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梁喑
這些事情,南明和其實已經聽梁華說過一遍了。
晏昭昭聽到的時候,她的關注點也顯然不在梁華的那些冒險有趣的經曆上。
她的關注點,完全在於,梁華口中的五弟,還有所謂的五弟的“厲害的法子”。
眾所周知,姨母養在膝下的皇子就那麽四個,梁華是最小的,還有一個最不得女帝寵愛,生父又穢亂宮闈的梁喑。
叫晏昭昭覺得奇怪的是,雖說她四位表兄都知道梁喑這麽個人,但畢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按理來說並不見得會多有親近,但是聽梁華的語氣,他顯然是已經與梁喑親近起來了,甚至對他十分信任。
這就說明,梁喑已經不在避暑山莊裏,很有可能已經被接回到了姨母身邊。
晏昭昭猜測很有可能是出了襄城治亂,福王不安分,而梁喑就抓緊了這個機會,好一番運作,便成功地回到了皇宮裏頭去,做他的五皇子去了。
他是個極為擅長鑽營的人,也擅長討人開心,能取得單純的梁華信任,對他來說確實不是一件難事。
但是這還是叫晏昭昭覺得,事情似乎又超出了她的想象。
梁喑在這件事情之中,是否也同樣有著舉足若輕的作用?
要知道,上輩子可沒有這種事情。
晏昭昭記得,梁喑在女帝身邊養了沒兩年就被丟到了避暑山莊裏頭去,偌大一個梁家給他吃好穿好,叫他舒舒服服地在避暑山莊裏頭享福,有著皇子的待遇,不叫他受委屈,卻絕不肯叫他回宮。
陛下不肯見他,其實要是梁華這般的閑散性子,隻要有他的琴棋書畫,在避暑山莊裏頭也不愁仇恨竄,梁華定然不會覺得不滿。
但梁喑會不滿,他因此事對梁家生了恨,所以生了野心——梁喑認為自己也是女帝的皇子,旁人能爭儲君的位子,他為什麽不能?
他不僅要爭儲君的位置,還一定要將儲君的位置拿到手裏。
當然,這一切他確實在上輩子的時候成功做到了。
但是讓晏昭昭覺得奇怪的是,這一次梁喑是為了什麽,又是因為什麽回的宮?
上輩子的時候,是因為梁喑的生父假意對女帝曲意逢迎,哄得女帝心軟了,要將自己這個小兒子給召回來,這才令梁喑有了一個回宮的機會。
不過因為梁喑的生父上輩子也是個蠢蛋,帶著他惹了女帝不悅,自己被關到冷宮去了,梁喑也吃了掛落,險些就要被女帝打發回避暑山莊去了。
要知道,即使這一次女帝將梁喑給召了回來,卻沒有下令讓宮中所有的人改口稱梁喑為五皇子,更沒有昭告襄城裏頭的貴族,皇宮裏頭多了一個五皇子。
梁喑的地位同樣岌岌可危,他一定要找到什麽法子,才能夠將自己留下來。
兩輩子都一樣,梁喑知道女帝心裏最重要的不是自己那幾個兒子,相反,女帝最寵愛的小輩就是琮陽公主的女兒晏昭昭。
晏昭昭的一句話,可比旁人的一句話要有用地多。
所以梁喑兩輩子都算準了,在晏昭昭進宮的時候,故意惹了女帝不悅,被她打發到禦花園裏頭罰跪去了。
晏昭昭若還是上輩子那個心軟的蠢蛋,就會將他攔下來,然後被他三言兩語給迷惑地團團轉,最後當真去找了姨母求親,軟磨硬泡,終於令女帝開口,將梁喑五皇子的身份定了下來,梁喑才真的成為了這個五皇子。
但晏昭昭可不是上輩子那個蠢蛋了,她根本連去看在雨中罰跪的梁喑都懶怠,隻怕髒了自己的眼睛。
沒了晏昭昭的軟磨硬泡,又被晏昭昭與南明和給撞了個歪打正著,將梁喑生父林懷音與宋福金鬼混的事兒給撞破了,終於叫女帝大怒,將林懷音給下旨處死。
林懷音可以一死了之,但是他的兒子梁喑的地位就變得更加尷尬了,女帝恐怕一看到他就會覺得自己的頭頂上綠油油的,若非梁喑是自己生出來的,她恐怕都要懷疑這個兒子乃是林懷音和旁人苟合的產物,一同將其處死了。
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
女帝不想見到梁喑,連夜就將梁喑給打發回去了。
晏昭昭以為,梁喑這輩子都沒可能翻身了,想不到還是她低估了梁喑,在這種境地之中還能夠好好謀劃,為自己找出來一條出路。
不過梁喑確實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也有這樣的本事,也沒有什麽好驚訝的。
晏昭昭隻是好奇,這樣一個滿腦子都是權利仇恨的梁喑,就算他拚盡全力回到了襄城,也理應是如同上輩子一樣,努力地在眾世家貴族裏頭找到一個自己最強力的支持者,而非在這個時候出來跟著梁華和公主來找自己。
這是一件極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難不成梁喑還沒放棄,一定要抱住公主和晏昭昭這棵參天大樹?
更何況,他和梁華混在一起,當真就是梁華口中說的那樣多亂糟糟的事兒嗎?
梁華是個小呆子,他的心眼加起來還沒有梁喑的一百分之一,恐怕被梁喑賣了還會幫著他數錢,認為他是個好弟弟呢。
不過這些話是不能夠和梁華說的,晏昭昭已經在他說話的時候飛快地將自己心裏頭亂糟糟的情緒給收拾好了,這時候隻是適時地做出來一個感動的神情:“表兄們記掛我,我心裏明白。”
不過南明和的手還緊緊地挨著晏昭昭的手呢,晏昭昭又立馬就想起來自己剛剛是怎麽朝著南明和發脾氣的,一瞬間又覺得坐立難安起來。
南明和知道晏昭昭心裏的窘迫,便開口對梁華說道:“今兒也不早了,你妹妹一路顛簸,是有些難受,該休息了,四皇子也應當去休息。”
“好嘞,南大人也同是妹妹的表兄,與昭昭妹妹在外頭同甘共苦這好幾年,實在辛苦,還得勞煩南大人今兒好好照顧妹妹,我便不打攪妹妹休息了。”
梁華識時務,他見南明和話裏大約是個逐客令了,想想自己一天也是已經夠累了,便順著台階下了,打著哈欠走了。
梁華走了之後,帳子裏頭便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晏昭昭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南明和。
剛剛她那般流淚痛苦,現在回頭一想,簡直就是可笑至極。
她還用力地咬了南明和一口,純屬小狗兒行為!
可見她也當真是個不理智之人,耳聽也並非一定為實,竟將自己所有的理智都直接給丟到了九霄雲外,剛剛與南明和鬧成這個樣子。
南明和低頭看著晏昭昭這副模樣,自己心中種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也是一瞬間翻滾起來。
他並不怨晏昭昭剛剛懷疑他,便是方才那種情況,換了誰都要懷疑他的——他是又敬又怕,隻怕自己失去了自己最珍愛的掌中珠。
更何況南明和見晏昭昭這般模樣,知道她也是回過味兒來了,估計心裏頭也同樣自責地不行。
叫小姑娘認錯可不是君子風度,即使南明和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君子,但他對於自己心尖尖上的昭昭姑娘,向來是君子。
晏昭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會兒她臉上還尤有淚痕,一張臉臉頰上緊繃繃的,連看南明和一眼都不敢。
她怕自己在南明和的眼中看到失望,看到厭惡,與從前那個二哥哥不一樣了——說到底,她最害怕什麽呢?
無非害怕,她的二哥哥以後便不會是她的二哥哥了。
她怕他不再如同以往一樣喜歡她了。
或是說的更露骨些,晏昭昭怕南明和不再心悅她了。
可誤會到底是最催人心肝的,晏昭昭也覺得自己五內俱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南明和看出晏昭昭窘境,他也不開口說什麽叫人覺得難受的話,隻是輕輕地握住了晏昭昭的手,輕聲問道:“我看看你脖子好不好?”
晏昭昭順從的點了點頭。
聽到一如既往的溫和嗓音,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晏昭昭趁南明和起身去拿酒水和紗布的時候偷偷地用手背去抹自己眼眶裏的眼淚,隻可惜越抹越多,等南明和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的便又是一個淚人兒了。
南明和知道這會兒的小姑娘指不定心裏頭多麽懊惱呢,他又安撫地先將夏姑娘抱在懷裏,輕輕拍拍她的脊背道:“昭昭不哭,原是我不好,不曾先將這個計劃告訴你。隻是這也是我先前在路上想到的,來不及與你說,這兒的事情也雜亂地很,我沒想到你會回來尋我。”
南明和一說是他不好,晏昭昭的淚就流地更凶了,她忙不迭地說道:“.……是我不好,聽了風便是雨的……”
她垂下了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南明和知道她心裏頭難受慘了,這大起大落的,就是他恐怕也覺得承受不了,何況晏昭昭這麽一個心裏有傷的小姑娘?
南明和沒說話,他同樣也覺得這一晚上的情緒起伏太大,有些情感都難以遏製了。
但晏昭昭這時候卻抬起了頭,鼓起勇氣看著南明和,張了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