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禍起
這等有勇無謀之人,哪裏會想得到這個時候來對晏昭昭動手?
可是先生似乎已經認定了是這人。
這叫阿鳳有些啞然無語。
他不知道怎麽去反駁先生的話,於是就沉默了下來。
大約是因為先生的心裏滿是懷疑,他並沒能體會到阿鳳心裏究竟在想著些什麽,隻是來回地在左右踱步,半晌才說道:“多半就是他了,你不知道他當年還沒登上那個位子的時候在民間流浪過一段時日,靠那些奇技淫巧的東西糊口度日這才沒有餓死。”
阿鳳猜測那七日絕命散應該和那位有很大的關聯,否則不會一聽到此物就變了臉色,竟少了一貫的從容,匆匆忙忙地叫人過來請他。
隻是這些陳年舊事阿鳳並不知道,那時候阿鳳也並沒有成為先生的謀士,無從了解。
不過他很快就聽到先生說道:“當年他初初對我投誠的時候,就為我獻上一味毒藥,就是這七日絕命散,幫了我大忙,這麽多年才得了我的襄助,有了今日的榮光,想不到他竟對我揮刀相向,當真可惡。”
阿鳳聞言,心中都不禁有些動搖。
難不成真是他?
先生看出了阿鳳臉上的疑惑,冷哼了一聲道:“不過一介蠢鈍如豬之人,這麽多年若是沒有我的提攜,他就是廢物一個,想不到他這個時候坐不住了,居然做出這麽蠢的事兒!”
先生顯然動怒了,阿鳳在心中躊躇了很一會兒,才出聲說道:“那七日絕命散究竟是個什麽毒藥?有沒有可能旁人也知道?”
對於先生的固執,阿鳳雖然早有了解也並不讚同,但有時候處於謀士的身份,他還是想要勸誡一二。
就算那位確實不聰明,也不應該做這樣蠢,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的局來,難不成還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夠認出七日絕命散來麽?
“絕不可能!當年為了叫他對我忠心耿耿,這七日絕命散的藥方留在了他的手裏,並無旁人知曉。”
先生語氣沉沉。
阿鳳便很快地說道:“既然如此,先生有沒有想過那從外頭擄回來的太醫學徒,怎麽就這樣巧會解開七日絕命散?”
他一語驚人。
先生方才被怒氣和不敢置信衝昏了頭,如今被阿鳳點醒,方才覺得阿鳳說的確實有道理。
但是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中埋下,就永遠無法剔除。
先生的臉上的怒容收斂了一點兒,但目光之中仍然是沉沉的,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皇家禦醫,會有一些解毒的法子也實屬正常,他是不是生了異心,咱們必須立即證實。”
不過先生也很快反應過來,阿鳳會和他說這些話,也確實是在為他的大計著想,所以他又補了一句道:“若並非是他,便意味著一定有人在暗中謀劃,不僅僅要去查動手之人,那個大夫也要再查。”
阿鳳的心中有沒有微嘲之色旁人並不知道,至少這一刻他回應先生之話的目光是讚許的:“先生英明。”
先生擺了擺手:“你去吧,謀劃一二。”
“是。”阿鳳拱了拱手,很快就離開了。
阿鳳對先生的秉性多有了解,他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忤逆自己,即使如今他無法與先生達成一致,還是順著他的心意來做為妙。
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阿鳳不禁懷疑自己當初選擇先生是不是選錯了?
他的疑惑沒人能夠解答。
不過無論如何,從這一刻開始,又有許許多多的安排都在暗中緩緩地展開了。
那連夜去尋找先生的小頭目之前就得了先生的令回去查叛徒究竟是哪方之人,已經風馳電掣地返回了暫時囚禁晏昭昭的小院子裏頭。
而後頭想要追上他,告訴他先生新的謀劃的探子卻無故遭人伏擊,屍骨無存。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各方安排下,竟終究是忽略了這一環。
而這一環,早已被人緊緊地握在手中。
那小頭目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又是這一日的傍晚了。
這個時候,正好是青年太醫說要去給晏昭昭泡藥浴清除體內毒素的時候,小頭目忙於調查府裏頭究竟誰才是奸細,草草地聽了一遍匯報,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當,便將大部分盯著晏昭昭的人手給撤了回來,立即開始去尋找那奸細了。
畢竟這幾日,他們花了大量的精力盯著晏昭昭和那大夫,豈料這兩人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完全正常,想來應當也並無不妥。
而晏昭昭這裏,倒也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安靜。
白日裏的時候,青年大夫就問自己的守衛要了一些重要的藥材,這些藥材在此處都沒有,需要出門去湘省縣城裏的藥房才能買到。
府裏已經戒嚴了,不過青年大夫的守衛手裏還有之前小頭目留下來的令牌,憑著這個令牌,守衛很容易地就取回來了青年大夫要的各色藥材。
其中一部分藥材青年大夫做成了濕潤的丸子給晏昭昭送去服下了,剩下來的一部分藥材則用在了晚上的藥浴裏。
照例,青年大夫蒙上了眼在浴房之中為晏昭昭施針,阿花在一邊做副手幫忙在浴桶之中添加各色藥物,那之前盯著的侍女這次不在了,在外頭的廂房裏頭與另外兩個守衛說話。
那個少年守衛這一次沒來,聽聞是身子有些微恙,便與旁人換了班,令那人替他看守晏昭昭。
這兩個守衛對晏昭昭並無想法,也不願意做那偷窺一個弱女子沐浴之人。
更何況這大熱天的,誰願意在霧氣蒙蒙熱騰騰如同蒸籠一般的浴房裏頭多呆?
那侍女昨兒出了一夜的汗,覺得屬實沒有在裏頭守著的必要。
反正在外頭也能夠聽到裏頭的聲音,更何況那青年大夫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哪能翻出什麽幺蛾子來?
這一次的祛毒時間格外地長,長到外頭的守衛和侍女都覺得外頭的氣溫都一下子冷了下來。
院子裏熏了草藥驅趕蚊蟲,有種奇怪的香味兒。
連續好幾日的緊張看守都沒出任何事兒,這些守衛難免有些放鬆了,頭腦有些昏昏沉沉,便相約著一起去恭房放放水。
離著不遠,晏昭昭的這個大院兒出了門往外走兩步,便有守衛們用的恭房。
陪著聊天的人走了,那侍女也覺得無聊起來。
裏頭倒是一直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音,那侍女沒事兒幹了,踱步到門前去,正欲推門而入,邊走邊說:“阿花,怎麽今日這樣久!”
阿花沒回答,倒是青年大夫不疾不徐地說道:“今日姑娘要放出體內的毒血來,是要晚些的。”
接著便傳出來晏昭昭呼痛的聲音,倒是聽見阿花還小聲地“唔唔唔”了兩下,那侍女便聞到了血腥味兒飄了出來。
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麽不對。
那侍女的反應也比尋常要半許多,完全不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坦白來說,若非晏昭昭是俘虜,這院子裏頭的侍女和守衛還都挺喜歡她的——誰不喜歡聽話溫和的漂亮小姑娘呢。
不過即使如此,誰也不會因為這一份淺薄的喜歡就對陷於困境之中的晏昭昭伸出援手,這便是人之常情。
會因為情分前來相救,且當真能夠做到的,目前隻有晏昭昭的眼前人。
浴房之中的聲音有些嘈雜,一會兒加水嘩啦嘩啦,一會兒又有打開藥箱放藥材的聲音。
不知是不是受了熱氣熏陶,青年大夫的嗓音有些微微地啞,那侍女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應了一聲,便有些無聊地站在原地數星星了。
數了好半晌,這侍女才驚覺有些不對。
她今日的聽力怎麽這樣退步,連廂房之中究竟有幾個人都聽不出來了?
而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侍女才意識到不僅僅是自己的聽力下降了,連五感都大幅下降,眼前的畫麵一片模糊,甚至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她心中已經意識到不對了,手剛剛想往腰間摸出信號彈的時候,便感覺到腰後一痛。
還沒來得及回頭看究竟是誰動的手,她便感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餘光之中瞥見冷光從自己的脖頸上劃了過去,然後便徹底失了意識。
恐怕那兩個去恭房放放水的守衛一去不回,也是因為遭了毒手。
難怪要放血......
怕不是要掩蓋殺人的血腥味兒......
可惜這些話,她都隻能去說給閻王聽了。
晏昭昭聽到外頭院子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唇角勾了一下。
原本眼中的頹喪難受之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淩淩的笑意。
阿花不知什麽時候就倒在一邊了,晏昭昭低頭看向她的時候滿是厭惡與嘲諷。
晏昭昭從浴桶之中站了起來,渾身上下潔白無瑕,水珠子順著線條緩緩落下。
即使她的身量仍然不高,可她四肢纖細柔美,腰肢款款,美不勝收。
即使是站在那裏,也如同一幅不容褻瀆的神像。
她敢如此,不過是仗著青年大夫的眼上還蒙著布條看不見了罷了,轉過身去取架子上掛著的浴巾時,便錯過了青年大夫已經漸漸紅起來的耳尖。
小姑娘聰慧,隻是千算萬算恐怕沒有料到,這世上有武藝登峰造極之人,就算雙目被遮擋不能視物,也能夠通過極為敏銳的聽力在腦海之中描幕出麵前究竟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景。
溫香軟玉,美人動人。
青年大夫十分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盡管眼睛上蒙著布條,卻還是非常順利地繞開了周圍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到了晏昭昭的身邊,拿了幹淨的衣裳替她穿衣。
不過說是穿衣,也就是幫她披披外袍罷了,中衣晏昭昭已經自己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