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當得起
“你緩緩,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必著急。”
女帝輕輕在蕭貴君的心口拍了拍。
蕭貴君是當真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地反手握緊了女帝的手,連聲問道:“阿惠,阿惠,你是誰……你說她……?”
“是。我已經完全知曉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了,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
女帝往蕭貴君的肩頭依偎,蕭貴君便將她擁回自己的懷中。
“有些事情我以前一直不想和你說,是怕叫你覺得難過,但如今已經是有這樣多的事情因為當年不曾坦言心中心意而導致,我便再也不想對你隱瞞任何事情了。阿耀的事情,你心裏一定都記得。”
阿耀是那位來自異世界的蕭湖偡的名字,因為到了後來蕭貴君和女帝都知道這副身軀之中的人已經不是蕭貴君的胞弟蕭湖偡了,所以他也不再想要頂著別人的名字過活,便告訴過蕭貴君和女帝,自己在那邊的名字並不叫蕭湖偡,而是叫蕭耀。
“嗯……阿耀他,也是個可憐人。”
蕭貴君現在提起他的時候,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漣漪。
他一麵覺得難過,一麵又忍不住為蕭耀感到遺憾——當年的事情,其實蕭耀又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他甚至將那一夜承寵的機會讓給了他。
“其他的事情,我問心有愧,但唯獨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從頭至尾,我都沒有碰過他一次,所以那一夜後來有了的孩兒,絕不可能是旁人的,隻是你和我的,詩悅……昭昭她,是你和我的孩子。”
女帝一口氣將這些說了出來,隨後如釋重負。
這些年這麽多的誤會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如今終於可以說出口了,女帝像是放下了心口沉甸甸的一塊兒的大石頭。
“昭昭她,是我與你的孩子嗎……?”
蕭貴君顯然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他的眉目之中猶有淺淡的震驚,但當女帝靠在他懷裏的時候,他仍然選擇先將女帝緊緊地抱在懷中,感知到她心中的痛苦和糾纏之後,他還輕輕地拍著女帝的脊背,想要先安撫她的情緒。
這麽多年,蕭貴君一直都是這樣的。
即便他的心裏因女帝而憔悴難過了這樣多年,他也從來沒有怪過女帝,哪怕是一次都沒有。
女帝察覺到了蕭貴君安撫的情緒,再一次地感慨這樣多年,她究竟是傷害了一個多麽愛自己的男人的心。
“詩悅,有些事情我以前不說,既是以為你明白,也是因為我心中總是拉不下麵子來,如今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事情我便想要重新告訴你,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女帝從蕭貴君的懷裏直起身子來,輕聲向蕭貴君說道。
蕭貴君看女帝的目光是無比溫和包容的,像是一泓溫柔的清泉:“阿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女帝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即便你從未怪過我,但是當年那些事情,本就是我做錯了,既然做錯了,無論能不能夠彌補,我都想要求得你的原諒。”
“我曉得,你心中以為我是當真常常寵幸阿耀的,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了這樣多年,我也終於敢於麵對自己的內心——詩悅,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告訴你,即便後來我的心裏確實當真有他,我也從來沒有碰過他哪怕一根手指頭。
我與他都知道,當年的情誼是錯的——初時我召他進宮,是因為蕭家知道他驚才絕豔,這等人物蕭家護不住他,所以請求於我,讓我將他暫且收到後宮中來,至少在後宮中,他可以算是相對安全的。
我那時候以為你會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但是我全然忘了,人總是關心則亂的,這後宮之中已經有了這麽多的公子,再多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我與他常常在禦書房之中商討對策,我以為你能夠想到那時候西南大旱,其中有多少焦頭爛額的事情,而我心中記掛著是我冒犯了你,所以一直不敢去你的麵前晃蕩,而阿耀他總是有種種非常新奇的點子,我便常常與他一同商討國事,從未有過風花雪月的心思。
後來是我有錯,不知道日久生情之理,更何況他當真生的與你多有相似,與你年少的時候性情也是如出一轍,我與他朝夕相對,心中有愧,便不敢與你說這其中緣故。
我做的那些事情,為了掩人耳目,總是做得遮遮掩掩,我總是自以為是地以為你會明白我的深意,其實回頭想想,那些東西壓根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在你眼裏便是我見他貌美有才,所以將他收入後宮之中,後來又是傾心至極,所以榮寵六宮,無人能出其右。
這一切都是我做錯了,我心中已經明白了,我從來不曾對任何人感覺到痛苦和抱歉,唯獨你,是我此生之中虧欠最多的人。”
女帝一口氣說了出來,有些不敢看蕭貴君的神情。
蕭貴君聽了之後,亦是良久沒有說話。
女帝恐他會厭惡自己,但是想了想,這樣多年確實是她辜負蕭貴君良多,若是蕭貴君厭惡她,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蕭貴君鬆開了抱著女帝的手,女帝的心中戚然起來,她想著就算是蕭貴君從此不再愛她了,那也是她活該。
卻想不到蕭貴君捧起了女帝的臉,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睛:“過去的事情,原本就是讓人覺得痛苦難當的,誰又能說自己的過往之中,就沒有一件做錯過、一件後悔難當的事情呢?
但這樣多年,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我從不曾因為這些事情就對阿惠停止過愛意。
過往的許多年,錯失了,那也就錯失了,來日還有很多日子,我和阿惠之間,也仍然還有很多很多年,隻要我與阿惠之間心意相通,哪怕不過就是那麽一刻,我心中所有曾經遭受過的痛苦和絕望,也都可以在一瞬間平息。”
哪怕不過就是那麽一刻,我心中所有曾經遭受過的痛苦和絕望,也都可以在一瞬間平息。
這句話就如同驚雷一般,直接闖入了女帝的心底深處。
原來他愛自己,已經有這樣深刻了嗎?
於是那些從來沒有落下來過的淚水,就算是在映雪的秘術之中,已經將所有前塵往事的遺憾和誤會都了結清楚了之後都沒有落下來的淚水,終於在這一句話的麵前搖搖欲墜,潰不成軍。
女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夠有蕭貴君這樣優秀的人對自己傾心相許,又在經曆過這麽多的遺憾和絕望之後,從來沒有怪罪過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甚至到了這個時候,還仍然告訴自己,隻要有那麽一刻他與她能夠心意相通,他心裏所有的難過和痛苦,都可以因此灰飛煙滅。
女帝捫心自問,自己是做不到這樣的。
但她今日開始,會嚐試著用蕭貴君一樣永遠溫柔而包容的態度,包容這個在自己的身後苦苦追逐了十幾二十年的男人。
女帝心中有種種情緒在激蕩,她的臉上有淚滾滾而下,蕭貴君捧著她的臉,如同是這世上最稀世無雙的珍寶一般,一點點地將她臉上所有的淚珠盡數吞在唇齒之間。
又是一夜無夢。
晏昭昭前一日玩兒的很盡情,而且也知道二哥哥就快要回來了,所以這一夜一直睡的很安穩。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姨母,問過侍從說這會兒姨母已經起來了,便洗漱幹淨,帶了一籠自己清涼台之中的小廚房做好的點心去禦書房拜見姨母。
豈料她去的時候,正巧碰見姨母和蕭貴君剛剛起來。
他們確實是已經起來了,但很顯然昨夜蕭貴君是歇在姨母這裏的。
晏昭昭知道情之一字的個中滋味,今日見過蕭貴君的模樣,見他一貫溫柔的臉龐上有了一種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微笑,也看到他溫柔的眼裏有了點點星星般的神采,便明白他終於是得償所願了。
蕭貴君顯然是做了個家常打扮,並未盛裝,穿著素白的長袍,晏昭昭來的時候,他正在替女帝將女帝頭發上的一縷兒頭發結給打開。
“昭昭來了。”
“見過陛下,見過鳳後殿下。”
晏昭昭覺得自己說些別的未免有些尷尬,於是她還是天真爛漫又機靈古怪的模樣,朝著女帝和蕭貴君行禮。
她喊蕭貴君貴君太久了,乍然要改口叫鳳後皇夫什麽的,未免覺得有些拗口。
不過稱謂之類的事情,習慣了就好了,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至少晏昭昭是真心實意地為蕭貴君能夠成為皇夫,和姨母將他們之間的那些誤會解開了而感到高興的。
“正式的旨意還沒有下,昭昭還是像往常一樣喊我就好。”
蕭貴君有些輕微的不自在。
他雪色的肌膚上有了一層淡淡的薄紅,看晏昭昭的目光滿是溫柔和慈愛。
“昭昭,喊鳳後殿下也太過見外,你日後喊我姨母,隻管喊他一句姨夫,他是當得起的。”
女帝另外一隻手一直和蕭貴君握在一起,臉上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