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打算
這個東西,難不成就是晏昭昭口中說的那個密圖?
她知道,晏昭昭就是憑借著這個密圖才能活下來的。
也算是晏昭昭會藏,平素裏晏昭昭的東西多半是她經手,貼身的衣物和飾品也都是重重檢查過的,根本沒有見到過這樣一號東西,她身上更是沒有的,想不到居然會藏到一雙繡花鞋的底子裏頭去,真是心思詭詐。
她既然藏得如今隱匿,也同樣說明了此物之重要。
若是自己拿了這個密圖交給先生,晏昭昭是不是就失了護身符,必死無疑了?
更何況她也已經受夠了諸如蘇皖之類人的氣,若是能夠立一功,她便不用再仰這些人鼻息過活了,心中立即就活泛起來。
但是阿花還是有點兒理智的,她皺著眉頭懷疑地看著一邊的明九道:“你有這麽好心,這個東西給我?”
“不是看到你今日落了水,還是這麽淒慘,今日是落水,說不定明日就是把你頭給削掉了。
我好歹和你也是一個院子裏出來的,當年沒看著你餓死,如今怎麽也不能看著你掉火坑裏去。
這東西給我交了,也算是我的分內之事,不如給你了,好歹給你謀個前程,日後也有個照應!
你要是好心當做驢肝肺,那你就還給我,當我沒說過。”
明九翻了個大白眼,就作勢要去將阿花手裏的信紙給拿走,臉上憤憤不平,顯然是覺得阿花傷了她的心了。
阿花愣了一下。
其實無論是阿花還是蘇皖,這些人都是被四處收集來的孤兒,住在一個大院裏,從小就沒有父母也沒有兄弟姐妹,所有人之間也是競爭死敵的關係,很少產生什麽過命的情誼。
阿花和蘇皖確實是一個大院子裏頭出來的同一批孤兒,早年相識,不過關係淡淡,最多算得上是很多年前蘇皖看阿花快要餓死了,便分了半個饅頭給她的關係,並不顯得如何親近。
後來各自長大,得了不同的職責,便再沒見過了,就算再見,也各自都裝作不相識了。
想不到在阿花麵前一向高高在上的蘇皖居然會主動提起這些事情。
遠遠地想起來這些事情,竟也算得上是這許多年裏的唯一一絲溫情了。
蘇皖原來也是關心自己的?
阿花覺得這種感覺十分陌生,她今日一天之中情緒大起大落,這會子反倒有些無所適從,不知究竟應該做何反應了——人都是期待溫暖和情感的,即使並不相信,但是潛意識裏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溫暖靠近。
更何況人潛意識裏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利益了。
阿花早就不想幹這個了,做人的侍從總是要受苦,上次為做苦肉計就白挨了一劍,為了糊弄晏昭昭,又一直打手勢,連話都不能說,想起來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若有機會擺脫這些,說不準自己也能夠升一級,免受這些苦楚。
阿花心裏本來就想到了這些飛黃騰達的事情,此時又被明九打了個感情攻擊沒反應過來。
明九伸出手來搶這信紙,阿花幾乎是下意識地將這信紙給收回到自己懷裏,臉上已經是眉開眼笑:“想不到姐姐還記著我,倒是多謝姐姐記掛我了!”
她喜形於色,明九是見不得她這個沒出息的樣子,翻了個大白眼轉過身就走了。
“姐姐慢走啊!”
阿花喜滋滋的,好像自己風寒發燒的那些不快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子看明九的背影也覺得無比順眼,笑容都幾乎咧到耳根子去了。
她滿心滿眼地都想著,等晏昭昭倒大黴的時候一定要去給她兩個耳光,又想著自己終於可以擺脫這些更上一層樓了,簡直高興地睡不著,登時連鞋子都沒穿好,直接就往外跑。
而明九這個時候已經回到了晏昭昭的身邊。
本該吃了藥睡著的晏昭昭此刻正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自己手上的繃帶,見明九回來了,便揚起唇微笑:“吵了些甚麽,聒聒噪噪的,老遠我都聽見了。”
這個時候晏昭昭院子周圍還是有人盯著,不過明九和晏昭昭說話,聲音低啞輕微些,周圍之人便聽不清了。
明九的臉部表情有些僵硬,她苦笑著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道:“不外乎是她心中對您有怨,嘴裏那麽一套車軲轆話翻來覆去地說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沒意思。”
晏昭昭想了想,大約能夠想到阿花那性子會怎麽罵她,不禁自己也笑出了聲來:“那可真是難為你了,去聽她那些沒油沒鹽的東西。”
明九“嗨”了一聲,大約是長歎了一口氣:“姑娘要給她的倒是已經給到了,至少也算不辱使命了。”
她說罷了這些,幹脆伸出手來用力地在自己臉上揉了好幾下:“也不知道這蘇皖平素裏怎麽會有那麽多白眼可翻,我真是翻的連都要僵了,一點兒神情都做不出來了。”
明九還真不是開玩笑,她做這麽些神情真是覺得臉上的肌肉全糾結到了一處,這會子硬邦邦地疼。
晏昭昭起身坐起來,將明九喚到自己的身邊,示意她將臉湊到自己麵前來。
明九有些不明所以,晏昭昭的手卻已經落在了明九的臉上,巧勁一使,竟是親手去幫明九揉臉。
明九被晏昭昭嚇了一跳,又怕自己貿然動起來會牽動晏昭昭受傷,隻好將眉毛高高揚了起來,低聲說道:“姑娘這是做什麽?”
晏昭昭輕笑道:“別動,我輕輕的,不會將你的易容弄壞的。到底你是替我走了這一趟,我從前也常幫我的侍女揉臉,也不是什麽大事。”
明九這才不動了,心裏大約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家主子會對這小姑娘如此上心。
“對了,姑娘何故將她故意推到池子裏區?”
明九是沒想明白的,晏昭昭何必要三番兩次地將阿花推到蓮花池裏去,她並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性子,要懲治阿花也有一百個更好的方法,何必用最下等最無聊的法子?
“當然是因為要她把那張紙送到那位先生的手裏去啊。”
晏昭昭揉明九臉的動作輕柔,話語的語調也是輕柔的,隻可惜她的意思一點兒也不輕柔,帶著明晃晃的譏誚和嘲諷。
“何故?屬下不懂,請姑娘解惑。”
明九眼睛圓溜溜的,眼底寫滿了疑惑。
“阿花的性格就那般,心眼小膽子更小。
她心裏對我不滿,又並不敢真的對我做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來,我若不給她下兩劑猛藥,她再討厭我,也不敢背著我去告密。
當然,我也確實對阿花日益明顯的頂撞和不敬感到煩悶,彼時正好我要去那蓮花池邊上,不如送她下去鳧水也好,正好也算假公濟私了。”
晏昭昭從善如流地為明九解惑。
明九又不傻,她一點就通,瞬間就明白過來晏昭昭是為了激化阿花對她的仇恨,這樣她就會更加想要報複晏昭昭——當這種仇恨終於越過了臨界值到達了爆發點的時候,阿花就會抓住所有可能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就是晏昭昭有意送到她手裏去的那張“密圖”。
她知道,在此刻對她充滿了怨恨的阿花眼中,這張密圖就是送自己去死的最大利器,所以此物一定會被送到先生的手裏。
不過以先生那多疑的性子,不一定會當即相信此物就是密圖,也不會立刻就把晏昭昭殺了。
這其中,就給晏昭昭留了極大的餘地了。
密圖當然不可能是真的密圖,但先生的人也無從認定真偽,接下來晏昭昭要做的,就是使先生既認為這張密圖是真的,又暫時保住晏昭昭的小命,直到晏昭昭與南明和再次相見。
有些棘手,但不算難事。
明九見姑娘似乎有些漸漸地心不在焉了,大約知道她應該是在謀劃事情,便悄聲告退了。
晏昭昭沒留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緩緩地複盤自己這一步一步的局,以保每一步都準確無誤。
這一整個局都容不得一點兒差錯,環環相扣,每一環都重要無比。
晏昭昭兢兢業業,就是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
密圖的事情,晏昭昭已經完全想好了。
千機鑰確實不在晏昭昭的身上,但是千機鑰的秘密也確實早在她被擄走之前就被破解開了。
從陳攸寧手裏獲得的千機鑰是一把空心的銅製鑰匙,裝飾性遠比實用性大,晏昭昭猜測裏麵有關鍵的東西,將它切開之後,就得到了一張寫有一大串密語的圖紙。
圖紙上的密語被晏昭昭和南明和聯手解開了,很快就派人尋到了真正的寶藏鑰匙,還有一份指引著寶藏所在之處的地圖。
涼家寶藏的入口就在湘西的某一處深山之中,但是若沒有鑰匙和密圖,永遠也沒有辦法找到寶藏。
晏昭昭知道密圖和鑰匙在自己手上危險,所以在獲得它們的一瞬間便交給了南明和,讓他保管。
全部複盤了一遍之後,晏昭昭心中終於滿意了許多,所有的步驟都沒有差錯,無論哪一種可能性都在她和南明和的意料之中。
隻等著她明日將先生糊弄過去,然後兵行險招,便可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