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配不配
這個她,是誰?
但麵前的迷霧太重了,就像是冬日的清晨濃稠的白霧一般,茫茫然根本看不清麵前究竟有什麽。
南明和下意識地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又覺得夢裏頭的這幅場景似乎早已經見過。
什麽時候見過的?
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是這輩子的事情,還是上輩子的事情?
南明和感覺自己有些迷惑了。
這就如同莊生夢蝶的命題一樣,就算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都很難判斷這究竟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亦或者說是哪裏是真實而哪裏又是虛幻,原本就是最難以分清楚的一件事情。
這一夜的夢境太過混亂,而南明和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將自己夢裏支離破碎的片段忘了個精光。
他已經渾然忘記自己在濃稠的白霧之中究竟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又經曆了什麽,隻是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口有些悵然。
不過這一份悵然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聽說晏昭昭來請他。
這會兒其實還早,梁華應當是在宮裏頭的時候睡習慣了懶覺,南明和已經練劍回來洗漱完畢的時候,他還在床榻上呼呼大睡。
南明和要去見晏昭昭,也懶怠喊梁華一起,便一個人換了衣裳去了。
但是侍從帶路的方向又似乎不是那樣正確,因為南明和發覺這個路線並不是往琮陽公主的營帳去的,反倒是往不遠處完全相反方向的梁喑的帳子去的。
南明和的眸色微微深了一些。
一大早上的,難不成梁喑就想要搞什麽幺蛾子了?
他懷揣著這樣的心思,走到營帳前的時候,正好聽到梁喑在和晏昭昭說話。
先是梁喑那十足溫和,溫和到甚至有些脆弱的嗓音:“你覺得你二表兄這個人怎麽樣?”
二表兄?
莫不是問南明和?
帳子外的南明和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然後便聽到晏昭昭有些生硬地回答:“五皇子殿下,我與你素不相識,一大早上地叫將我喊了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便是問我這樣的事情?”
“你別著急,你先聽我說完。”對比起晏昭昭生硬冷漠的態度,梁喑的聲音顯然要更繾綣溫柔的多。
與昨日和南明和說話的時候那一種溫柔截然不同,他與晏昭昭說話的語氣,似乎總是比昨天要多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與五皇子殿下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好說的,若不是真有什麽正經的事兒,我也懶怠來你這兒,娘親還喊我呢。”
晏昭昭對梁喑的態度說不上太不耐煩,當然也絕對算不上多好,她心裏到底還放著禮節,記掛著這是她娘親的軍中,不想將事情鬧的太難看。
不過若梁喑真的吞吞吐吐又說出來什麽叫人惡心的話來,晏昭昭也不會口下留情的。
反正晏昭昭已經對琮陽公主擺出來了自己對梁喑的態度,所以她也無所謂說什麽了。
她已經覺得心裏頭索然無味了起來,南明和駐足在外,就聽到帳子裏頭晏昭昭的腳步離帳子門口越來越近。
她大約是覺得梁喑說的話實在叫她覺得煩躁,幹脆直接走了,懶怠聽梁喑這張嘴裏說出來的話。
然後便傳來了了梁喑低啞的淺笑聲:“昭昭表妹,顧家嫡子顧駟,和母皇求恩典,要求娶琮陽公主的長女呢。”
顧駟……
顧駟?!
晏昭昭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
若是從前,晏昭昭可能還不知道這個顧駟是誰,如今她可是知道了,這個顧駟是南明和的同胞兄弟,還是對南明和下得了狠手,兩個人鬥的死去活來的“好兄弟”。
他要求娶自己?
這莫不是瘋了。
而這話,就如同一個驚雷一樣,直接炸到了南明和的心裏。
還有這樣的事兒,他怎麽不知道?
顧駟這可真是皮子癢了,南明和到底不想將麵子裏子撕的太難看,平素裏還給他一個顧家嫡子的身份,橫豎都是他懶怠要的身份,顧駟想要,就叫顧駟拿去玩兒吧,想不到他這麽不知好歹。
和女帝求娶晏昭昭,顧駟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了?
對比起帳子外南明和的驚愕惱火,晏昭昭顯然要平靜的多:“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了,原來不過是這樣的小事兒——我娘親乃是全大羲朝獨一份的巾幗女將,衝著我娘親的權位,來求娶我的原本就不知凡幾。”
她心裏確實是震驚又惱火的,但是理論上來說這個時候的晏昭昭並不知道顧駟是誰,梁喑目光老辣,晏昭昭若是臉上的神情露出什麽不妥當來,很有可能就叫梁喑看出來什麽不對的地方來了。
“昭昭表妹好氣度,隻是表妹難道不好奇,母皇是否答應了顧家的求娶?”
梁喑的聲音還是那樣脆弱無力,但這時候無論他擺出來什麽態度,恐怕晏昭昭都懶怠買他的帳:“姨母是陛下,這是陛下決斷的事情,我一介臣女,又有什麽可臆斷猜測的,我可不如五皇子身份尊貴。”
梁喑的話已經有些陰陽怪氣了,而晏昭昭恰巧最討厭被人對自己陰陽怪氣。
梁喑要陰陽怪氣,晏昭昭也能陰陽怪氣,難不成誰怕誰麽?
聽到晏昭昭著惱的話,梁喑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之中竟還有幾分愉悅:“昭昭表妹何故總是對我這樣冷麵相對?孟秋自認不曾冒犯過表妹,何故表妹對四皇兄,對南大人都能和顏悅色,卻對我這樣冷淡著惱?”
孟秋是梁喑的字,上輩子他取字的時候有晏昭昭陪伴在側,兩人一同挑了這個詞兒,想不到重來一遍,很多事情倒也沒有更改。
不過梁喑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叫人作嘔。
晏昭昭唇角漾起冷笑。
若是可以,她真想轉過身去給梁喑兩個耳光。
這重活一輩子,可真是知道了不少自己從前渾然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她上輩子,還真是不知道梁喑居然能這麽不要臉。
旁人下賤,好歹還要點兒臉。
梁喑這是典型的不要臉,不僅不要臉,還自己將自己的臉撕下來往地下丟,末了自己還要補上兩腳,問問旁人為何不也來踩上兩腳?
他也不瞧瞧自己是誰,和皇宮裏頭的其他皇子比比也就算了,和南明和比?
梁喑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了。
“我喜不喜歡誰,樂意對誰笑臉相迎,不樂意和誰言笑晏晏,這皆是我的自由,五皇子在宮裏頭如魚得水,那不成沒從我那幾個表兄口中聽說我晏昭昭是個什麽人麽?”
晏昭昭是真的不在意顧駟求娶這件事情。
這種事情,姨母要是真會答應,那早在數年前,有些世家惦著臉要來結娃娃親的時候,就已經首肯了,還會等到今天?
至於顧駟要來求娶自己,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他來求娶自己是為了什麽,晏昭昭現在一概都不在意。
外頭的南明和這時候已經明白了。
來叫自己過來的侍女,多半並不是晏昭昭的人,應該是梁喑的人。
隻不過晏昭昭並沒有說出來什麽別的話,可要讓梁喑失望了。
晏昭昭的話露出天之嬌女與生俱來的驕矜感。
當然實際上晏昭昭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可驕傲的,但幼年的她確實是這麽對宮裏頭的幾位表兄的。
他們在宮中寵著唯一的妹妹,女帝對晏昭昭也縱容的很,她小時候便養成了我行我素的性子——她那時候也沒必要和別人虛與委蛇,也並不知道這人心的詭詐之處,行事全憑喜好。
她喜歡誰,就對誰好些,不喜歡誰,就對誰理也不理。
按理來說,這個驕矜的形象才是眾位皇子心裏對晏昭昭最初的印象,也應該是現在的梁喑應該知道的形象——畢竟這可真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麵。
“當真如此?”
“難不成五皇子對我還有什麽不同的見解?”
梁喑反問,她便反唇相譏。
“我卻聽聞,昭昭表妹是個心腸極軟的小姑娘,就是在路上瞧見一隻小狗兒都覺得可憐可愛,怕它在路上凍死餓死了,要抱回去養一養呢。”
梁喑笑聲淺淺。
這個聲音,與昨日南明和與他說話的那個梁喑,幾乎完全不一樣。
晏昭昭也不知道這些話是誰傳出去的,這件事情確實有之,但那已經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的晏昭昭沒有那麽情感豐沛,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關愛那些流浪的可憐小動物了。
於是她冷笑了一聲,手已經搭在了帳子上,當即想要離去了。
而這個時候,梁喑卻忽然說道:“你急著要走,無非是不想見到我罷了。”
晏昭昭正想說話的時候,外頭的南明和終於忍不住說道:“五皇子還請自重,對自家表妹言語不敬可絕非君子所為。”
他伸手打起了帳子,將晏昭昭拉回到自己身邊,而梁喑見狀才笑:“南大人又是何以認為,孟秋我,就是君子呢?我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為君子啊。”
他好似對南明和的出現絲毫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