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爽約
她先撒嬌,再說那些藥都是雙福備好了,然後又訴說這些藥如何如何好,雙福如何如何盡心,若是姨母再罵,她就要一起心碎了。
小丫頭這樣求情,女帝哪裏還會生氣,雙福被她保了好多次,每回都能夠看到她一個勁兒如同扭股糖賴在女帝懷裏不起來,然後又轉過頭來悄悄衝著雙福眨眼睛,看的雙福心都軟了。
沒有人不會喜歡這樣的晏昭昭,雙福也一樣。
當然也不僅僅是這些,晏昭昭小時候便很喜歡親近自己的喜歡的人。
她在宮裏頭人人喜歡,最親近的除了女帝,便是常常守著自個兒的雙福。
雙福是個太監,自然不能娶親生子,他也一直盡心盡力地侍奉女帝,故而也沒有找那什麽對食的宮女兒,他們這些人,橫豎都是沒有親緣的,晏昭昭樂意和他親近,雙福自然高興。
晏昭昭沒有見過自己的外祖先帝,而對於家裏那個混賬一般的祖父更沒有任何好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似乎將雙福當成了唯一親近的長輩。
小時候的晏昭昭並沒有小金庫,她能夠帶給雙福的東西往往都是些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諸如自己捏的歪歪扭扭的糖人,用草葉子折的亂糟糟的小螞蚱,吃了一半不舍得吃完的糖葫蘆,甚至還有自家府裏頭母貓下的貓崽子。
小孩子總是很隨心所欲的,晏昭昭那時候並不明白自己送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麽價值,隻不過是將自己心裏想的,那些好的東西,都拿一份去給雙福,甚至是將一些隻有一份的“孤品”,都悄悄地送給他。
若是宮裏頭有這樣聰明乖覺的小丫頭,雙福未必不會直接收一個做幹女兒幹孫女,隻是宮裏頭的那些人來接近他都未免帶著功利性和目的,怎麽也比不上在他心裏頭純真無暇的晏昭昭。
當然,雙福也沒有這個膽子要收晏昭昭做自己的幹孫女,他還沒有那個身份沒有那個資格,但是他悄悄在心裏對晏昭昭的疼愛和祝福,恐怕和祖父也沒有太大的兩樣。
隻是這些念頭,都是萬萬不可叫晏昭昭和女帝知曉的。
這些念頭未免太過逾越,所以隻能夠偷偷地在心裏想一想,萬萬不能告訴別人。
晏昭昭並不知道雙福是因何走神,不過她體諒雙福,年紀大了未免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倒也不曾苛刻地叫他要專注地和自己說話。
雙福倒是很快又回過神來了,他隔著晏昭昭頭上戴著的紗織帷帽,隱隱約約能夠看見晏昭昭姣好的輪廓,不免又想到剛剛岑五和岑六兩個糟人心的玩意兒,便忍不住說道:“這起子沒眼力見的人是愈發過分了,如今沒個拜帖也沒人引薦的,就敢隨意上門來攔路說話了,若是以後還有這樣的,姑娘可別受了委屈,直接往宮裏頭告狀就是了。”
晏昭昭想了想剛剛的岑五和岑六,也是覺得些許不悅:“是了,也不知道定國公府知不知道三房這樣放肆。”
她倒不是覺得冒犯到了自己,隻是覺得人多聒噪,又個個都是別有用心而來,叫她覺得索然無味,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而且這些人不僅僅是舞到自己的麵前來了,說不定還會舞到她爹爹娘親麵前去,她爹爹也喜歡清靜,娘親更要好好養胎,若是被他們這些吵人精驚擾了,事情便難辦了起來。
再往遠了想想,說不定他們還想擦擦南明和的關係。
雖說南明和的身份尷尬,旁人以為他是個南府不要的庶女之子,可畢竟南明和是在琮陽公主府裏頭養大的,多少有點兒情分在,說不定還有人抱著雙管齊下的念頭,讓自家的公子哥兒狙準了晏昭昭,再讓家裏頭的姑娘小姐卯準了南明和。
這可真是做他的青天白日美夢去吧!
“還是要和爹爹娘親說一聲的好,要不然這段日子且免了人情往來,省的這些人不懂規矩,一日日地這樣上門,不甚煩憂。”
晏昭昭說道。
這話未免是有點兒不近人情,但如今的群芳園,就是一個人都不見一個人都不理會,其實也無傷大雅,那些世家說不定自己心裏先打起鼓來,想著是不是琮陽公主要防著陛下猜忌,省的和這些世家勾勾搭搭。
不過冒死吃河豚的人都有,這種死了都要往群芳園的身邊鑽的也同樣不少,就是心裏慌的要命,也敢來富貴險中。
“這話兒我也就和姑娘說說,定國公府若是知道,決計不會叫他們出了這個門去的,如今上趕著要巴結群芳園的不知幾何,但也不至於個個都和今日的岑五和岑六一樣,今日他二位的所作所為未免太愚蠢了些。
今日他們挨了老奴的罵,回去定國公府知曉了還要接著修理他們,也好叫他們知道知道不懂規矩的懲罰。”
雙福說的也是實話,定國公府若真的能夠做出今時今日這樣愚蠢的決定,那定國公府離黃也要不了多久了。
審時度勢都不會,滿肚子裏裝著的都是怎麽富貴險中求,倒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那個能夠火中取栗的人?
這想著攀附群芳園的人不知凡幾,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般,哪裏就有這麽好的事兒?
雙福心裏看的門兒清。
晏昭昭能夠看出來的事情,他也同樣心裏清楚。
“隻是這般到底不是法子,總要想個叫他們不能這樣猖狂,時時刻刻都來打攪群芳園的法子。”晏昭昭也覺得頭疼。
“這便是昭昭姑娘想差了,您想想,那些要咬人的蚊蟲,吸血的螞蟥不就是這般麽?就是你將身上的衣裳穿得再嚴實,那冷不丁的就能夠被它們這些畜生找到了空處兒,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一口就咬了下去,恨不得立即就喝的肚子圓滾滾的。”
雙福絲毫也不覺得自己將那些想要爭權奪勢的世家比作蚊蟲螞蟥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雙福對他們這樣不屑,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晏昭昭的緣故,也因為女帝陛下的緣故。
他從始至終都是女帝身邊的大總管,怎麽說都是女帝的人,說來說去這些世家心裏頭琢磨的事情,不就是儲君和未來的陛下的事兒麽——可如今女帝還正值壯年,怎麽這些世家就巴巴地想著要上儲君的船了,這不是冒犯女帝的事兒麽?
女帝懶得和他們計較,他雙福不過是個閹人,才不介意和他們狠狠計較一番。
“說的倒也是,這些人的心思一日不絕,就能夠想出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法子來攀附權貴,我都已經看膩味了。”晏昭昭冷嘲道。
這般說著,其實就已經快要到宮門口了。
附近早就肅清了,一點兒人也瞧不見。
雇來的馬車就不能夠通過宮門口進宮去了,雙福從馬車上下來了,隨著鑾駕繼續往前通過宮門——晏昭昭的鑾駕是能夠直接進宮去的,這也是女帝給晏昭昭的榮寵。
外頭世家裏的命婦和誥命夫人到了宮門口也得下轎下馬,靠自己的雙腳走到宮裏頭去,而晏昭昭是全襄城唯一一個可以不用在宮門口停住,直接進宮去的人。
但就在晏昭昭的鑾駕咕嚕嚕地駛入宮門口的那一刻,眾人皆聽到了狹長的甬道之中回想起飛快的馬蹄聲。
伴隨著馬蹄聲的,是一聲驚愕的長鳴:“姑娘,不好了!”
晏昭昭聽出說話的這個乃是爹爹身邊的一名常隨,聽他如此驚懼而來,難不成家裏是出了什麽事兒?
她立刻打起了鑾駕的簾子,從窗口探出頭去,回頭一看,便果然瞧見遠處那叫馬四的常隨正騎馬趕來,口中聲聲高呼“不好了”!
“如何不好了?可是我娘親不好了!”
晏昭昭知道琮陽公主的胎像不穩,一說府裏頭出事兒了,晏昭昭下意識地想到是琮陽公主動了胎氣。
“公主她……公主她……”
這條進宮前的最後一條甬道是不允許策馬疾馳的,那常隨就是再著急也不敢冒犯天子威嚴,到了盡頭處便翻身下馬,急匆匆地往晏昭昭這邊跑過來。
晏昭昭一聽是自家娘親出了事兒,立即便心驚肉跳起來。
“怎麽了?!我立刻就回去!”
晏昭昭直接叫停了鑾駕,提著自己的裙擺便從鑾駕上下來了。
雙福想要伸手來攙扶她,她卻已經飛快地往甬道另一頭跑去了。
“雙福公公,勞煩您和姨母說一聲了,群芳園興許是出了事兒,事急從權,我也顧不得這樣多了,過兩日一定主動進宮,這一回是萬萬不能夠赴宴了!”
晏昭昭回頭歉疚地看了雙福一眼,便加快了自己奔跑的步伐。
她今日穿的齊胸襦裙曳地,原是再淑女不過的裙子,繡花鞋也不適合奔跑。
晏昭昭嫌衣裙礙手礙腳,便將自己的那雙繡花鞋一腳蹬開了,裙子的裙擺一捆,便是三步做兩步跑到了甬道的另一頭,當即就翻身上馬,往來時的方向去了。
她顧不得自己原本是要去宮中赴宴的,這娘親出了事兒,多半就不是什麽小事兒了,想來姨母也能夠理解自己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