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遺憾
這總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而蕭貴君含情脈脈看著晏昭昭，在與她這些日子裏的相處之中，漸漸感覺自己的內心得到了滿足。
蕭貴君沒有孩子，看著晏昭昭的時候，有時候會產生一種也許自己也有孩子的錯覺。
人的年紀大了，在一些事情上看的更加淡了，而在另外一些事情上反而容易產生執著。
不過蕭貴君倒也不是真的瘋魔了一般想要占據旁人的孩子，晏昭昭是個好丫頭，她心裏知恩圖報的很，當真用心去對她好，她是會有所察覺的。
蕭貴君沒想怎麽樣，隻是他在這深宮後院之中，到底也想要一個親人。
晏昭昭是個很好的小輩，相信在宮中的人都會有所察覺，而蕭貴君在獨獨屬於自己的子嗣這一點上，也並無太大的追求，尤其是繞過了自己心裏最難以繞過的那個坎兒之後，其實也沒有那樣多的糾纏和遺憾可言了。
他和晏昭昭之間沒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並不重要，沒有深厚的感情就培養，隻要是真心，那就行了。
蕭貴君慢慢地回到了琅嬛宮，琢磨了一會兒自己等下要不要去清涼台看看晏昭昭。
他身邊的常隨內侍見他如此將此事放在心上，有的和他關係一貫好的便不免調笑起來：“如今貴君連陛下都不殷勤伺候了，日日圍著公主轉。”
蕭貴君沒有架子，身邊的人大多都習慣這樣輕鬆柔和的氣氛，有時候說上一兩句不逾矩的玩笑話，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兒。
這話語蕭貴君聞言也不過輕輕一笑：“貧嘴，我在這後宮之中左不過也無事兒可做，這前朝大事兒也不需要我去操心，平素裏我便替陛下關懷關懷公主又有何難？”
那常隨聞言便嘻嘻笑著，說了一句什麽打趣兒的話，被蕭貴君清淺地橫了一眼，於是整個琅嬛宮之中便一片熱鬧活潑起來，倒是這兒很少見的情況。
琅嬛宮之中熱鬧活潑，可那一邊的小佛堂裏便一點兒也不快活了。
蕭小使的境地比從前還要更慘一些，之前女帝聽到他鬧事兒的事情，便又削減了他的份例，而這宮中的人哪個不會看菜下碟，再說這是在蕭貴君的琅嬛宮裏，哪裏還有人肯給他麵子？
這會兒蕭小使聽到外頭隱隱約約傳過來的笑聲，滿臉都是惱怒。
怒氣上了頭，蕭小使看著這周圍亂糟糟的環境，又渾身難受起來，頓時看什麽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用力就把自己麵前原本好端端的桌案給推了個翻，上頭的東西掉了一地，於是更加髒亂了。
“你們這起子賤人，就曉得作踐我，自己心裏有沒有數，難不成心裏不明白麽？”
他歇斯底裏地罵了一會兒，直罵地自己渾身是汗，然後脫力地倒在床榻之中，又氣又恨地嗚嗚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蕭小使隻覺得自己的腹中空空如也，長時間的饑餓讓他有點兒神誌不清，差一點兒就想要張口傳膳。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吃的東西是蕭貴君賞給自己的殘羹冷炙，他就渾身難受，甚至想生理性地幹嘔起來，一點兒也不願意吃，於是又硬生生地按住了自己這個念頭，有氣無力地躺在床榻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駕鶴西去了一般。
其實這也不過就是蕭小使自己心中的妄加猜測罷了，蕭貴君確實看不起他，卻不至於為難他，更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來作踐他，琅嬛宮中主子吃剩的剩飯剩菜，一般都是直接倒掉的，哪裏會拿給他吃？
隻是蕭小使自己的身份低賤，吃不得什麽珍饈美食，平素裏吃的東西和外頭的奴婢們差不多，用度也沒有什麽兩樣，但他心裏還記著的是多少年前的好待遇了，哪裏會看得上這些食物？所以他自然是去揣測蕭貴君作踐自己就是了。
其實蕭小使自己也不想想，這樣的食物比後宮之中的貴人自然是比不上的，但是比起外頭那些平頭百姓來說，也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蕭小使自己心胸狹隘，認不清自己如今的定位，那些奴婢們一日日吃著都沒事兒，怎麽到了蕭小使這裏就成了蕭貴君的殘羹冷炙了？
一開始的時候外頭的奴婢還會說他兩句，叫他好歹用些食物，後來發現這個蕭小使就如同瘋魔了一般，什麽話也不聽，好話歹話都分不清楚，這般外頭那些奴婢們就開始懶得管他了，勸他都是浪費口氣。
他愛吃不吃，餓死了也沒人在乎。
一個常年被幽閉在小佛堂之中，連陛下的麵都見不到的罪人，就是真餓死了，恐怕也不見得有人會將此事放在心上吧。
外頭守著蕭小使的奴婢們早就習慣了蕭小使時不時的發瘋，他這麽大吼大叫了半天，也沒人將他放在心上。
再加上這個時候也到了要用晚膳的時候了，這裏的看守自然是離不得人的，所以兩個守門的奴婢商量了一番，便留了一個在這兒守著蕭小使，另外一個則去提她們用的膳食，以及蕭小使按例能得的那一份食物了。
她們當然是要吃東西的，而至於裏頭那個蕭小使，他已經好幾日滴米未進了，今日也是一樣，從早上開始就不肯吃東西了。
東西就給蕭小使放在那個小窗口了，他是愛吃就吃，不吃就拉倒，反正過了飯點兒，奴婢們就會將他沒有吃的飯菜碗筷都通通收走。
這還真不是奴婢們想要為難他，隻是這飯菜放在那兒不拿走，餿了發臭是一回事兒，招惹蟲子螞蟻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這裏招惹到的蟲子螞蟻，要是驚擾到了殿中的蕭貴君怎麽辦？
蕭小使不知道外頭奴婢們心裏的想法，隻是他當真開始有點兒餓的迷迷糊糊了，五感都似乎發生了錯誤。
他甚至覺得到好像有人打開了小佛堂的門，悄悄地進入到小佛堂之中，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有人來救他了？
不，沒有人來救他，一定是他的錯覺，不可能有人來救他的。
蕭家隻巴望著蕭貴君這棵在後宮之中長青不衰的大樹，哪裏會記住他？
蕭家生養他的姨娘也早就已經死了，蕭家還有誰會將他這麽個出身低賤的庶子放在身心上嗎？更別提頂著女帝陛下和蕭貴君的意願來救他了。
沒有人會來救他，一定是他餓昏了頭。
蕭小使是當真開始餓得有點兒頭暈眼花、意識迷亂了，就在他感覺自己要陷入到沉沉的昏睡之中去的時候，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忽然就鑽進了他的口鼻之中。
這股子味道異常地好聞，甚而言之是叫他這麽個快要而死的餓死鬼都感覺到渾身一震。
這是什麽味兒？
蕭小使不由得睜開了眼睛，往氣味兒的來源看過去。
結果一轉頭，他竟看到一個黑黢黢的人影就站在自己的床榻旁邊，幽幽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蕭小使一下子就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自己沒有吃飯渾身無力了，人在覺得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向來是極富有行動力的。
“我是來救小使出去的呀，小使何必這般對我？”
說話的人聲音很輕柔，雌雄莫辨，蕭小使隻能夠通過這人身上穿著的衣裳，勉強辨認出麵前的這人似乎是個女子。
但她若是個女子，身量又未免太高了一些，尤其是她背著光，這時候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屋子之中也沒有點燈，蕭小使壓根就看不清楚這人的麵容。
“你是誰？不曾經過本宮的允許，你怎麽敢私入本宮的……本宮的……”
也許蕭小使想說的是自己的宮室，但是實際上這麽個小佛堂，可壓根不能夠和他從前住的那個富麗堂皇的雅致去處比擬。
但那一處他是永遠也回不去了。
興許是蕭小使實在是好麵子，於是這句話竟然也就說不出來了，一直都卡在這個地方。
“你……你……你是誰，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來人也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蕭小使一個人在這兒滿臉慌亂恐懼地支支吾吾。
等蕭小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的時候，那黑影才說道：“時間緊迫，別的我也不與小使多說了，我隻問小使一句，小使不想出去嗎？小使分明應當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合該站在女帝陛下身邊的，怎麽能夠如同現在這般，吃糠咽菜，還這般滿臉的消沉悲痛，在這麽一個堪比牢房一般的地方度過一生呢？”
這黑影的聲音似乎帶著某種蠱惑的力量，而蕭小使聽了她說的這些話之後，這段時間一直瘋瘋癲癲，動不動就大聲叫嚷的蕭小使竟然真的安靜下來了，用一種非常疑惑又壓抑著狂喜的目光看著麵前的黑影：“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能夠救本宮出去？”
“那是自然。”這黑影笑了一聲，忽然欺身前去，用力地捏住了蕭小使的下巴，俯身到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