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離開
這些事情以前女帝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現在回頭再看看，她隻覺得自己事事做錯。
要是當初她知道蕭貴君心裏有她，她是絕對不會將蕭湖偡納到後宮來的，也就不會有後來那些事情——但世間沒有這麽多的如果。
後來的事情比現在還要讓蕭貴君痛苦，女帝看到這裏，也隻覺得自己果然是混賬無疑。
前幾年不過是光風霽月的女帝和臣子，後來就不知道為什麽變了味道，再後來，就變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己。
女帝知道自己分了心出去，她心裏是有蕭湖偡的。
這些事情叫現在的女帝來看，她也深恨自己一開始就不該犯錯，但是當時的事情就擺在那裏，層層隱藏在種種糾纏裏的感情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
現在的女帝也隻是從心底覺得愧疚而已。
她也沒有別的辦法，隻是看著自己曾經那些根本就十分過分的作為，她也覺得心如刀絞。
想想自己過去還一門心思覺得自己對蕭貴君求而不得，但是現在回頭看看，哪裏是自己對蕭貴君求而不得，分明是自己的做了負心人，將人家的一片真心踩到了腳底下，還一直不知道這些，甚至居然還一直在自怨自艾，覺得自己才是求而不得那一方。
她和蕭貴君之間真是錯失了二十年，回頭看到每一件過去都不覺得有什麽的事情，現在女帝也隻覺得後悔和痛苦。
再後來很多事情其實她心裏已經明白了。
後來她逐漸喜歡上了蕭湖偡。
可以說她對蕭湖偡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遠遠比她對蕭貴君的感情要複雜很多。
女帝對蕭貴君的感情是純粹而真摯的，那是少女時期對心上人的一眼心動，留在心底，成為了最觸摸不到，甚至一想到都覺得疼痛的白月光。
而女帝對蕭湖偡的感情就更加複雜的多了。
一開始隻不過是來自一個君主對近臣的欣賞，後來就成為了寵愛，再後來在種種情緒糾葛之中，在很多次的一同推敲國事之中，也在無數次的彼此坦誠與訴說心中的苦悶之中，逐漸變成了喜歡。
這種喜歡其實並沒有女帝對蕭貴君的那般執著和刻骨銘心，但是相對於女帝對後宮之中其他的那些完全是因為和蕭貴君有那麽一兩分的相似才出現在後宮之中的公子們來說，這種喜歡又要深厚的多。
但是女帝對蕭湖偡的喜歡並不是純粹的——蕭湖偡和蕭貴君也有相似的地方。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在麵容上肯定會有很多相同的地方，而且蕭湖偡的冷靜睿智、溫和從容，都和很多年前就在女帝心底根深蒂固的蕭貴君幾乎一模一樣。
女帝和蕭湖偡都清楚，女帝會喜歡上他，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原因。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蕭湖偡和蕭貴君多有相似，蕭湖偡擺脫不了蕭貴君的影子。
所以盡管女帝對蕭湖偡後來確實已經十分寵愛，卻從來沒有主動地碰過他一根手指頭。
寵愛蕭湖偡，女帝的心中就已經充滿了背叛自己心上人的感覺，而這個人會成為自己的新寵，其中還有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和自己的舊愛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這樣和蕭湖偡在一起，女帝認為這是她最後的底線，突破了底線，那就是徹徹底底地褻瀆了自己當年純潔無瑕的愛情。
盡管女帝心裏也清楚地知道，對於她來說，她對蕭貴君純潔無瑕的愛情早就被她毀了。
但是人總是自私的，是自欺欺人的，當自己做錯了的事情已經無法回頭的時候，就隻會給自己找到新的借口，而不會回想、反省自己究竟有什麽錯誤。
女帝也是人，這樣的錯誤，她也同樣會犯，心裏清清楚楚。
但是後來還是發生了意外。
女帝一直都避免讓蕭貴君和蕭湖偡接觸，但是後來蕭貴君還是和蕭湖偡接觸了，而且蕭貴君主動地放低了姿態，對女帝和蕭湖偡背著他在一起的事情選擇了原諒。
當時這件事情就讓女帝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現在再看一次，女帝也覺得痛苦不堪。
這是她這輩子最愛的兩個男人，卻站在彼此的麵前，用彼此的感情沉默地傷害自己。
能怪誰？
怪這二十年女帝從來沒有看清楚蕭貴君的心？
怪這二十年蕭貴君從來就沒有告訴女帝自己的心？
還是怪蕭湖偡明明知道事情糾纏，卻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的心，和女帝之間生了情愫？
怪不得，也都怪得。
事情太叫人覺得心碎了，女帝就是再看一遍，都覺得坐立難安。
再然後事情就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開春之後，蕭湖偡的身體似乎奇怪地變得虛弱起來，宮中太醫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一直幫他反反複複地看病，但蕭湖偡的身體並沒有任何起色。
而且蕭湖偡的精神狀態似乎變得很奇怪起來，他明明坐在那裏，有時候卻會變成一個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的人，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開始的時候這種奇怪的狀態不會持續太久，但後來這種狀態就會越來越久。
他昏沉沉的，明明是蕭湖偡的身體，又明明是蕭湖偡的聲音，卻偏偏仿佛換了一個芯子，說話做事都完全不一樣。
女帝並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是她還是心慌了。
而蕭貴君見不得女帝為了蕭湖偡的事情如此傷身，便主動向女帝獻策，說是這樣奇怪的情況，可以選擇召顧家的家主前來看看究竟是如何的。
顧家的家主果然如約而至了，他看過了蕭湖偡的情況之後，就一一將事情的真相敘述給女帝和蕭貴君聽。
這些話和映雪告訴晏昭昭的差不多。
也是那個時候，女帝和蕭貴君才知道，蕭湖偡不是蕭湖偡，他現在身體裏的，是來自另外一個小世界的靈魂。
所以他才會和以前的蕭湖偡完全不一樣，所以他才會能夠想出那麽多新穎的辦法。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蕭湖偡，他是完完全全的一個陌生人，不過是頂著蕭湖偡的皮囊，站在女帝和眾人的麵前罷了。
兩個小世界因為某些原因不小心重疊在了一起，所以就反正了這種萬年不遇的小概率事件，蕭湖偡身體裏原本的靈魂和另外一個小世界裏對應的蕭湖偡身體裏的靈魂互換了。
但是兩個小世界不會永遠重疊，隨著重疊的麵積越來越小，兩個世界之中的蕭湖偡也逐漸開始意識到不對，而製約小世界發展的天道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所以開始逐漸修正因為小世界重疊而產生的錯誤——兩個蕭湖偡的靈魂開始被天道製約，逐漸要回到自己一開始的世界之中去。
這是一種不可抗力，就算是顧家家主也沒有辦法阻止這種天道規則的運轉。
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帝和蕭貴君以前認識的那個蕭湖偡會漸漸歸位到自己的身體之中，而之前的那個蕭湖偡則會回到另外一個小世界裏，再也不會出現。
這是一個死亡的標誌。
顧家家主無能無力，女帝也毫無辦法。
這些遠遠超出了女帝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甚至叫她在一時半會兒之中理解顧家家主口中的意思都覺得多有困難，更別說讓女帝想出來什麽有用的辦法。
那時候女帝的腦子裏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她舍不得蕭湖偡，但她的力量並不足以和這天道抗衡。
於是這也成為了女帝最最難以忘記、最最遺憾的一件事情。
而來自異世界的蕭湖偡在越來越短暫的清醒之中，也逐漸明白了事情為什麽會這樣。
相對於女帝的不可思議與痛苦，這個蕭湖偡要平靜很多。
他知道自己過來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而且這麽多年他在這裏，在女帝的身邊，在蕭貴君的身邊享受到來自妻子、兄長複雜的感情，對他來說本來就是偷來的奢望。
現在天道要將他這個盜賊給帶走了。
蕭湖偡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徹底從這裏消失，也沒有人知道倒計時還有多久——大家隻知道蕭湖偡已經留不住了，所以連蕭貴君都已經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開始與他接觸，安撫他因為要離開而覺得悲傷的情緒。
無論如何，坦白來說，蕭貴君也同樣承認這個來自異世界的蕭湖偡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子，如果沒有那麽多突發情況的話，蕭貴君恐怕會很想要和蕭湖偡成為莫逆之交。
但如今就是想也不可能了。
蕭貴君同樣很遺憾，自己尚且未能夠真正與這個優秀的青年結識，就要與他再次錯失。
蕭湖偡大約也能夠感覺到周圍人對於他要離開而感覺到難過，他的性格一向是溫柔安靜，不忍心讓其他人受到傷害的，所以他在離開之前，向女帝討了一個恩典。
他想要在琅嬛宮之中舉辦一次宴會，一個隻有他和女帝，還有蕭貴君三個人的宴會。
無論如何，大羲朝和這個對蕭湖偡來說確實是異世界的王朝，也是他這麽多年的家，同樣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也給過他實現自我價值的平台。
現在他要離開了，無論是大羲朝，還是兄長，亦或者是女帝這個對他來說永遠難忘的愛人，他都不會忘記，所以希望女帝能夠給自己準備一場酒宴，他要和眾人拜別。
女帝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關係，蕭貴君也一樣。
他們很快就在琅嬛宮之中為蕭湖偡舉辦了最後一次宴會，這也是女帝最最傷痛的事情，沒有之一。
女帝甚至不想再回想那一天的宴會最後發生了什麽，但是這又偏偏和另外一件讓女帝一直以來都無法釋懷的事情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