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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明蕭

  思考完了這一切之後,晏昭昭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


  昨夜一整夜的勾心鬥角和心靈博弈,晏昭昭確實是沒有一點兒休息的時候。


  但是現在仍然不能夠休息,晏昭昭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多雜亂的頭緒並沒有理清楚,晏昭昭還需要好好揣摩其中的各種緣故。


  譬如,那一直能夠將自己迷昏的藥花究竟是什麽花?


  晏昭昭之前在客棧裏頭的時候,曾經撿起過一片完整的藥花花瓣,那個時候她就立即認出來了,這將自己迷得團團轉的花,乃是明蕭花。


  她知道這種花,正是從江淮寫的那本《洛陽花記》之中認出來的。


  明蕭花是牡丹花的近親,產於雲巔,花香馥鬱芬芳,被炮製曬幹之後,花香經久不退,是極品的香囊材料。


  《洛陽花記》之中記載,明蕭花同時也具有一些藥用效果,但是意義不大,所以很少人會用明蕭花入藥,而明蕭花的花瓣汁液之中帶有輕微的毒性。


  這種毒性不強,經過曬幹和炮製處理之後,對人體幾乎是無毒無害的。


  但是明蕭花的毒性如果和一種珍貴的蓮花清心蓮之花粉和合在一起,就會損傷人體,產生劇毒,《洛陽花記》之中也同樣記載過。


  晏昭昭將阿花推進蓮花池裏,一是想要令阿花對自己仇恨無比,二也是通過阿花來攪和這一池子清心蓮,讓清心蓮的花粉四處散落,好讓先生對阿鳳起疑。


  而那個被藏在自己牙縫裏頭的解毒丸當時就被晏昭昭咬破了,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大夫來看的時候,都說毒性並未侵入到晏昭昭體內,皆是依靠解毒丸子的功效。


  這麽想倒是扯遠了,這個時候的晏昭昭最疑惑的就是,對人體無毒無害,甚至能夠做成香囊的明蕭花,何故能夠將自己直接迷昏成這般模樣?


  而且晏昭昭也經過觀察發現,這種花對其他人根本沒有任何相同的作用,隻對自己具有強烈的昏睡和暈眩作用。


  所以這花當真是明蕭花嗎?

  亦或是說,為什麽明蕭花就具有這種叫自己迷惑不已的作用?


  晏昭昭百思不得其解。


  上次情況危急,晏昭昭沒能夠詢問南明和其中緣故,如今自己來想,也隻覺得興許自己是對明蕭花過敏罷——她還記得岑相宜對荔枝過敏,隻需要一顆荔枝,甚至是一小塊荔枝的皮,就能夠讓岑相宜渾身腫痛,陷入昏迷。


  大約明蕭花對自己亦是具有同樣的過敏作用吧。


  但這就奇怪了,晏昭昭上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對明蕭花過敏,這又究竟是個什麽道理呢?


  這是頭一件晏昭昭想不明白的事情。


  第二件晏昭昭沒有想明白的事情就是,那個為先生出謀劃策,讓先生把自己抓來開涼家寶藏的人,究竟是誰?

  晏昭昭昨夜與阿鳳交手,能夠體會出阿鳳確實是個極為聰明的謀士,但是他的行事偏向老成沉穩,充其量隻會向先生進言,讓先生把自己抓來當人質,而不是這種大膽瘋狂,甚至是想要晏昭昭去死的謀劃。


  但現在先生和阿鳳的表現讓晏昭昭完全沒有察覺出先生的身邊還有另外一一個能夠為先生出謀劃策的謀士,更沒有想到這人有可能是誰。


  聰明、大膽、瘋狂——這樣的謀士,才是晏昭昭最為警惕的對手。


  這種人的行事並不按常理和邏輯出牌,就算晏昭昭有意推算一切,此人也很容易成為一個極大的變數。


  這個變數,就是晏昭昭心裏的憂慮。


  盡管那些大夫給自己開的安神湯藥力緩緩地生效了,晏昭昭還是覺得事情並未落定,她不敢閉上眼睛——隻怕這一閉,就是與世長辭。


  脖頸上的頭顱就已經足夠叫晏昭昭覺得憂慮,而她憂慮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尚在自己後方的南明和。


  自己這裏差錯,不僅僅會牽連到自己,也一樣會牽連到南明和。


  唯一的安慰大約是,至多今日夜間之前,就能多幾個南明和的人到晏昭昭身邊來,這般的話,倒也省的晏昭昭和明九兩個人孤軍奮戰。


  晏昭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晏昭昭的憂慮與焦灼與此時此刻的阿鳳如出一轍。


  他畢竟是先生最近最為寵幸的謀士,就算晏昭昭將他和先生之間的信任給一舉擊潰,他也仍然擁有體麵,隻是被軟禁在自己之前的居所之中,不得所以外出。


  但阿鳳心裏的焦灼可一點兒也不比晏昭昭少。


  背叛先生的謀士,下場不外乎隻有一個死字,但是阿鳳很顯然不想死,這世上沒有一個人甘願麵對自己的結局而不做出改變,阿鳳也一樣。


  但是現在先生將他軟禁了起來,不許任何人去探視他,當然,他也並不來見他。


  見不到自己想要取信之人,阿鳳這個時候要想翻盤,無異於是難中之難。


  阿鳳也同樣輾轉反側,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究竟有什麽翻身的機會。


  但同樣的,阿鳳已經對先生徹底失望了。


  先生剛愎自用、喜怒無常,這都不是阿鳳想要放棄先生的原因,這是他第二次選擇的主子,若無原因,阿鳳也不願意對自己的主子失去所有信心。


  原本他以為自己選的會是對的,但是如今回頭看看,似乎仍舊是錯的。


  一個不會信任自己的主子,他與他之前的隔閡便永遠無法消除,就算他掏心掏肺將一切都拿出來,想要向他證明自己的忠心,可晏昭昭輕輕鬆鬆,就讓他多年以來好不容易攢下的信任完全灰飛煙滅。


  是他的問題嗎?


  阿鳳捫心自問,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他為人臣的時候盡職盡責,一心一意為了先生做事,他問心無愧,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


  而就算他現在再想出來什麽重新取信於先生的法子,日後也一樣會因為下一個晏昭昭陳昭昭失信於他,那他阿鳳的性命永遠都無法得到保證。


  而對於阿鳳來說,比性命更重要的是,他的忠心和榮譽經不住一遍又一遍的侮辱。


  與其讓今時今日這樣的事情再次重演,阿鳳不如放棄這一切。


  他還有必要重新去取信於先生嗎?


  阿鳳心中已經知道了答案。


  那既然如此,阿鳳認為自己還有重新選擇的權利。


  直到天光大亮之時,阿鳳心中才隱約浮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晏昭昭會的,他未必不會。


  大約是先生此時已經被晏昭昭打的措手不及了,他並沒有叮囑這些守衛在屋中盯著阿鳳。


  阿鳳將自己的兜帽拉了下來,露出一頭雪白的銀發,卻還有一張如同少女一般羸弱可愛的臉。


  這張臉上浮現出與他的容貌完全不同的果斷和決絕,隨後不知在床榻附近哪兒一頓翻找,翻出來一顆極小的藥丸,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這顆藥丸吞了下去。


  當然他還是感慨的,他當初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後是栽在了晏昭昭這樣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身上。


  阿鳳的眼底帶著冷凝的沉默與奇詭的笑容——即使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不能見到晏昭昭了,但他相信,他與晏昭昭還會再見的。


  這一次對弈他棋差一招,下一次的時候,阿鳳覺得自己未必不能做的更好。


  而這個時候的漩渦中心,先生,也同樣並不好過。


  他在自己的寢房之中靜默地坐了許久,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又極為焦灼地站起身來,反反複複地在屋子之中到處走來走去,口中也念念有詞著,不知在說些什麽。


  先生已經習慣了阿鳳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的時候,如今驟然得知阿鳳極有可能是叛徒,他下意識地覺得方寸大亂,一時之間不知道心中究竟應該作何反應。


  但是在慌亂之後,先生還是反應了過來——他不知一直就做好了阿鳳背叛的準備嗎?

  自始至終先生都沒有把最緊要的東西交到阿鳳的手裏,而他的謀士,也從來不隻阿鳳這一個——這個背叛了,換成下一個就是。


  先生很快冷靜下來,重新回到往日的沉穩之中,坐在桌案前麵飛快地寫了一份書信,然後叫了門口的侍衛送了出去。


  門又很快關上了。


  先生一個人坐在桌案後,沉默地不知在想什麽。


  所有的門窗都被關上了之後,屋子之中並不亮堂,先生的臉被藏在黑暗裏,終究看不清了。


  這一日究竟是天亮了,而在經過了一夜的掙紮之後,先生得到的第一個消息並不是自己換來的下一個謀士,而是前方傳來的急報。


  他懷疑的那一位在黃河之畔的戰役節節敗退,甚至失去了幾位重要的將士。


  而失去了女兒的琮陽公主久違地好戰暴躁,她將那位麾下的五萬士兵全部就地坑殺,然後將那些將領的頭顱串成串,派人丟到了那位的麵前。


  這個消息同樣叫先生焦頭爛額。


  為什麽是這樣的結果?

  他暫且還沒有想明白那一位究竟是不是在暗地裏對自己動手,可自己的力量已經受到了巨大打擊。


  雖然他仍然擁有翻盤的能力,但是這個消息同樣給了他一個警告——他必須盡快將涼家寶藏裏頭的東西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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