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驚訝
“我前些年賺的錢不少,但後來遇到的海盜太多了,這些海盜都知道我是誰,並不殺我,卻總是叫我血本無歸。”
說到這裏的時候,冷夫子臉上的神情顯然有些灰暗。
晏昭昭一時半刻不知道應該叫冷夫子尚老板還是冷夫子,更何況說起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連冷夫子的全名全姓都不知道。
每個人行走在這世間,似乎都有種種完全不一樣的身份,在這些身份之間來回轉圜,而最隱秘的角落,就是原本的那個真我。
不過晏昭昭知道,冷夫子這一句話之中,究竟涵蓋了多少辛酸。
南下一趟南洋,耗費的資金本身就不計其數,若是辛苦收集來的各色寶物都被搜刮一空,這一趟便是血虧。
而且聽冷夫子說,那些海盜並不殺他,那是因為知道殺了他以後就沒有肥羊可宰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那些海盜會不殺冷夫子的手下。
他辛辛苦苦花了時間和精力養起來的護軍,在大量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海盜麵前可能還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擊,貨物被洗劫一空還是小事兒,這些人力都渾然不見了才是最叫人覺得心疼的。
“後來呢?”
岑相宜也在一邊安靜地聽著,顯然她並不知道冷夫子的這些過去,聽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發問道。
“後來是大東家入股了,重新出資建立了海上護軍,並且更換了大量的軍備與護甲,然後重新訓練了護軍之中的士卒,使我這支商隊的護軍能夠和海上的海盜抗衡。
再之後便是大東家帶人將海上最大的幾夥兒海盜勢力給滅了,之後海上的航線便一直十分安全,不必再擔憂海上航行的事故了。”
冷夫子說道這裏的時候,眉目之中有了一絲感激之色。
晏昭昭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冷夫子口中的大東家,應該就是自己的二哥哥。
不過冷夫子卻又說道:“那也是陳年的老事兒了,如今的南洋匯一共有三位東家。”
若是沒有之前顧見的那一番話,晏昭昭自然會認為南洋匯背後的三位老板是南明和、冷夫子與顧見,但顧見分明說自己並不是這南洋匯的老板,那這三位東家是誰呢?
冷夫子的目光之中隱隱約約含著一絲戲謔之色:“公主,這東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
“啊?”
晏昭昭這一回真是忍不住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這在場的無非就是三人,冷夫子、顧見,還有岑相宜。
冷夫子必定是東家之一,顧見又不是,難不成還是岑相宜了?
大抵是晏昭昭臉上的神色過於震驚,那邊的岑相宜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誒誒誒,我說什麽來著,你這可不是猜不到!”
晏昭昭是真的沒料到。
不過知道岑相宜是這南洋匯的東家之一後,晏昭昭心中也沒有什麽疑惑的。
她是國公府的小姐,母親更是門閥世家的女兒,手裏頭的私產不計其數,岑相宜手裏有錢也正常。
她是個火辣性子,不肯和別的貴女一樣窩在家裏頭隻學琴棋書畫等文雅的東西,手裏有錢了,自然想著做點兒小生意。
南洋匯缺錢,她就樂得拿錢出來——畢竟有顧見幫她牽線,這南洋匯還有南明和在匡扶,幾乎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嗨,我也不應當笑你,其實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這南洋匯的少東家,還有我一份呢。”
岑相宜笑夠了,臉頰都紅撲撲的,用手帕子壓了壓嘴角,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模樣。
她今日才知道自己是南洋匯的東家……?
晏昭昭便去看顧見,顧見果然也有些不大自然的樣子,心中有如福至心靈,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這還能是什麽緣故?
有南明和在前,顧見要是想做自己的產業,騰出自己的錢財和小金庫來還不容易?
想來最開始的時候,南洋匯的三位出資的東家,應該就是冷夫子、南明和,還有顧見。
但是顧見這廝是個耙耳朵,他對岑相宜用情極深,恐怕就如同當年在揚州的時候二哥哥買了酒樓卻記在自己名下一樣,將自己在南洋匯的那一份份額直接轉贈給了岑相宜,隻是岑相宜一直不知道罷了。
晏昭昭心裏過了個來回,心裏就明白過來了。
那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晏昭昭又開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岑相宜剛剛還有些輕微的不好意思,但一見現在晏昭昭這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出聲揶揄她:“你猜我這東家是怎麽來的不是猜的挺快,怎麽到你自己這裏就想不明白了!”
顧見低低地笑了兩聲,連冷夫子也勾著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晏昭昭這時候才感覺腦海之中的那一根弦連了起來——好家夥,聽岑相宜這話,怕不是顧見和南明和做一樣的事情!
這南洋匯的另外一位少東家……是晏昭昭自己?
這這這!
顧見和南明和一開始就約好了罷,否則怎麽會這樣重合?
亦或者說是,兩人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這般,所以齊齊將南洋匯當做送給自己心上人的一份禮物,隻不過是一直秘而不宣罷了。
得了,晏昭昭這回算是完全明白南明和在自己出宮的時候,臉上那般神秘莫測的樣子是何緣故了。
自己要去自己的產業,卻渾然不知道這個產業本身就是屬於自己的,還預備去和自己的產業談合作,這可不是我和我自己合作麽?
“公主聰慧,如今這南洋匯的東家,正是岑姑娘、公主,還有某自己。”
冷夫子見晏昭昭有些懊惱的樣子,便拋出來一個台階給她下。
晏昭昭也順勢下了,這事兒也沒有什麽好糾結的,不放在心上,就一下子過去了。
“隻是為了保證消息隱秘,某些髒東西不會順著南洋匯的線索爬到公主和岑姑娘的身邊來,所以這個消息一直是個秘密,隻有顧公子與南大人心中知道,旁人都是將公主和岑姑娘當做一般的貴客。
所以還請公主諒解,上回公主來樓中為陛下選購生辰禮的時候,我正巧有事兒不在樓內,樓中掌櫃並不知道公主是東家,竟要了公主的錢,屬實不該,卻也不是故意為之的。”
冷夫子又為上回晏昭昭來的事情解釋一二。
不過晏昭昭渾然不在乎這些,笑了笑便揭過了:“小事兒,我從不將這樣的事兒放在心上。”
冷夫子這才點了點頭。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冷夫子對晏昭昭並不怎麽滿意。
他與南明和是至交好友,亦對南明和十分欽佩,冷夫子自己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對這世間紅粉女子皆無多少喜好,乍然聽聞自己敬佩至極的至交好友竟然還有個這樣嬌嬈的心上人,下意識地覺得不喜。
而且因為晏昭昭要釣涼家人上鉤的緣故,晏昭昭的風評在民間算不上太好。
民間說她的那些,大多都是說她含著金湯匙出生,一出生便比旁人高貴驕矜,尤其是和之前梁秀珠的事情,叫許多人覺得她任性妄為,大膽狂妄,肆無忌憚,仗著女帝陛下的寵愛便在襄城之中所向披靡。
一開始的時候冷夫子也是這樣覺得的,但他後來見到了晏昭昭之後,隻覺得傳聞果然並不如何可信。
論學生,晏昭昭在太學之中尊師重道,學業和課程亦是上乘之流,算得上十分優秀;
論為人,晏昭昭知恩圖報,又是個懂禮節的,不拘小節,性情直爽,相交起來並不覺得難受。
再著說了,冷夫子對晏昭昭改觀之後,又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一番,隻覺得民間那些話,未免太過苛刻。
她本身就是高貴的長公主殿下之女,一出生就得了陛下賜名,就是比旁人矜貴,而且收編了涼家那些礦藏之類的事情,這可是大功一件,那些百姓說人的時候,往往忽略了她的成就,隻盯著她做錯了什麽看。
而且當初梁秀珠的那件事情,冷夫子可並不覺得晏昭昭有什麽做錯了的地方。
梁秀珠數次出言頂撞,言語惡劣,若是為了什麽好名聲,被欺侮了就一直不敢還手,這和受氣包又有什麽區別?
百姓似乎對女子十分苛刻,一味地讓女子成一副嬌柔柔順的模樣,一旦這女子張牙舞爪,看上去十分不好惹起來,這些百姓就開始紛紛指責她,說她不夠溫柔嫻淑雲雲,實則就是偏見和苛責罷了。
冷夫子對晏昭昭的讚譽很高,不過晏昭昭並不知道。
她能夠感覺到的就是,冷夫子對自己確實要比之前和顏悅色不少,她心中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隻猜測是冷夫子對自己的認可度高了不少。
說過這些閑話,倒就要說到正題上來了。
之前晏昭昭還想了許多說辭,想著要如何說服南洋匯的東家,為雙方爭取到最大利益;
但如今這南洋匯的三個東家都在一條船上,完全就能夠算是自己人了,那還有什麽討價還價的?
直接將要做的流程敲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