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得不到她
晏昭昭也不遮遮掩掩了,她剛剛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和娘親說過話之後,得知的一些消息告訴南明和。
“娘親已經知道梁喑是個心有城府之人了,我娘親心思敏感,即使是一點兒小小的端倪,叫她看出來了,便會多多留意。”
晏昭昭覺得帳子之中實在悶熱,便倒了一杯涼水給自己喝,抬頭見南明和的唇也似乎有些幹裂,便也替他倒了一杯,一邊說道。
“你和公主說了,他故意將你和晏芳華弄混的事兒?”
南明和對晏昭昭的心思把握地還是很準的,他順著晏昭昭平素裏的思路一想,就知道晏昭昭定然不會這樣簡單地就將自己對梁喑的懷疑說出口去。
“嗯,我娘親是聰明人,她也很討厭人故意以恩情等冠冕堂皇的借口為由行事,故意討好亦或者是接近旁人,我便是這樣說,她便對梁喑心有芥蒂了。”
晏昭昭直言不諱。
南明和失笑,點了點頭道:“那難怪方才公主在帳子前那般說話。”
“說什麽?”晏昭昭眨眨眼睛。
“梁喑的腿摔斷了,你身為他的表妹,還是那等沒有見過麵的表妹,這原本是一個最佳相見的機會,公主原本完全可以趁此機會為你二人介紹彼此。
但是公主沒有這般做,反倒說你是來尋我的,尋到我之後就與我一同走了,壓根沒有要讓你進去瞧瞧他的傷勢的意思。
公主對他十分不滿了,但是礙於他的身份,也懶怠直接說出口,隻叫他自己心裏頭想想明白。”
南明和對琮陽公主的心思也同樣了然。
琮陽公主的話他明白——當然,琮陽公主根本就沒有遮掩的意思。
也隻有傻乎乎的梁華聽不懂琮陽公主話裏的意思了,她不僅僅是要叫南明和明白這些,更是要讓帳子裏頭的梁喑知道,自己做的小把戲已經被她知道了。
琮陽公主並不高興,這是要晾著他呢。
都不用說別的,就光是她故意揶揄晏昭昭和南明和的那些話,那就絕對不會是琮陽公主平素裏說的話。
她拿南明和做個筏子,故意這樣說,那不就是故意要說給帳子裏頭不能夠動彈的梁喑聽?
梁喑聽了會不會氣死,南明和不知道,但是南明和知道,他心裏很高興。
南明和見過了梁喑,隻覺得這個人和自己已經完全是八字不合了——之前他已經盡量客觀地去麵對梁喑,但是在晏昭昭麵前,他一點兒也不想掩蓋自己對梁喑的不滿和憎惡。
“這個人,我多看兩眼都覺得煩,公主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我心裏還覺得好受一些。”
南明和歎了一口氣。
他稍微地覺得一點兒疲倦了。
若不是在晏昭昭的身邊,他是絕對不會對其他的人露出自己心中想法的。
“他這個人確實是這樣的,若是著了他的道,那就多半會覺得他還是個挺好的人,可若當真看明白了他這個人,隻會覺得他自私自利至極,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交往的人。”
晏昭昭對南明和的性子自認還是有些把握的。
之前她和娘親說完事情了之後,一聽到南明和去見梁喑了,便猜到他與梁喑相處絕對不會太愉快——當然,要是她去,恐怕會和梁喑更不愉快。
晏昭昭與南明和將梁喑的事情討論了一番,當晏昭昭聽聞梁喑現今的模樣,眉目之間不禁漾起些意外之色:“他如今這樣了?”
梁喑雖然確實慣是個會裝模作樣的,但是聽南明和的意思,這一輩子的梁喑似乎更會隱藏自己心裏的野心。
上輩子的他雖說是有時候會故意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示出來博取旁人的同情,也會和這次一樣,弄壞自己身上哪裏來達成某種目的,但卻不會表現地這樣脆弱可憐,也絕對不會服用對自己的性命有損的藥物來達成目的——用他的話來說,身上受了傷總歸都是能夠好的,可若是內裏壞了,那就是傷了根本。
這不像上輩子梁喑的作風。
晏昭昭眯了眯眼睛,隻覺得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
隻能說,梁喑似乎比上輩子還要更瘋狂了——可他這樣圖謀,還能為了什麽呢?
一個大羲朝的皇位,理應是不應該叫梁喑變成這麽一個救濟不擇手段、甚至不管自身安危的人的——那他是為了什麽?
難道在利欲熏心的梁喑眼裏,還有什麽比大羲朝的皇位,這烈火烹油的權勢更叫他覺得心動渴望的麽?
晏昭昭百思不得其解。
南明和看著晏昭昭若思所思的樣子,心中有些話浮浮沉沉,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說出口還是不說的好。
“昭昭……”
看著晏昭昭思考的樣子,南明和一時之間到底沒忍住,還是開口喊了晏昭昭一句。
“嗯?”晏昭昭抬起眉眼來,極為專注地看著南明和:“二哥哥有什麽同我說的麽?”
“……暫且沒有。”
南明和感覺自己的心中天人交戰的厲害,他心中猜測的那個念頭,他是真的很想告訴晏昭昭,可是終究還是莫名其妙地將話題給引開了。
晏昭昭能夠察覺到南明和是有些欲言又止的,不過她對南明和總是有無盡的信任的,他若是沒有立即告訴自己,多半還是有所考量的。
此話不提。
因為晏昭昭和南明和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今日再啟程離開湘西密林已經有些晚了,多半會遇上危險,所以公主決定過了今日,明日再啟程離開湘西密林。
更何況關於涼家寶藏,女帝又有了新的旨意下來,琮陽公主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安排計劃,調度旨意。
晏昭昭下意識地以為,她和南明和是要回蘇州的元家族學,琮陽公主倒笑她傻,說是元幕老先生已經向女帝遞交了折子,說晏昭昭能學的已經基本都學會了,如今是應當出去實踐的時候。
而且如今襄城的事情已經基本落定,福王慘敗,清河王退走蜀地,晏昭昭就沒有再去元家躲難的必要了。
她作為元清照的身份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是該回襄城去,拿回她晏昭昭的身份的時候了。
晏昭昭與自己的娘親久別重逢,夜裏休息的時候自然是和琮陽公主睡一個帳子的,南明和則不知道是不是被公主有意打發,去和梁華睡一個帳子了。
梁華感覺自己與南明和已經很熟了,他夜裏睡不著,在自己的榻上翻來翻去,最後幹脆隔著兩人中間的一道屏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南明和說話。
南明和同樣毫無睡意,他對梁華並無太多惡意,梁華和他漫無目的地說起碎碎念來,他也一句一句回了。
“誒,南大人,那你回去了之後,便要求娶昭昭表妹麽?”
梁華覺得自己好歹是知道南明和和晏昭昭的關係了,於是在徹底找不到話題說的時候,便說起南明和和晏昭昭的事情來。
這個問題卻將南明和給問住了。
南明和一直沒有回答。
梁華卻還在一邊自顧自地說著:“我昭昭表妹從小就生的天姿國色,宮裏頭就沒有人不喜歡她的,我那幾個皇兄未必沒有親上加親的意思,更別說襄城之中的那些世家公子了。
昭昭表妹姿貌雙絕,身後又是這樣煊赫的身份,不論是衝著昭昭表妹的人去的,還是衝著昭昭表妹背後的權勢去的,都不知凡幾。等表妹及笄,恐怕群芳園的門檻兒都要叫來求親的人踏平了。”
南明和那邊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兒聲息也沒有。
梁華以為南明和已經睡著了,便不再吵鬧了。
他沒了人陪他說話,很快也睡了過去——但實際上,另一邊的南明和並沒有睡著。
他沒有回答,是因為他知道,現在的他還遠遠不夠格。
人會說“匈奴未滅不言家”,他南明和從顧家出來,如今還沒能夠將這麽一個顧家裏頭的事情整明白,甚至連自己的一個身份都沒有。
他用什麽身份去娶晏昭昭?
用這個南明和的身份,頂著女帝垂憐給他給他的親衛身份,去娶當朝大公主的獨女晏昭昭麽?
這恐怕叫旁人知道了,有禮節的都要說他一句高攀了,那等口無遮攔的,恐怕要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都不要說旁人了,就琮陽公主這一關他就過不了,更別說女帝那一關了。
就是尚公主的駙馬,也沒有他這樣身份的。
更何況,叫他心尖尖上的寶貝下嫁這麽個身份的自己,他也同樣不覺得高興。
再等等……再等等罷。
南明和終究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素來是很少做夢的,但這一回他做了一個十分光怪陸離的夢。
他在夢裏的記憶和感官都很混亂,隻覺得自己無論是視力還是聽力都變得一片模糊,似乎有很多人在自己的麵前哭喊,而他感覺自己好像手裏提著什麽東西,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處。
“……你也一樣得不到她。”
譏諷的輕笑灌入到他的耳朵裏。
“她已經死了,我得不到,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