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詩悅
明九的目光就帶著一點兒意味深長了:“公主這個時候去做什麽,這個時候去,可不是給陛下掃興麽?”
晏昭昭隻看了一眼明九,就瞬間反應過來了。
她臉上微微紅了紅,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原是這會兒姨母和貴君在一塊兒呢。”
明九笑了起來,又說道:“反正今日大約公主是不好過去見陛下和貴君的,至於封後的正式旨意,應該要等到明日早上才會正式發出來,畢竟封後這樣的大事兒,貴君又是陛下的元後,事情就不能夠簡簡單單地了了。
而且這件事情,陛下畢竟是要大辦的,要給貴君做麵子的話,封後典禮便是必不可少的,這幾日裏肯定是辦不下來,恐怕要再往後延上好幾日呢。”
明九的話顯然在理,晏昭昭也知道這件事情肯定算得上是萬壽節之前的最最重要的事情了,肯定沒有別的事情的重要程度能夠越過姨母和貴君“喜結連理”一事兒了。
原本萬壽節就有大量的物資需要采購之類的,現在再加上一個封後典禮,東西肯定需要的更大,光是一個萬壽節這邊宮裏頭的采辦和外頭的禮部就已經完成不了了。
沒有別人來管,這事兒果真是送到晏昭昭的手裏去的。
她想了想,過些時日顧家的事情穩定下來之後,或者是帶好了守護之徽與人出去,見那南洋匯的主子一麵,將這些合作的事情定下來才好。
宮中采買和禮部吃不完的事情,她晏昭昭來吃。
這一日也算是好好地熱鬧了一回了,晏昭昭這時候也開始覺得疲乏起來,在禦花園之中自己轉了兩圈之後,也回清涼台去休息去了。
這時候的禦書房之中,才餘熱剛退呢。
女帝和蕭貴君都顯然是剛剛沐浴出來,換了純白色的裏衣,正坐在桌案前用膳。
兩人身上的衣裳用的都是一樣的花紋與樣式,看來下頭的人心裏也很明白,那一道封後旨意雖然並不算正式,但陛下的心意可不會隨隨便便更改。
這樣多年鳳後之位一直空懸,其他的公子也算不上受寵,隻有這蕭貴君的位份與寵愛長盛不衰到今日,陛下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敢怠慢琅嬛宮,自然事事都揣摩女帝陛下的意思,好叫主子們心裏覺得快活。
蕭貴君顯然還有些不在狀態,他坐在那兒用膳,心思卻完全不在膳食上,頗有些食不下咽的味道。
女帝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到他身邊來了,一隻手輕輕覆在了蕭貴君的手背上:“詩悅,你在想什麽?可是今日的膳食不合你的口味?”
詩悅是蕭貴君的字。
這個字聽起來有些女氣,聽上去其實有些不適合蕭貴君這樣的男子。
別人不知道,都以為這個詩悅二字有什麽典故,是蕭貴君自己心儀的字,卻不知道這個字是當年女帝和蕭貴君都還在太學之中念書的時候,女帝開玩笑的時候給他取的小字。
女帝彼時是在開玩笑,蕭貴君卻記在了心裏。
他當真用了這兩個字做自己的字號,並且一直用到了今日。
以前女帝還真以為自己取名的水平尚可,現在想想,不過就是蕭貴君心裏有她,所以覺得她說什麽都是好的。
她給他取的字號,雖說有些女氣,卻也是那個時候隻敢跟在女帝身後,苦苦仰望女帝的蕭貴君心裏算得上是十分甜蜜的事情了,所以他沒有拒絕,也不會因為這個詞兒女氣而覺得不好。
女帝喊詩悅二字的時候,又不免想起來了許多年前兩人彼此有意,卻遲遲沒有說破而導致了遺憾二十年、錯失二十年的事情。
這樣想著,她便覺得,自己心裏頭想好的事情,果然是一定要告訴蕭貴君的。
不為什麽,隻為兩人之間再也不要有什麽誤會才好。
“詩悅……詩悅?”
蕭貴君有些走神,女帝一開始喊他的時候,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女帝連聲喊了他好幾下,蕭貴君才回過神來,有些不敢抬頭看女帝的神情:“……陛下。”
“你忘了,你該叫我阿惠,師兄,你永遠是我心裏的師兄,是當年還在太學之中和我一同念書的詩悅啊。”
女帝將他的手拉起來,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阿惠,我也一樣。”
蕭貴君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他放下了手裏的玉箸,然後側過身去,極其珍重地將女帝擁入到自己懷中。
“這些事情,其實本來應該是我主動的,倒勞煩了阿惠,這樣多的家國大事兒在前,倒還要顧及著哄我開心。”
“沒有,哪裏的事兒。”
女帝安撫地拍了拍蕭貴君的後背。
她大約是知道蕭貴君心裏的想法的,也正是因為她心裏明白,所以對蕭貴君又格外的溫柔和包容。
“你先用膳,若是今日的膳食不合你的胃口,我就打發回去,將你琅嬛宮的廚子接過來,叫他給你做膳食。”
女帝知道自己等一會兒要告訴蕭貴君的事情恐怕會非常石破天驚,畢竟她自己知道的時候都覺得石破天驚,所以還是叫蕭貴君多吃一些,至少叫胃裏頭有東西墊墊,大約也能夠起壓壓驚的效果。
蕭貴君點頭說好:“好。倒也不是說膳食不合我的胃口,隻是剛剛我心裏在想心事兒,所以沒顧得上用膳,陛下倒也不必因為這樣的小事兒就去琅嬛宮將廚子喊過來,到底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禦膳房之中的膳食自然都是好的,雖說是有些不合我的胃口,但我也不是什麽矜貴難伺候的小姑娘了,吃些填填肚子就是了,阿惠,我用一些就好。”
蕭貴君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善解人意的。
這禦膳房的東西確實做的有點兒不合他的胃口,而且這一日確實也算得上是非常“勞累”了,所以多吃一些也沒有什麽不好。
而且之前他確實也是仿佛感覺到了,女帝是有什麽消息想要和他說的。
這些消息恐怕不會算是什麽尋常的消息,他且先吃點兒東西,省的一會兒心裏太過驚訝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女帝和蕭貴君都非常了解彼此,甚至知道在同種境況下,彼此的反應會是什麽樣的,這大約也是女帝和蕭貴君這樣多年才是彼此心中的唯一罷。
蕭貴君願意用膳了,這做什麽膳食就不是太重要了。
女帝看著他溫潤的側臉,心中還是覺得遺憾——這樣好的人,竟然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誤會,讓他痛苦了這樣多年,在誤會和難過之中糾纏不清了這樣多年。
女帝的心裏有心事兒,蕭貴君心裏也在想一會兒女帝要和他說什麽。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女帝看著蕭貴君,蕭貴君專心致誌地用膳,倒也算是一派和平溫柔的景象了。
“阿惠,你有什麽要緊的消息要告訴我麽?”
蕭貴君將麵前的膳食用完了,注意到禦書房之中其他伺候的丫頭和女官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撤下去了,便料到一會兒女帝要告訴自己的消息肯定不會是什麽簡單的消息。
“有,十分要緊。”
“詩悅,我與你有一個孩子了。”
女帝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甚至是沒有給蕭貴君任何的準備時間,直接將這個堪稱勁爆的消息直接說了出來。
女帝的神情平靜,說話的語速也並不快,但就是她這樣平靜,便格外顯示出來,這件事情是多麽地叫人覺得驚訝——蕭貴君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睛都沒眨。
他一貫溫柔從容的臉上鮮少地有了驚愕又迷惑的神情,幾乎是控製不住地將自己的目光往女帝平坦的小腹上看過去。
蕭貴君是說不出來什麽太直接的話的,於是他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嚐試著說道:“……若是陛下想要咱們的孩子,大約……大約也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才能知道……”
這已經超出了蕭貴君能夠說出口的極限了。
才剛剛說了兩句,蕭貴君的臉就紅了。
他大約是又想起來什麽不可說不可說的畫麵來了,從耳後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這巫山雲雨之事,就算……就算陛下的體質特殊,也還有一兩個月才能看得出來罷……?
……罪過罪過,他到底在想什麽。
蕭貴君果然是被女帝的話說的方寸大亂了,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難怪一開始女帝叫他好好用膳,估計是怕他聽了這個消息連飯都吃不下了。
女帝一直好整以暇地看著蕭貴君窘迫的反應。
她不免覺得自己實在是壞,竟然在這樣的事情上逗弄蕭貴君——但又偏偏是這樣,就讓她回想起來當年還在太學之中同窗的時候,兩人朝夕相處青梅竹馬的場麵了。
所以女帝還是欣賞了一會兒蕭貴君耳邊的紅霞之後,這才說道:“不是現在,是十六年前那一次。”
“十六年前……阿惠是說……是!”
蕭貴君的眼睛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