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梁湃
魏貴妃所作所為早就令人不齒至極,若非舒氏母家羸弱,舒氏非得將魏貴妃的一層皮都給撕下來,隻可惜顯宗壓根不寵她,甚至連對元後發妻的尊敬都無分毫,叫她深陷絕境數年,受夠了委屈和痛苦。
舒氏原以為好不容易熬到顯宗駕崩,按照祖宗規製就是梁溪繼位,舒氏便能夠當正宮太後,魏貴妃至多做個太妃,到那時候又有何懼?
可這兩道旨意,活生生就要將舒氏與梁溪皆給逼死。
不讓他們做人上人也就罷了,竟然還因為懷疑他們會加害魏貴妃和梁湃,就要將自己的元後和嫡長子給賜死?
這是什麽荒唐荒誕的道理?
就是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況是占了嫡長之位的梁溪?
這樣多年,他眼睜睜地看著明明貴為皇後的母後受魏貴妃肆意欺侮而不能夠反抗,更不會忘記自己在魏貴妃的手下過的是什麽非人的日子,亦不會忘記自己的父皇是如何偏心,偏心到甚至要賜死自己給自己的庶弟鋪路!
這樁樁件件哪件不痛苦至極,梁溪的心中早就生了痛恨之意。
原本他想著,就是父皇不願意讓自己繼位,要讓庶弟繼位也就罷了,到時候他至少能夠分封一個親王之位,他帶著母後出宮另建王府居住,自然可以避開這些宮裏頭的糟心事兒,卻沒有想到要他死的不僅僅是魏貴妃,還有父皇!
他就有這樣寵愛這個惡毒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寵愛要活生生殺掉自己的原配發妻元後和自己的孩子麽?
梁溪能夠在心如蛇蠍的魏貴妃手下活下來,自然手裏頭是有些本事兒的,他一麵拖延遺詔時間,一邊直接火速封宮,親手端了一碗毒酒來,當著奄奄一息的顯宗之麵,硬生生將那一碗毒酒灌入到魏貴妃口中。
那毒酒是梁溪早就預備好了的,不是備著一口藥酒送自己和母親一起上西天,至少留得個體麵,就是到了必要時刻,直接和自己的仇人們玉石俱焚——他早已經一退再退,奈何魏貴妃和顯宗就要活生生逼死他和母親,那便該是反抗的時候到了!
這毒酒之中放了世間最最毒的毒藥,而梁溪大約是想要一泄心中這樣多年的仇恨與痛苦,又將多種劇毒藥物皆放入那毒酒之中,魏貴妃死命掙紮,卻如何掙紮地過正直壯年的梁溪?
這一碗穿腸毒藥直接將魏貴妃毒死在階下,昔日耀武揚威的魏貴妃當庭七竅流血而死,動彈不得,氣絕身亡。
梁溪的性子一貫溫柔,即使顯宗不太喜歡自己這個兒子,也知道他的性情溫柔孱弱,所以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留下遺詔賜死皇後母子,甚至認為梁溪會畏懼自己的父皇威嚴,在聽到遺詔的一瞬間,便當場自裁。
可顯宗怎麽也會想不到,在他心中懦弱無能的大兒子,竟然是個敢手拿毒藥,毒死旁人的人。
其實梁溪原本確實是個溫和安靜的性子,隻是再溫和安靜的人,受到這樣非人的對待,看著自己嫡親的母親被人欺負又求生無能,而如今自己與母親分明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就因為要給他的庶弟登基讓路而被賜死,怎麽可能會沒有氣性?
看到魏貴妃被毒死在階下,顯宗氣急,分明已是將死之身,卻又回光返照,從床榻之上坐起,口中赫赫作響,一副要怒罵梁溪的樣子。
但顯宗的身體早就因為這些年的縱欲過度而透支了,無論太醫給他用上了什麽好的藥物,確實已經無力回天,他也隻能夠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看著梁溪,最後仍舊活生生被氣死在龍床之上。
而這個時候聞訊而動的舒家外戚烏將軍,也已經緊急從襄城京郊趕回皇宮。
烏將軍是舒氏同母異父的兄弟,手足情深,但顯宗一直將烏將軍調動在外,無詔不得回京。
原先烏將軍就早已料到顯宗寵妾滅妻,恐怕會在將要駕崩之時留下遺詔,立自己的庶子為儲君。
烏將軍自然要保梁溪,便在顯宗駕崩之時,抗旨帶著兵馬一路狂奔,抵達皇城之下,隨後隻身進入皇宮之中,與梁溪取得聯係。
烏將軍堅決擁立嫡長子梁溪登基,並怒斥魏貴妃不敬中宮,妖言惑眾,迷惑君心,將魏貴妃的屍首大卸八塊,吊在城門上示眾。
這一夜梁溪和烏將軍的反應很快,有了烏將軍的支持,且梁溪又是嫡長子,以這身份登基亦是合情合理,故而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而在梁溪登基之後不久,他便立即下令,將魏貴妃的母家魏家全家抄斬流放。
魏貴妃為人好金銀財寶,極為喜歡收受賄賂,而她的母家魏家也同樣是市井小民出身,一朝得了抬舉,那滿身的粗鄙便暴露而出,自然也是一樣。
魏貴妃原本就是出身低賤的浣衣局女婢,魏家不過是一普普通通的庶民之家,因為女兒飛上了枝頭當了鳳凰,便真把自己當皇親國戚了,有魏貴妃囂張跋扈在內,又有顯宗明顯的偏愛包庇在外,魏家在外頭也真以國丈自居,無法無天。
魏家這些年收來的賄賂與油水、搜刮的民脂民膏不知凡幾,而之前正是因為魏貴妃得顯宗的寵愛,所以顯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魏貴妃的母家橫行霸道,搖身一變,成了巨富之家。
梁溪登基之後,第一個要開刀的就是魏家。
將魏貴妃死後大卸八塊,吊在城門口示眾已經不能夠解去梁溪心頭之恨,這麽多年的收受賄賂與搜刮民脂民膏原本就是違法之事,梁溪示意重辦魏家收受賄賂、欺男霸女之罪,最後風光一時的魏家被盡數抄家,九族之內全部抄斬,九族之外女子入掖庭,男子則全部流放寧古塔。
這是大羲朝開國以來最重的一次抄家,但個中緣由誰都心知肚明,而且魏家倒台已然是板上釘釘之事,故而並無任何人為魏家喊冤,一切都進行地十分順利。
聽到這裏,故事也結束了,而晏昭昭心中卻仍舊還有疑問:“那梁湃身在何處?”
梁湃至少得了一張被封儲君的遺詔,若是嚴格來說,他確實擁有比梁溪更多的繼承權,梁溪想要坐穩了自己的皇位,那就必須除掉梁湃這個心腹大患。
“莫著急,你且聽我給你慢慢道來。”女帝一笑。
梁湃確實勉強算是太子儲君,隻可惜他這儲君之位坐了也沒有兩日,就被梁溪廢掉,成了廢太子。
但是梁湃說起來其實也並未做錯什麽,梁溪養在魏貴妃膝下的時候,梁湃對梁溪一直都是關愛有加的,更是因為梁湃多次阻攔魏貴妃行凶,這才數次保住了梁溪的小命。
梁湃對梁溪有恩,亦有手足親情在,但如今梁溪和梁湃麵對的不僅僅是新仇舊恨,還有這皇位歸屬,但這件事情遲遲沒有定論,梁溪也並未處置梁湃——不過眾人都心知肚明,這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梁湃上書梁溪,說自己並無稱帝之心,十分擁戴自己的嫡長兄登基為帝,願一輩子幽居在魏貴妃生前的寢殿東華宮之中,再不見人。
這聽上去似乎是一件皆大歡喜之事,梁溪也下旨讓人翻修了魏貴妃之寢宮,又將此處幽閉起來,令梁湃在此居住。
但這皇家的事情,哪裏就有這樣簡單的?
梁湃上的書,那就當真是梁湃的意思麽?
而梁溪與梁湃兄友弟恭,那就當真是兄友弟恭的麽?
事情牽涉到皇位,這萬人之上的位置,哪個不想要?
牽扯到皇位的事情,想要善了,那幾乎是絕無可能,即使手足親情,放在皇位麵前,也很有可能不過如此。
晏昭昭已經猜到此事必定出了什麽幺蛾子,果然便聽到姨母繼續說道:“廢太子梁湃被軟禁在東華宮之中,無詔不得外出。但後來跟隨梁湃一起被軟禁在東華宮之中的廢太子側妃有孕,誕下一名十分健康的男嬰。而同月東華宮之中便走水,火勢獵獵,又恰逢秋日天幹物燥,一夜之間整個東華宮便被燒成了一堆焦炭,無一幸免。”
這種消息,恐怕和之前梁湃上書的消息一模一樣,皆是放給人聽的假消息,晏昭昭壓根不將這些放在心上,而是當即開口問道:“走水一說不過就是金蟬脫殼之計,東華宮之中的梁湃與其側妃有可能是當真死了,但那名男嬰是否被人偷送出了宮?”
女帝讚許地看了晏昭昭一眼,道:“廢墟之中確實發現了兩具燒的麵目全非的焦屍,經太醫和仵作驗定,這二位正是梁湃與其側妃,而那不足月的小嬰兒卻不翼而飛,翻遍了整座東華宮的廢墟,皆未見小小屍骨。”
“太醫和仵作皆說,有可能是孩子太小,被燒死之後屍骨無存,可眾人心中皆有數,這麽一個可能之中就藏著多少種人為的假象,何況孩子再小,被火焚燒之後也會留下痕跡,怎麽可能就這般一點兒蹤影都尋不到——這孩子,多半沒死,而是被梁湃設局偷送出了宮,在某處安然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