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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梁華

  “明六,去將隔壁帳子裏頭的公子請過來。”


  上一個明六已經在保護晏昭昭的過程之中被先生的人殺了,不過這些名字也從來就是一個代號,這個人死了,自然很快就會有人過來繼承這個名字。


  晏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在亂七八糟地想著什麽。


  她仍舊在流淚,一雙眼睛甚至已經哭地有些睜不開來。


  晏昭昭一方麵恨自己愚蠢,恨自己居然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轍,另一方麵卻又想著這一切她到底有些無力承受——南明和,南明和,這個背叛自己,將娘親和表兄,甚至是整個大羲朝都賣給了那狼子野心之人的人,怎麽就是南明和呢?


  但凡換了是她身邊的誰,恐怕都沒有這個人是南明和來的叫她痛苦萬分。


  她實在是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麽最終還走到了這一步。


  南明和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頂上,看著她發頂的幾個旋旋,忍不住歎氣。


  到底關心則亂。


  可見就算世人平素裏究竟多麽冷靜自持,到了自己最在意的東西麵前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個手忙腳亂毫無理智的傻子罷了。


  南明和鬆了一口氣。


  晏昭昭還在他的懷裏,這一回的她興許已經是徹底精疲力盡了,故而再也沒有掙紮。


  就如同之前從來沒有發生過衝突的時候一樣,晏昭昭的臉頰軟綿綿地貼在他的肩膀上。


  不過是這樣一會兒,南明和的肩頭就已經完全被晏昭昭的淚水泅濕了。


  但晏昭昭也僅僅就是這樣乖巧了。


  南明和與她說話,她都已經直接拒絕交流拒絕回答了,甚至當南明和鬆開她的時候,她也還是宛如一尊提線木偶一般,呆呆愣愣的坐在那裏,目光不知道落在了自己腳下的哪個角落裏。


  南明和欲言又止。


  但是很顯然他對晏昭昭的脾性已經多有了解,要是她打定了主意一句話也不與自己說,南明和就是使出來渾身解數,晏昭昭也還是如同現在這副泥塑木雕的模樣一般,動也不動,一個眼神都不分給他。


  好在明六很快回來了。


  晏昭昭聽到帳子外頭有明六請安的聲音,然後便聽到另外一個溫潤如玉的嗓子極為迷惑地說道:“南大人尋我做什麽?”


  南大人?

  這個稱呼是有些叫人覺得迷惑的。


  晏昭昭一時半會兒都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個南大人喊的是誰。


  其實她要是尚且冷靜,應該能夠想明白的。


  在她被擄走,蘇州事變之後,元幕老先生便拿出來了當初女帝送給他的一份小禮物——聖旨一封。


  女帝早就將這麽一封聖旨留在了元幕老先生的手裏,等南明和和晏昭昭終於學完要離開的時候,南明和便不是先前寂寂無名,甚至身份低微的下堂婦之子。


  他如今已經是女帝的天子近衛,詞飛魚服,領從五品的俸祿,雖說算不上多麽煊赫的官威,卻好歹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朝廷鷹犬。


  而女帝膝下的皇子們,個個都還沒有得到爵位封賞,麵對已經身有官位的南明和,但凡謙遜一些,是得恭恭敬敬地喊南明和一聲南大人的。


  晏昭昭這會兒都還是呆愣愣的,她對南明和要請過來的那個公子一點兒興許也沒有,隻覺得無論這個公子是誰,如今也不能叫她如同被放在油鍋上反複煎炸的心舒坦一些。


  “您去就是了,公子在裏頭等您。”


  這個低沉的聲音應該是暗衛明六的。


  “好吧,無論如何,我到底是要和南大人說一句多謝救命之恩的。”


  這溫潤嗓音如同昆山碎玉一般,瓊瓊美好,光是聽嗓子,便覺得是個翩翩風度的謙謙君子。


  下一刻帳篷的簾子便被人從外頭打了開來,然後走進來一個身量修長勻稱的少年郎,瞧著十七八歲的模樣,生的那叫一個清俊雋秀,隻是臉上似乎有些擦傷,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滑稽。


  “南大人這樣晚了尋華某,可是有什麽大事兒?”


  這少年郎衝著南明和拱了拱手,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中,他渾身上下該有的禮儀也一點兒都沒有少,一眼便能看出來他受過極為良好的教育。


  南明和沒說法,目光往還在一邊哭泣的晏昭昭身上一瞥,少年郎的目光移了過去,待看清了這人是誰的時候,登時大驚失色:“昭昭表妹?你怎麽也字這兒?”


  這聲音是梁華的聲音?!


  晏昭昭還有些昏昏沉沉沒反應過來,勉強抬起頭來看的時候,就看到一張被刮傷了的少年臉龐湊到自己麵前來了。


  這張臉在看清晏昭昭究竟生的什麽模樣之後,立即驚呼道:“還真是昭昭表妹!南大人,昭昭表妹不是已經回去尋姨母了嗎?”


  晏昭昭哪裏會不認得這張臉就是之前自己聽到的被南明和給擄走了的梁華麽!


  眼前的少年郎雖說形容有些狼狽,可一身上下該有的皇族氣派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渾然沒有當人家階下囚的感覺。


  晏昭昭愣了愣。


  梁華不是被南明和擄走的?

  “華表哥,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的?”


  晏昭昭已經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她下意識地將自己剛剛從明九那頭取過來的無事牌往麵前的少年郎手裏一放。


  少年郎的目光在落到這無事牌上的時候便瞬間亮了起來:“咦,昭昭表妹,這塊兒牌牌怎麽會在你這兒!這小祖宗今兒掉了,我可是難過了一整天了,竟是能在你這兒瞧見。”


  對比起老氣橫秋的晏昭昭與沉默寡言的南明和來說,麵前的梁華顯然更加像這個年紀的年輕人。


  他說話言語自有禮儀氣派,卻又不失活潑天真,與晏昭昭說話的時候可是一點兒陰霾也沒有,抱著那塊兒無事牌喜笑顏開,甚至恨不得自己狠狠地親這無事牌兩口似的。


  這麽鮮活一人,若是個階下囚,敢在南明和的麵前這麽放肆地說話?

  晏昭昭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了麵前的梁華十分高興地將斷了的無事牌重新係回到自己腰間,又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與自己印象裏頭那個溫柔卻又十分跳脫的梁華一模一樣。


  “你……你怎麽也在這裏?”


  當真是不怪晏昭昭,她這會兒已經懵了,張口也隻會問出來這樣傻乎乎的問題。


  難不成——難不成南明和當真沒有騙自己?


  晏昭昭顧不得自己滿臉是淚,猛地一下扭過頭去看南明和,便見南明和溫和地抿著唇衝自己笑了一下,趁梁華沒瞧見的時候將手伸到晏昭昭的手旁邊,借著大袖遮掩,悄悄摸摸地摸了摸晏昭昭的手背,以示安撫。


  晏昭昭已經渾然驚呆了,她情緒大起大落,整個人看上去就和呆住的雕像一般,好在梁華神經大條,渾然沒有發現晏昭昭和南明和的小動作,也沒有察覺出來晏昭昭臉上的神情究竟有什麽不妥。


  梁華隻是愁眉苦臉地歎了一口氣道:“別提了,說起來便喪氣,我可真是個蠢貨,辜負了母皇一片期待,連母皇交代給我的事情都做不好。”


  說著,梁華便幹脆劈裏啪啦地將自己最近的遭遇說了出來:“我和妹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當年群芳園失火,我和宮中諸位皇兄皆以為妹妹和姨母身死,十分難過。


  還是後來福王亂黨膽大包天,竟妄圖禍亂朝綱,姨母又忽然獻身,襄城亂了,我們兄弟幾個是一個也出不來,隻能幹著急。


  後來才知道這是母皇與姨母要引蛇出洞的大計,姨母和妹妹都是假死。


  我聽聞妹妹為了姨母和母皇的計劃,遠遠地閉走到了南方,身邊隻帶了南大人去了,可是辛苦。


  如今數年過去,福王亂黨已經盡數被絞殺完畢,辛苦委屈妹妹糖糖宗室血脈,竟在外受苦多年。


  姨母與妹妹多年未見,如今事畢,便請旨親自來南方接妹妹回家,母皇心裏頭也記掛妹妹,便叫我和五弟一同跟著姨母來南方接妹妹回家。


  我們走水路到了揚州,才曉得妹妹與南大人破了一樁大案,得了涼家寶藏的千機鑰,如今在湘西密林裏頭預備為咱們大羲朝開涼家寶藏呢,咱們便又往湘西過來。


  到了這附近,姨母憐惜我和五弟金貴,恐怕吃不消這環境,便令我與五弟駐守,不許我跟過去。


  我心裏頭覺得妹妹可憐,竟會在這種地方遇險,五弟也擔憂妹妹安全,便使了一些極了不得的法子將我與他都送到這裏頭來了,說是能尋到妹妹與南大人。


  隻是不知道那法子是不是出了什麽紕漏,我與五弟都落在密林裏頭,可是很快就不見了五弟蹤影,我一個人密林裏頭,險些被這密林裏頭的豺狼給吃了,還是正巧碰上南大人的隊伍,才被南大人出手救下。”


  之後的便是諸如此類感激不已的話,梁華說的手舞足蹈,與他平素裏的矜持溫和模樣大相徑庭,想來是這經曆太過傳奇,梁華平素裏都拘在皇宮裏頭,從來沒有體驗過這麽新奇的事兒,興許還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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