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談不攏
“要加錢”?
這樣三個字輕飄飄的,似乎與易大師嘴裏抽著的煙一樣柔軟。
也像是什麽重若千鈞的東西一般,忽然就砸在了地上,令周圍一片靜寂。
在這樣的靜寂之中,先生也靜默了下來。
煙霧嫋嫋中,先生不說話,易大師也並不著急。
他悠然自得地抽了兩口煙,便又掐滅了自己手裏的煙頭,拿過桌案上放著的燒刀子仰頭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水緩緩地灌入到易大師的喉嚨之中,他的眼神之中似乎帶著別樣的神采。
易大師的目光落在先生的臉上,將一整壺的燒刀子一滴不落地喝了下去,黑色的臉上漾起一點兒熏紅色,顯得他的皮膚更黑了。
不過先生還是很快地反應了過來,易大師確實是個愛財之人,這也是為什麽先生能夠請來他的原因。
這種人,要錢不要命,天生是個追求錢財、冒險和刺激的狂徒,越是危險越是能掙錢的事情,他便越是喜歡。
而偏偏易大師就是有這等搬山填海的本領,在搬山道人這一支裏,最有名也名聲最臭的就是易大師。
對於先生來說,名聲又沒有關係,這世上多的是成王敗寇,一點兒名氣又算是什麽呢,易大師有本事,這就是他看中了他的原因。
大約對於易大師來說,願意替先生賣命也是因為他知道先生與他是同一類人,視名聲為無物——名聲能當飯吃,能當酒喝,能當權利財富使麽?
更何況能夠用錢來解決的事情便不是事情,雖說現在軍餉有些緊張,但等易大師解開涼家寶藏之後,他要什麽沒有?
先生臉上含了一種似乎可以稱作為“讚賞”的神情,帶著笑稱讚易大師:“果然大師才是性情中人!大師想要多少,我又不是拿不出來!”
易大師也笑了。
他靜默的笑聲之中糅合著種種情緒,隻可惜這些情緒先生都無法看清。
先生答應了易大師要加錢的要求之中,他才開始認真地看大師放在桌案上的那些圖。
先生這個時候最疑惑的就是晏昭昭手裏出來的兩張圖,這兩張圖其他地方似乎和他的屬下勘測出來的沒有多少區別,但在暗淵和涼家寶藏的入口上有了細微的區別。
先生的人還沒能到達這附近,所以他的心裏難以判斷這兩張圖究竟哪一張才是真的。
不過先生已經從之前晏昭昭的種種表現之中大約看出來了,主觀上已經能夠大約判斷,第一張阿花呈上來的才是真的,第二張則是晏昭昭的陰謀——他可時時刻刻記得,就算她這會兒性命被他抓在手裏,也還是老梁家的人,怎麽可能願意將真正的地圖交到自己的手裏?
不過若是晏昭昭知道自己手裏真正的密圖已經被取走了,她應當還會生事,看來阿花這個丫頭不應當留在晏昭昭身邊了。
先生眼神是在看著易大師的動作,心裏卻在盤算著究竟要怎麽樣才能讓晏昭昭不發現那張真正的密圖已經被阿花偷走了——一個秘密,用一條人命來掩飾如何?
易大師可不知道與自己坐得這樣近的先生心裏在想什麽。
他將兩張圖拿在手裏,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手指才在第一張上點了點:“這張才是真的,看來第二張圖的作者當真是居心叵測,將暗淵和涼家寶藏的入口位置調換,這是想要先生吃個大虧啊。”
果然如此!
與先生心中設想的一模一樣。
阿花呈上來的才是真正的密圖,而晏昭昭畫出來的是要害他摔一個大跟頭的假地圖。
先生的眼睛眯了眯,臉上似乎含了一絲絲殘忍的笑意。
易大師注意到他這個神情,將自己麵前的兩張地圖給卷了起來,往先生的麵前一推,含笑問道:“怎麽,這位要倒黴了?”
先生聞到從易大師身上傳來的濃烈煙味兒和酒味兒,皺了皺眉頭。
這種衝勁大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實在不好聞,不過每一次見到易大師的時候他都是這樣,一身的酒氣煙氣。
令人不愉悅氣味兒也不過這樣一點小事,不至於叫先生對現在還有用的易大師翻臉,而至於易大師的問題,他慣會拉攏人心,回答就是了。
反正易大師也不知道這兩張圖究竟出自誰的手,先生便輕笑道:“倒黴?何止是倒黴?膽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動手動腳的人,還沒有能夠活著走出去的。”
他的笑容裏藏著明晃晃的殺意,是對晏昭昭性命的漠視,更是對自己的極端自信。
聽到先生的這話,易大師非凡沒有覺得害怕,甚至覺得有趣一般撫掌大笑:“看來此人還真是算錯了功夫,先生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先生覺得這一句諺語用在這裏似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可他又想不出來有什麽不妥當,易大師這樣常年混跡江湖與死人打交道的人,不懂這些話究竟是什麽含義也實屬正常,心中便不再糾結了。
易大師還在笑,先生卻覺得這個話題已經夠了,轉而問道:“大師,若是大師家裏沒有別的事情,我想要讓大師來帶這個隊,涼家寶藏艱險,非大師之才能不能勝任,大師意下如何?”
“哦?”易大師的眉頭高高揚了起來,“先生來請我的時候,說的可是看看圖紙便罷了,涼家寶藏的圖紙我已經看過了,如今還要我帶隊去湘西那深山老林裏頭翻山越嶺麽?”
看起來易大師似乎並不買賬的意思。
但是先生這個時候已經知道易大師是個什麽意思了,不就是想要錢麽!
看看圖紙,便是一份錢,也是剛剛易大師說加錢的那一次——赫赫有名的大盜墓賊易大師,看圖紙的本事已經是登峰造極,請他看圖可不便宜,更何況是牽扯到暗淵和涼家寶藏的圖。
知道是為了錢的事情,先生不免在心中嘲諷。
再有本事又如何,還不是要在自己手下辦事,為了錢財賣命奔波——狂,狂有什麽用呢?
不過先生的臉上還是滴水不漏地陪著笑容:“嗨,先生的意思我懂,錢,加錢就是了!”
說著他便拍了拍手,外頭的侍衛便成雙成對地搬進來三四個大箱子。
箱子一打開,滿目琳琅的都是古董字畫,價值千金的雪花緞,各色寶貝,一時間將有些陰暗的內室都照得亮晶晶的。
易大師卻還是說道:“先生,暗淵和涼家寶藏是什麽地方?九死一生的地方,我易某的性命可比這些寶貝貴重。我怕死,這可是雙份的危險。”
先生覺得今日的易大師似乎格外難說話,不過暗淵和涼家寶藏確實是難開的,沒有易大師,他麾下可沒有一個人能夠勝任此職。
他壓下心裏頭湧起來的不耐煩和不悅,抓住了易大師話語之中的中心“雙份的危險”,勾唇一笑,仍舊耐心地說道:“大師的意思我明白了,畢竟這一趟確實難,那就按上回先生開順安王的陵墓之價,翻上兩倍,如何?
畢竟若是先生能夠成功能打開涼家寶藏,先生日後必定載入史冊,若是我事成,必定為大師平反!”
上一次先生請易大師順安王的陵墓,易大師帶隊,得了一萬兩黃金。
翻兩倍,那就是兩萬兩黃金。
兩萬兩黃金,就算是公侯世家也能頂上個數十年,難不成還不夠易大師獅子大開口?
更何況,易大師這樣跟著自己,難道當真是隻為了這些錢財麽?
就沒有一點兒想要從龍之功的心思,等著自己為他易大師之名平反麽?
先生以為自己開出的條件已經足夠豐厚,易大師必定心動。
易大師卻勾唇怒笑:“先生未免將我易某的性命看得太輕賤了,涼家寶藏和暗淵都在,倆萬兩黃金就能打發我,先生是當打發叫花子?!
至於平反之事,我易某確實求之不得,隻是先生心裏也應該明白,翻身之事本就虛無,我若巴巴地指望著這一點,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先生沒料到易大師居然會這麽難纏,兩萬兩黃金都不放在眼裏!
“那大師的意思是......?”
若不是還要依賴易大師去開涼家寶藏,先生當即就想叫人把他給砍了。
居然敢說他將梁氏王朝易主之事本就虛無?
這世上能這樣放肆和他說話還活著的,除了梁惠梁琮那姐妹,可沒有旁人!
“再翻十倍,我要二十萬兩黃金,現結!”
易大師看也不看一邊箱子裏頭的那些珍珠財寶,臉上滿是嘲諷,一雙眼睛卻瞪得亮亮的。
這一句話可差點就把先生給點炸了,二十萬兩黃金!
他要是有二十萬兩黃金,如今會被梁家朝廷打成這個狗樣子?
先生隻覺得自己氣得喉頭似乎哽了一口老血,幾乎要怒發衝冠,到底還是按捺了下來,好聲好氣地勸道:“大師,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境況,二十萬當真是為難我了。”
易大師勾動唇角給出一個十分嘲諷的笑容:“先生,我豁出這條命去給你開涼家寶藏,這涼家寶藏裏頭有多少個二十萬兩黃金,你心裏沒點兒數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