在後院的花圃之中挖出來的一塊兒赤金環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到如今這般境地。


  若是早知這東西會招引如此災禍,當年就絕對不應當將它從後院之中刨出來!

  可是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多的如果,蘇安又氣又恨,眼中的淚又洶湧而出,在他灰撲撲的臉上衝出道道溝壑。


  “而如今,我知道的便是,你如今為他們共事的這一夥人,應當就是當年逼走你全家,害死你父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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