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美麗
“娘親也知道，雖說我口中常常說著為了國家大義萬死不辭，可誰不是怕死的呢？我也隻能全了我所有能夠做到的事情，與這些人在虎口奪牙，刀尖兒上跳舞罷了。
若成了，那是我技高一籌，是我的東西，就合該我自個兒拿到。
若不成，那也是我技不如人，我認命了。
咱們梁家的女兒，注定是要成為眾矢之的的，我若不能在風雨之中站起來，將來的路又該如何走？難不成一輩子都躲在娘親的羽翼下頭，做個什麽也不明白的富貴閑人麽？我到底良心不安。
娘親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便已經披甲上陣，娘親在戰場上遭遇的危險何止有我麵對的這些困難？我還記得當年娘親問我要如何選擇，我便告訴娘親，我不肯做一個什麽也不明白的嬌弱女兒。
大丈夫頂天立地，我雖不是大丈夫，卻也想要保護自己，保護娘親和所有我想要保護的人。”
晏昭昭的聲音並不算大，卻十足的沉穩。
她這些話，其實已經在心裏想過很久了。
晏昭昭不知道娘親會不會喜歡，會不會接受一個滿身都是陰謀詭計和小心眼的自己，但是晏昭昭知道，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如果她不能夠做到渾身都是心眼，那很有可能就會導致整個人都陷入到危險之中。
她一個人陷入到危險之中也就罷了，晏昭昭最擔心的是群芳園，還有整個大羲朝。
這一次湘西密林之行，晏昭昭知道的東西遠遠比晏昭昭想的還要多。
她以為大羲朝唯一的隱患就是清河王和梁喑了，可是現在一看，分明還有一個上輩子晏昭昭都完全沒有察覺到的，隱藏在所有人背後的黑手。
而且更可怕的是，梁喑很有可能已經和這一夥勢力糾纏到了一起去。
晏昭昭不知道梁喑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但是晏昭昭知道，梁喑已經是一個夠棘手的麻煩了，這人就和瘋子一樣，為了權勢什麽都能夠做得出來，而顧家背後的那股勢力，手裏能夠掌握的東西甚至連南明和都暫時想不到，這樣的兩方一旦結合，事情絕對便變得非常可怕。
想到這裏，晏昭昭不禁歎了一口氣。
“昭昭何必這樣擔憂？”
琮陽公主見女兒雖然臉色平靜，可目光之中難免有些惆悵難受之感，就知道她多半是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了。
“若是有什麽十分想不明白的事情，遇事不決，你倒也可以問問我，我雖在這方麵的能力比不上你姨母，但到底也不會做個睜眼瞎，我倒是能夠為你排憂解難的。”
琮陽公主摸摸晏昭昭的鬢發。
晏昭昭似乎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了，從這一刻開始，娘親就不在將她當做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了，反倒真的在聽她說的話，考慮她話語之中的意思和想法，用一種相對來說十分平等的態度來與晏昭昭對話。
晏昭昭抿著唇笑了一下：“若是當真有什麽難以解決的謎題，我自然是要來請教娘親的。”
琮陽公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是晏昭昭的母親，怎麽可能真的什麽事兒也不幹，就看著自家的小丫頭在外頭吃苦？
就算說話的時候嚴厲了些，教導晏昭昭的時候也可能有些凶，但琮陽公主也和這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出任何事情，也隻想要她們一輩子都能夠平安喜樂。
“那你能否與我說說，你與你二哥哥，原本是在湘西密林之中與清河王的人周旋，怎麽就又與梁華湊到一塊兒去呢？”
琮陽公主的感知力還是非常敏銳的。
她才不會真的覺得這一切就是個簡簡單單的巧合——真要巧合，怎麽就能夠讓一個手無負極之力的文弱皇子，在誤入了危機重重的湘西密林之中，居然還能夠毫發無傷地遇到晏昭昭和南明和，然後被她們兩個人救了出來？
這原本就是一件概率非常低的事情，甚至比女帝忽然心血來潮，將梁華這個兒子直接立成儲君的概率還要低。
“娘親，這世上還真就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梁華表兄走的那條近道兒，和我們走的那一條很近，二哥哥見到了有人似乎在與猛獸糾纏，眼看著他要受傷了，便動了心思叫人將他救了下來，見了麵才知道，這個誤入到湘西密林之中的人，並不是他們一開始想的普通獵人，而是當朝堂堂四皇子呢。”
晏昭昭說的也是實話，隻不過，她將梁喑很有可能是用咒語法術將梁華這麽個大活人直接給塞進了湘西密林之中去的這件事情，給暫時隱瞞了下來。
一來是覺得梁喑很有可能有後手，她暫且還沒有想到以梁喑的路數來說要怎麽處理這件事情，說不定自己說出去了之後正好踩中了梁喑挖的坑，所以還是暫時不要暴露，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了；
二來，梁喑的證據，她們手上是一點兒也沒有，如果她毫無根據地就說梁喑謀害梁華，娘親多半就會覺得是自己記仇使小心眼子，故意說這等沒油沒鹽的壞話，甚至還會怪罪晏昭昭怎麽這樣小肚雞腸，和自己的幾個親兄弟過不去。
而且，畢竟術法黃紙符篆這一類的東西虛無縹緲的很，也不是每個人都如同南明和一樣，看一遍就能夠理解，並且絲毫不感覺到驚訝的。
就算是晏昭昭，在完全沒有見過映雪和流霜兩姐妹將一手的術法給使地出神入化的之前，這要是她聽說，也會覺得對麵莫不是在胡說八道吧，這樣的話也能夠相信？
這些東西，若沒有實際證據，說出來就和天方夜譚一般，晏昭昭想了想，還是覺得暫且不說的好。
晏昭昭說的話，其實也沒有多少說服力。
有時候就是這樣，說實話反倒聽上去並不靠譜，倒是說假話，編造出個甲乙丙丁卯來，似乎還叫人覺得更可信一些。
但是晏昭昭覺得，自己隱瞞了一些內容已經可以了，再編造出一些來，說不定就和梁喑那邊對不上，保不齊就被梁喑坑一把——現在最應當做的事情就是假裝無事發生過了，當做她和南明和就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真真就有這樣巧的事情，路過就遇到了遇險的梁華，所以就直接將梁華給救了下來。
她也沒有撒謊呀，事情本來就是這樣子的，還不允許世界上有巧合了麽？
不過晏昭昭自己想的天花亂墜，覺得現在事情就是這樣，卻考驗的就是琮陽公主對晏昭昭的信任程度了。
琮陽公主看了晏昭昭好幾眼，但見晏昭昭似乎從頭至尾都是這般模樣，臉上和眼中的神情都是無懈可擊的——琮陽公主稍微愣了愣，似乎想起來一個和晏昭昭現在的神情極為相似的人。
那個人也是這樣和自己說的，但是彼時她沒有相信。
後來她和那個人之間鬧出來了不知道多少矛盾，這才終於真相大白，方才明白有時候巧合就是如此，它並非陰謀詭計的產物，卻格外叫她們這樣思想複雜的人誤會。
更何況，麵前這個看著自己的小丫頭，按不成不是從小抱著她的腿腳長大的女兒麽？
她說的話，又有什麽真的要欺騙自己的必要麽？
所以琮陽公主在看了晏昭昭第三眼之後，唇角還是輕微地勾了起來：“你說的我都明白了。”
晏昭昭這才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過了娘親這一關了。
“你來，我有事兒和你說。”
琮陽公主大約是想起來了別的東西，朝晏昭昭招了招手，叫晏昭昭坐到自己的身邊來了。
晏昭昭順從地過去了。
而這個時候，梁華和南明和已經在侍女的帶領下，成功地來到了梁喑的營帳裏。
梁華毫無芥蒂地就走到了梁喑的床榻邊上，臉色十足愧疚，還伸手幫梁喑掖了掖被子。
而南明和並沒有直接走進去。
他的目光落在梁喑合著眼的臉上。
南明和想見他很久了。
不過看到這張臉的時候，南明和總是覺得似乎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因為梁喑重病休息，所以他的帳子裏白日也是不點燈的，刻意營造出一種昏暗的氣氛，讓人覺得渾身似乎都放鬆下來了，這樣倒也方便休息。
南明和就在這樣略微顯得有些昏暗的光線之中，打量著梁喑這個人。
不得不說，即使是他灰白著臉，看上去又憔悴又可憐，也難以遮掩他這張臉上驚心動魄的美麗。
並非是普通的俊秀，而是一種叫人見之難忘的美麗。
他天生長的就是極具侵略性的那一種清雋容貌，即便是閉著眼睛，南明和也很容易就能夠想象出他睜開眼睛來是個什麽模樣——不得不承認的是，梁喑的的確確算得上是個極為出色的美男子，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梁喑骨子裏頭就帶著一股子又沉鬱又病弱的氣派，他生的比肌骨勻稱的南明和還要瘦，叫人見了便不由得從心底生出來一股子憐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