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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滑稽

  梁秀珠換遍了角度,都沒法將自己的頭從馬車窗口拔回來,耳邊又一直聽到晏昭昭和郭西慈細細碎碎的笑聲,心裏惱火,幹脆直接用力地將自己頭從馬車車窗之中一縮。


  隻可惜她的頭比較大,今日梳的發髻也為求美麗而有些累贅。進的時候好進,出的時候就不好出了。


  梁秀珠這一下猛地將頭縮進來,頭是縮進來了,結果被那馬車車窗狠狠刮了一下下巴不說,就連頭頂的假發髻都被卡得脫落掉了下來,咕嚕嚕地滾落到地上。


  梁秀珠頭頂的假發髻掉在地上的時候,就連道路兩邊一直在看著的人們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晏昭昭感覺到周圍靜可聞針,她甚至聽到了那假發髻上插著的簪子隨著發髻落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幅場麵著實是有些尷尬了。


  但是她向來不是什麽給自己討厭的人麵子的人,於是她掩著唇低低地笑了兩聲,偏頭和一邊的郭西慈說:“師姐,你瞧,我說什麽來的。”


  郭西慈就比晏昭昭要不委婉地多了:“看來我祖父說的沒錯,這高句麗的人都是傻子,急匆匆地跑來找別人的麻煩,反倒自己將自己卡在窗口了,連頭發都掉光了……師妹,你說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尊貴的高句麗公主是不是個禿子啊?”


  她們兩個的年齡都比郭西慈要小不少,這般掩唇輕笑的模樣在對麵的梁秀珠眼裏就如同花一般。


  梁秀珠看著她們青春靚麗的模樣,又想想自己這兩年來確實已經日益脫落的秀發,有點兒沒崩住臉上的神情。


  她心中羞憤,也顧不得自己掉下來的那個假發髻,氣衝衝地吩咐自己的馬車車夫:“算你們今兒走運,我身為長輩,懶怠和你們計較。我們走。”


  晏昭昭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神情也並未多少變化,隻是彈了彈自己的手指:“我沒讓走,你也敢走?你真把我當做什麽人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的語調閑適,對麵的梁秀珠聽不出來什麽情緒,但熟知晏昭昭的郭西慈就已經知道了晏昭昭要幹什麽了。


  自己這小師妹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主兒,她說話的語調越是平靜,做出來的事情便越是可怕。


  看來這梁秀珠,今日還是要自求多福了。


  而晏昭昭聲音才剛剛落下,明九就已經直接駕起了馬車。


  她從前在南明和的手上,自然是什麽都要學著做的,駕馬也是極其重要的技能之一。


  她對晏昭昭的心思可謂是十分了解,晏昭昭最討厭有人不請自來,打斷自己的好心情不說,方才梁秀珠指使自己的馬車來攔她們的路,逼得她們直接刹車,險些將她和郭西慈從馬車之中甩脫出來。


  這倒也罷了,上次梁秀珠就和晏昭昭在銅雀樓的前頭結了怨,今日又來,這不是趕著趟來自取其辱是什麽?

  做下了這等事情,梁秀珠眼見著這嘴仗打不過了就想走,這世上還有這樣好的事情?


  在蘇州的時候晏昭昭還興許收斂一點兒,別人和她起了衝突,她懶得計較,也就作罷了。


  如今襄城可是她的場子,她就是想橫著走都行,梁秀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上回在銅雀樓的門口嗚嗚渣渣地亂說話,被她叫明九打了嘴巴子還不長記性,這過了不到一個月,就又眼巴巴地湊上來,不挨打不舒服了?


  這臉都遞到她手邊兒上了,這要是還不打她,豈不是對不起梁秀珠盛情相邀了?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這個“明霞公主”,可是涼家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她雖不能夠確定這時候身邊有沒有涼家人的暗哨在盯著,但她的消息定然能夠一應流到想聽的人耳朵裏。


  一個聰明睿智、冷靜溫和的晏昭昭,怎麽都沒有一個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晏昭昭來的好——畢竟一個脾性暴躁的傻公主才好對付,才容易叫人放下警惕。


  反正晏昭昭這個人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甚至壓根也就不用在意自己的名聲。


  她是堂堂正正的明霞公主,除了像梁秀珠這樣實打實的蠢貨,還真沒有人敢在她的麵前直接就說她怎麽怎麽;


  至於別人會不會在背後說她什麽,晏昭昭管不著,也不在意。


  橫豎她聽不見,也不給自己添堵,隻要別舞到她的頭上來,晏昭昭通通不放在心上。


  而這個時候,明九已經將晏昭昭的馬車別到了梁秀珠的馬車前頭,直接將她的退路堵死了。


  晏昭昭取出紗帽戴上,就著明九的手,從自個兒的馬車上下來了。


  她一身衣裳如同柔軟的流水一般,裙擺柔軟地從馬車上滑了下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這衣裳的料子就如同在流淌著光芒一般,可見這件衣裳用的料子多麽珍貴,絕對不是一般尋常人家能夠穿得起的。


  且晏昭昭那下馬車時候的姿態,就不是一般人身上能夠有的。


  晏昭昭身段軟,姿態矜貴,就算是周圍的庶民看不見她的容貌,也驚訝於她身上的衣裳料子這樣好,更驚訝於她的儀態如此出眾。


  到了這般時候,那邊主動開口挑釁卻被晏昭昭堵住去路的梁秀珠,還有現在氣定神閑的晏昭昭,兩人之間登時就能夠分出個高下來。


  當然,大部分沒有見過金貴料子的庶民還是更多地將目光放在晏昭昭的衣裳上,交頭接耳地談論晏昭昭身上的衣裳究竟是用的什麽料子。


  “這衣裳料子用的原料是千金一匹的鮫紗,每一匹之中都是混了銀絲和金線織就的,在太陽下便能夠被照耀出如同流水一般熠熠發光的光芒,羊城那邊一年出產也不過百匹,每年要進貢六十匹到宮裏頭來。


  我師妹得陛下寵愛,一個人就得了今年三十匹鮫紗的賞賜,給我和她皆做了一身衣裳。高句麗的公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長輩,要咱們對您卑躬屈膝,可是也有這等給我們賜下鮫紗的實力,敢在在咱們的麵前自稱長輩了?”


  坐在馬車之中的郭西慈自然將對麵馬車裏梁秀珠那羨慕的神情看了個精光。


  她語出嘲諷,且句句狠辣,一點兒都不給梁秀珠留顏麵。


  這話叫梁秀珠怎麽接?

  都說了是羊城那邊進貢來的好東西,她一個不受寵的別國公主,怎麽會有?


  更何況,她還不是什麽客居在此的強國公主,而不過是一個彈丸小國,是向大羲朝俯首陳臣的附屬國的公主。


  大羲朝地大物博,乃是天朝上國,這些東西她不要說擁有了,就是聽她甚至都沒有聽說過。


  “我……可你不是自詡襄城第一美人兒麽,怎麽帶著紗帽就出來了,難不成是因為長的太醜,不敢見人?”梁秀珠慌不擇言,見晏昭昭帶著紗帽,不由得出言諷刺她的容貌。


  豈料這話一出,引得周圍的人齊齊笑了起來。


  眾人都知道琮陽大長公主的女兒乃是襄城絕色,此刻確實都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芳容。


  隻可惜晏昭昭帶著紗帽,他們隻能夠看到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但即便是一個輪廓,就已經能夠看出她的美色來了。


  梁秀珠這是大白日的得了失心瘋了?


  “公主,這話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要覺得我不好,大可說出些別的話來,說這些沒用的,知道的以為你是嫉妒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瞎呢。”


  晏昭昭聲音壓低了些,說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客氣。


  此刻正好有風,將晏昭昭的紗帽吹起來一點兒,她豔麗嬌美的容貌一閃而過,雖說短暫,卻足夠驚鴻一瞥。


  頓時方才這件衣裳帶來的驚豔感便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她的容色已經完全壓過了這等料子珍貴的衣裳。


  梁秀珠是個很好強的人,見自己說容貌的事情說不過晏昭昭了,便又話鋒一轉:“喲,怎麽了,我不過就是堵了你的車馬了,你就不滿意了,要來堵我的路了?”


  晏昭昭看梁秀珠的目光就如同看著一個傻子一般。


  她要是這時候就走,說不定還不至於丟臉丟的太徹底,輸人不輸陣,她來襄城好幾年了,竟然還不懂得這個道理。


  她要是還留下來和晏昭昭死強嘴個不停,到時候她就有臉可丟了。


  “是啊,我就是樂意,你管得著麽?”聽到梁秀珠的話,晏昭昭都不由得有些笑出聲來了。


  晏昭昭的聲調之中偏偏就沒有梁秀珠那種無時無刻不帶著的驕傲感,但她說話的態度越是平靜,就愈是顯現出她的高高在上來。


  “你就是管不著我!說起來大家都是公主,平素裏起個什麽衝突摩擦,那也不過就是小打小鬧,怎麽了,你還要對我喊打喊殺不成?”


  梁秀珠看到晏昭昭這幅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甚至顧不得自己頭上的假發髻都掉了,氣衝衝地將自己的馬車簾子一拉開,從裏頭探出頭來,目中有火一般,狠狠地瞪了晏昭昭一眼:“我勸你還是不要管我的閑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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