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對峙
最後三個字兒的語調顯然有了些譏誚厭惡的意味,易大師一聽這話,心中便不由得惱火了起來,但是還是忍住了自己的脾氣,忍氣吞聲地說道:“公子說的是。”
兩人在大蟲當前的時候還在對峙,那大蟲也仿佛極通人性,倒也不攻擊過來,甩著自己的尾巴看著南明和單方麵痛斥易大師。
而暗衛也基本都是如此。
他們不明白怎麽公子這樣喜怒皆不行於色之人會忽然動怒,更不明白他這怒氣衝著易大師發,是因為什麽緣故。
再說了,如今這個形勢可不是什麽對著人斥責的好時候,大蟲還在虎視眈眈,南明和這時候動怒,分明沒有任何好處?
南明和目光之中卻隻帶著一點兒譏誚,劃過易大師看似平靜卻很顯然十足不服氣的神情,心中一哂。
忍,且忍著。
忍得住,那他就好好忍著,這是他合該受的,南明和也想看看他能忍多久;
忍不住——嗬嗬,就易大師如今這個情況,這個身份立場,他就是忍不住也得忍,這口氣吞不下,也得硬生生地吞下去。
當然,就如同他的屬下們想的一樣,若是平素裏,南明和決計不會因為這樣的一點兒小事就將怒火寫在臉上。
他會如此,就是想要激怒易大師罷了。
易大師的心防也重,若是他想要成功地從易大師的嘴裏套話,就得先將他的心防完全擊潰。
不甘、憤怒、不服氣……
種種這一切,都是南明和可以用來擊潰易大師心防的工具。
且看看他究竟能忍多久。
而易大師這裏,果然已經是被南明和這些接連不斷的話給氣得腦瓜子嗡嗡響,甚至有些繃不住了。
但他知道,他如今可不能對著南明和發脾氣。
不說他如今還沒有弄懂南明和給自己的那些暗示究竟是什麽意思,隻說麵對這麽一條大蟲。
若是南明和不示意他的暗衛來幫他一同解決這隻大蟲,叫他單打獨鬥去麵對這麽一隻山林霸主,那還不如直接把他的頭擰下來算了。
會測天機算八卦,滿手的符篆又有何用呢?
在這樣一隻能夠威脅人性命的大蟲旁邊,根本就沒有道人能夠全身而退。
這玩意兒比墓穴裏頭屍變了的大粽子還要難對付,粽子怕糯米、雞血、符紙、黑驢蹄子,可這大蟲怕嗎?
絲毫不怕。
難不成還要用自己背上背著裝模作樣的那一把根本就沒有開刃的桃木劍去與這大蟲赤手空拳搏鬥嗎?
這種情況下想要打贏一隻大蟲,那可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若是別的什麽情景,易大師覺得自己倒還有點兒能夠打贏的機會,可是與一隻和自己很顯然戰鬥力懸殊的大蟲單打獨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要知道他便宜師傅教了他這些術法八卦,可從來沒有交過他別的什麽東西。
所以還是要冷靜下來,先將南明和給哄好了,畢竟自己還要依靠人家的暗衛才能活下來,這會子他罵什麽自己都暫且受著,權當沒聽見是。
故而易大師隻能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心裏頭對南明和的那點兒怨念先壓了下去,然後態度足夠謙卑恭敬地說道:“公子,此事是我易某人做的不妥當了,還請公子借幾個人手給我用用,我定然將這隻大蟲解決。”
隻要南明和舍得借幾個暗衛給他,他就能夠用增加能力和力量的符篆暫時加強這些暗衛的能力,讓他們去和這隻駭人的大蟲搏鬥。
當然了,這種危險的事情,怎麽可能勞煩易大師自己動手了?
他絕不肯自己去動手,要是自己這個小身板兒去和這大蟲動手,那可真是自己的心裏一點兒數也沒有,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人怎麽可能打得過一隻這樣威猛有力的大蟲?
用鼻子想想都能想清楚的事情。
所以他隻得先將自己的態度放得極低,希望南明和心裏頭不要這麽小氣,不過是自己準備沒有做好的事情,如果因此就連暗衛都不借給他,那眾人就都等著在這裏送死吧。
南明和看到了故作恭敬的易大師,他的眼光本就毒辣,加上易大師的心裏多少有點兒不情不願,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來易大師心中所想。
怎麽說?以為給自己說幾句好話,自己就不會記住他這麽個照樣撞騙坑蒙拐騙的玩意兒了?
借暗衛給他——這倒也不是不行。
隻不過這種情況,要不然就是在易大師自己的美夢裏頭;要不然就是他這會兒登時死了,那南明和借兩個人過去幫他收屍,也是可以的。
當然,若是易大師當真就遮掩死了,他也很樂意將易大師的屍體留給晏昭昭“瞻仰”一眼,叫她明白這些一個個算盤子打的劈裏啪啦響的人的下場。
南明和的眉間有了一絲絲寡淡的笑意,易大師正低著頭,沒有看到南明和臉上微微露出的一點兒譏誚和嘲諷。
自稱“我易某人”還稱上癮了,這易大師難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處境嗎,還要和自己擺這個譜兒?
還挺能裝。
易大師能夠感覺到南明和的目光如同在打量什麽一般,上上下下地看著易大師,仿佛在看一個待價而沽的貨物,叫他覺得心中屈辱無比。
但南明和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知道他認不認可自己剛剛的致歉,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借自己幾個暗衛。
屈辱之餘,易大師甚至還在心中發誓,今時今日南明和叫他如此受盡屈辱和難堪,等來日有機會的時候,易大師一定要將兩今時今日受過的屈辱百倍還之!
南明和將他的不服氣和不甘心都放在了眼裏,知道他這會子的心裏很不滿,便故意拉長了音調,頗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易大師本領通天,我這些暗衛也不過都是肉體凡胎,哪能幫助易大師做這些事兒了——易大師,今時今日的事情可是你自己做下的苦楚,怎麽叫我替你收拾爛攤子呢?”
南明和語氣難得地輕佻,卻不過是想要叫自己這一句話裏頭的嘲諷意味愈重罷了。
“公子.……您也知道,這等情況,可非我一個人就能夠做成的,還請公子看在我一路這樣辛苦帶路的份兒上,暫且幫這一次罷。”
易大師心裏微微一沉,他沒有想到南明和會這樣難講話。
他這個人似乎根本就不講道理,渾身上下這麽多道理都如同被自己藏在了某處一般。
偏偏南明和卻有這個能力和實力裝作聽不明白,就算聽明白了,他也有這個實力讓周圍所有的人都認為,並且說他聽不明白。
這便是權利的力量,易大師總算是明白自己後頭那些人怎麽就對龍椅上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這樣熱忱了。
南明和如今就是這般,他的勢力也不知從何而來,卻已經能夠這樣趾高氣昂地甚至能夠決定他的性命了,可見權利究竟是個多麽好的玩意兒。
他隻需要再忍上一時半載,到時候大業得成,他也同樣有從龍之功!
到那個時候,南明和等人也不過都算是前朝餘孽了,易大師想要如何對付他,也不過就是心中一個念頭的事情罷了。
但是這種想法雖然是極為美好的,可現實往往總是給人致命一擊。
譬如這個時候,南明和已經轉身走了數步了,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他的聲音有些近有些遠地飄了過來,混在暗淵之中冷靜又微涼的風之中,渾然帶著一股子叫人心氣兒都發涼的味道:“大師要知道,你可比我強多了,可不要妄自菲薄。”
這句話,便擺明了,南明和不僅不借暗衛,甚至一個也不借給他。
當真是可惡至極!
易大師的目光不受控製地銳利了起來,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自己了,有可能一張口便要吐出一大口的戾氣來。
南明和一個暗衛也不肯借給他,他如何去應對這樣一隻大蟲?
拿頭打嗎?
易大師的眼睛也一樣有火光在劈裏啪啦地往外炸。
而就在這時候,那一直饒有興趣地看著易大師與南明和爭論不休的大蟲,忽然大吼了一聲。
這一聲比剛剛那一聲還要大,易大師沒有想到這大蟲居然會突然發難,這被吼叫聲驚地忍不住退了一步。
而正是這個時候,在後頭看戲一般的南明和,冷酷無情地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動了動手。
前頭的幾個暗衛看出來了這一句是“退一步者,殺無赦”,瞬間便懂了南明和的意思,手上刀劍瞬間紛紛出鞘,將剛剛往後退著的易大師給自己攔在了自己的刀前。
這一刻,易大師甚至恨不得直接找出南明和的生辰八字來,非要給他紮個紙人娃娃,把他的頭擰下來不可!
但即使心裏想了千百種叫南明和不得好死的法子,南明和仍舊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毫發無傷。
這時候易大師心裏便隻有後悔。
為什麽自己一開始的時候,想著什麽自己不能夠露出破綻,於是一個人都沒帶,孤身前來,以為靠著自己的本領,這一趟必定不會有何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