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銅徽
更何況,如果她當真沒能夠攪和過那一群人,她也不會覺得後悔。
她勾起唇來笑了一下。
更何況,晏昭昭還有這輩子最想要,也最不肯放開的人——這個人,他上輩子就原本是她的,就算被人給攪和得一團糟,但斷了的紅線,這輩子到底還能夠重新連上。
晏昭昭抬起手來,輕柔又珍重地摸到自己發髻上插著的那一根紅豆簪子。
陽光下的菩提子閃著十分柔和的光芒,晏昭昭的手指在那一顆相思子上搓了搓,想起來當初南明和是如何懷著溫和的笑容,將這一根簪子給輕輕地簪在了她鬢邊的,便感覺自己又重新獲得了能量。
原來上輩子也不是有緣無分啊,她的心頭血掌中珠,也不過是被人給弄丟了罷了。
上輩子的紅線斷了,那斷了就斷了吧——就算是閻王老子剪短的,她也敢親手給她捆回去!
晏昭昭心中已經想定了。
她的力量也不僅僅來自於自己,也同樣來自於南明和。
這會兒她就明白了,難怪映雪和老師傅都提到,如果她非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也隻能告訴南明和一個人——原是她與南明和,上輩子也都是被人握在指尖的棋子罷了。
但晏昭昭不願意做棋子。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夠成為執棋子的手,也同樣在一直為此而努力,這樣的心不會因為任何而改變。
更何況,上輩子那些因為這些離譜的事情被晏昭昭給連累的人,娘親、姨母、爹爹、自己的那些表兄,這一輩子,她也同樣不想讓他們成為被人手裏肆意玩弄丟棄的棋子。
晏昭昭將天書翻開,重新再將最後一篇的內容看了一邊,待能夠將所有的內容都倒背如流了,尤其是記住了改如何召喚映雪和流霜的方子之後,便蹲下身來,將手裏的天書一角挨上了小紙鶴翅膀上灼灼燃燒的火焰。
瞬間便有灼燙的火焰一下子卷上了書頁,整本天書很快就在這樣的火焰之中成為了一灘灰燼。
她是守約之人,映雪和老師傅都同樣是傾盡了一切在幫助她,那麽她答應了他們的事情,也同樣不會反悔。
晏昭昭拍了拍手,臉上所有的神情都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她將這隻小紙鶴拿到手裏,學著剛剛映雪的模樣往前一吹。
小紙鶴果然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它圍繞著晏昭昭身邊這些一直僵直著沒有動彈的暗衛們轉了一圈,翅膀上的火焰越來越大。
最後它已經成為一團將要熄滅的火球的時候,便輕輕地飛到了晏昭昭的手邊。
晏昭昭伸出手來將它捧在掌心裏,它便停在晏昭昭的掌心裏。
這一團小小的火焰意外地毫不灼燙,而晏昭昭隻看見自己掌心之中的火光最後一亮,它便在這火焰之中消失了。
而等火焰徹底消失之後,晏昭昭手裏便多了一枚玄鳥的銅徽。
這銅徽上的玄鳥圖案與之前時映雪在映雪和流霜衣擺上看到的一模一樣,但要更加精致繁複,晏昭昭將它握在掌心裏的時候,便感覺到一股暖流從這銅徽之中源源不斷地進到自己的身體之中。
這是玄鳥教的守護之徽。
是老師傅最後在天書之中提到的一件重要的物什——守護之徽是玄鳥教級別最高的法器,當初是由玄鳥教的第一任教主獻給了大羲朝的開國皇帝太宗。
這守護之徽也同樣擁有很多玄妙的作用,譬如它隻會主動認主,出現在自己最認可的人身上。
大約此物是玄鳥教教主與弟子的眾多念力化成,這枚守護之徽在很多關鍵時刻都能夠起到重要的作用,為太宗擋下了許多次的明裏暗裏的傷害,此後便一代一代地由大內將這銅徽給傳給下一任君主。
後來憲宗命玄鳥教南下守護昆侖山脈,為安撫玄鳥教教眾,更是想要叫玄鳥教明白,自己將他們托付出去,並非是輕視,而是更加重視,便將這守護之徽重新賜回到玄鳥教教眾的手裏。
守護之徽在他們手中,由他們來監督認定之後的每一代大羲君主。
女帝登基的時候,這一枚守護之徽也同樣由當代的玄鳥教教主給重新獻給了女帝,不過後來也不知道出於什麽緣故,在舜德十七年的時候,重新回到了玄鳥教手中。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不過玄鳥教早就知道這樣的消息如果散播出去會引起什麽樣的軒然大波,於是早早地便將消息給按了下去,隻想等待一個更好的實際,重新將守護之徽交回到女帝的手中。
但是這一等,還沒等到合適的時機,守護之徽便再一次消失了。
眾人皆以為守護之徽應該是回到女帝手裏去了,更何況眾位長老重新占卜了之後,猜測到這枚銅徽已經回到梁氏王朝的身邊去了,便不再擔憂。
但實際上,守護之徽在舜德十七年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老師傅的手裏——這樣一個奇妙的契機,才會叫老師傅重新起了占卜的心,再占數卦,才有了晏昭昭剛剛看到的最後的幾頁內容。
她已經知道了,守護之徽是在這湘西密林之中,等待這一場必定見麵的會晤,它已經重新認定了自己的主人,並且要為之守護終身。
晏昭昭一時半會也不敢去想這守護之徽到自己的手裏是意味著什麽,她怕自己想出來的這個結果叫她心驚肉跳不敢承受,隻得安撫自己,說是守護之徽沒能夠成功找到她姨母。
等此事完結之後,晏昭昭就把守護之徽帶回襄城,找個機會,將它送回它應該在的,應該去的地方。
而就在晏昭昭收起了守護之徽,調整好周身情緒的時候,便瞧見麵前剛剛那些仿佛如同被凍住了一般的暗衛漸漸蘇醒。
她甚至能夠看到他們緩慢地開始眨眼,然後在這一瞬間,便又立即回到了鮮活的狀態之中。
晏昭昭還坐在原本的地方,給她易容的那個暗衛絲毫沒有停滯也沒有任何疑惑地取過了一遍的妝粉盒子,為晏昭昭繼續上妝。
頭頂又重新有了簌簌的風聲,微微吹拂過的時候,樹葉撲簌簌地響動著,那鳥叫也時不時地響起,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鮮活的厲害,就連明九也和剛剛一樣,時不時看晏昭昭一眼。
除了晏昭昭,似乎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了剛剛發生了什麽。
晏昭昭愣了愣,隻覺得自己又想起來了當初流霜與映雪從自己麵前消失的時候。
那時候她們便如同這九天之中下落的玄女一般,輕飄飄地化作了一團花瓣,便從晏昭昭的麵前直接消失。
這種如同在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今時今日,還當真就在晏昭昭的麵前出現了。
至於這些神奇的術法,諸如忽然化作花瓣,忽然又在旁人的麵前直接消失這等的,還有這一隻竟然能夠使周遭的時間停止或者開始的小紙鶴,這一切都叫晏昭昭覺得驚訝,覺得新鮮。
不過想想,她重活了一世這件事情已經足夠叫人覺得驚訝新鮮了,還有自己在師傅留下來的天書之中看到的更多從前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這些如今也是真真正正存在於世的。
這世上還有更多旁人不理解不明白的事情,原本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這樣想著,晏昭昭的心情已經一下子鬆快了起來。
之前映雪也已經告訴過了自己,如果自己非要去湘西密林的深處去找南明和的話,自己就一定要確保自己不會因此而死。
不過即使映雪說的這般,她也沒有阻攔時映雪想要去湘西密林裏頭尋南明和的意思,更何況如今守護之徽也在她的手上,想一想,原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姐姐,你替我隨意畫畫便是了,那易大師詭計多端,說不定早就已經發現了端倪,咱們也不用太刻意,耽誤了時間反倒不好。”
晏昭昭隔著衣裳摸了摸那一塊兒銅徽,感覺到力量緩緩地流到了自己的掌心之中,心中安定許多。
聽著晏昭昭的話,那幫晏昭昭易容的暗衛便點了點頭,隨意地用妝粉將她臉上明顯的破綻給點去了,然後便捧著銅鏡走到時映雪的麵前,輕聲問道:“姑娘瞧瞧這般可滿意?”
“滿意,如何會不滿意。”
就算是對他們來說粗糙的妝容,在晏昭昭的眼裏也已經足夠天衣無縫,她外行人是看不出自己這張臉之前的一點兒影子了,隻覺得已經十足滿意。
“姑娘,咱們現在就啟程嗎?”
明九揉了揉自己的後頸,總感覺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手腳都有些酸,如同已經站了很久的樣子。
不過她明明感覺時間也不過就是過了這樣一瞬,她現在印象之中也是剛剛看著晏昭昭坐下來做易容的樣子,根本也沒有發生過別的事情。
興許是錯覺吧,也有可能是方才抱著晏昭昭走了這樣遠,雖說晏昭昭一點也不重,到底時間也不短了。
晏昭昭聽到明九的問話,唇角略微彎了彎道:“是,咱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