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兒子
安夫人怎麽肯將自己家拱手相讓給小妾生的兒子?
但是安老爺卻不是這樣想的。
之前安老爺有多喜歡自己這個嫡子,現在就有多厭惡安陽。
退一萬步說,安陽去嫖宿小倌館就嫖了,本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是他也不要這樣放縱不知收斂,鬧得身子都壞了,現在揚州人盡皆知,現在坊間談論的都是安家嫡子身子壞了,到處都在看安家的笑話。
若不是因為安陽,安老爺就不會受到這樣多的生意對手嘲諷,落得現在他一張老臉都沒地方擱。
嫡妻生的兒子是兒子,小老婆生的兒子當然也是兒子,安陽這個逆子既然已經廢了,那就趁著自己身體還行,再生一個便罷了!
安夫人與安老爺同榻共枕多年,當然知道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可這種事情安夫人怎麽可能忍得了?
安夫人一麵因為兒子的情況焦頭爛額,一麵又因為夫君準備納妾急的要命,乍然聽到安陽在學院之中居然還留了個種,立即歡天喜地地準備去派人去看了白芙蕖的情況。
以安夫人的經驗,對白芙蕖其實還是嫌棄多於喜愛的,哪家母親會喜歡一個還在學院之中就勾搭自己家兒子的女孩兒?
簡直傷風敗俗,有傷風化。
不過現在也沒有法子了,安家香火仿佛就要斷了,安夫人再不喜歡白芙蕖,也要考慮到白芙蕖的肚子裏還有個東西,若是個兒子,安夫人的心就能放回到肚子裏去了。
隻要她肚子裏懷的是個男胎,安夫人就準備將白芙蕖給接回來,白芙蕖此人隨便打發成個通房都無所謂,這個孩子卻能成為元家的新繼承人。
不過為防白芙蕖是故意訛人的,安夫人還是準備探探安陽的口風,問問他白芙蕖是不是當真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
於是在聽說白芙蕖肚子裏懷了安陽的孩子的第三日,安夫人親自端了安陽現在日日要吃的藥,準備去問問安陽。
安陽還住在自己原本的院子,他的精神受了極大的打擊,精神很不穩定,連伺候的丫頭都不敢近他的身,怕忍得他忽然發起狂來。
沒人伺候他,他就一個人窩在自
己的屋子裏頭,也不出門,誰也不見。
安陽這些日子實在是慘的很了,他在小倌館裏頭過的簡直不是人的日子,就算是短短的三兩日,安陽想起來仍舊覺得恐怖可怕。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所有人都說是他自己去的小倌館,就連學院之中都有人指認是他先騷擾了晏昭昭,被晏昭昭拒絕之後便氣憤離開,然後去了溫柔鄉裏頭飲酒作樂。
安夫人也叫人去查了,可是能查到的也就這些消息,就算心裏頭不願意相信,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心中再不甘心也隻能咽下去。
但是安陽卻覺得事情肯定不是這樣的,李煥鼓動他去找晏昭昭,找到晏昭昭之後不久,他就失去了意識,連自己在做什麽都不知道。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好男風,亦沒有斷袖分桃之癖,這一定是一個針對他的局!
那到底是誰對他動的手呢?
是元清秋,還是李煥?
安陽不知道,有時候想著想著心中驚恐失落,下意識地將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打砸一空,驚聲尖叫,將身上的衣裳撕得亂七八糟。
打累了,砸累了,安陽就蜷縮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緊緊地將自己包裹起來,瑟瑟發抖。
不知道是不是那幾日裏頭被人強行灌下去的藥裏頭有什麽虎狼之藥,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虛的不行,這樣打砸一翻下來,臉色就蒼白地和紙一樣,胸中更是和破風箱一般喘個不停,有時候鼻子裏還會流出血來。
安陽覺得自己仿佛要死了,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扭曲的臉上又滿是恨意。
他恨每一個人,恨求而不得的晏昭昭,恨與晏昭昭關係含糊不明的南明和,恨揶揄攛掇自己的李煥,也恨貪婪不堪的白芙蕖。
安陽知道自己在別人的嘴裏說的是什麽話,人人都說他是沒了根的東西,就連兩個從小就伺候自己長大的丫頭都偷偷摸摸地在外麵說小話,說自己以後大抵是不中用了,她們這些丫頭也沒了前途,不如早些另尋出路。
之前他在屋子裏的時候,這些丫頭哪個不是含羞帶怯地看著他,仿佛他就是她們的天她們的地一般,如今才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這些丫頭就已經看不起自己了。
看不起......
看不起!
廢人......
廢人!
為什麽?憑什麽?
安陽的喉頭仿佛又有了鮮血的味道,想起來那幾日夜裏被強行壓碎的驕傲與自尊——那些人告訴他,是他自己做錯了事情,是他活該。
活該嗎?
安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活該,但是這些以前仰仗著他的鼻息才能夠過活的丫頭憑什麽瞧不起自己?
正是聽到這些丫頭嚼舌根,安陽才會暴怒,提著一個花瓶從屋子裏追了出來,直接就將那花瓶整個砸在了丫頭的頭上,將她打的頭破血流。
打人的時候安陽像是命不久矣一般大聲地喘著氣,另外一個丫頭嚇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而安陽看著被自己一花瓶砸破了腦袋的丫頭,看著她因害怕和疼痛瑟瑟發抖的神情,看著她額頭上漸漸流出來的血色,覺得自己心裏翻湧的恐懼和仇恨仿佛得到了快意的平息。
這才叫做活該!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這樣一瓶子砸在自己那些仇人的頭上,想看看他們的血是不是也這樣鮮紅滾燙?
但他心裏仍然存在著良知,看著那丫頭緩緩地倒在地上,還是退了兩步,下意識地將手背上沾著的血往身上抹了抹,不敢再看了。
丫頭後來妥善處理了,院子裏也再也沒有敢滿嘴胡說的人了,可安陽還是覺得心裏翻滾的憎惡與痛苦無處宣泄,除了打砸東西之外,他得不到一點兒快活之感。
安陽不知道這樣百無聊賴又痛苦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是個頭,他有時候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口前,看著外頭飛過的候鳥,竟也想要將那鳥兒的頭給擰下來。
安夫人來找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靜靜地站在窗戶前。
一開始麵無表情,後來又勾動起嘴唇,擠出來一個扭曲陰森的笑容。
“陽兒?”
安夫人輕聲地喊了安陽一聲。
安夫人對安陽也是一片愛子心切,知道安陽的精神狀態不好,每日都花許多時間去陪安陽說說話。
安陽回過頭來看安夫人,看到她鬢邊這些日子陡然生出來的白發,還有臉上妝粉也掩飾不住的疲倦憔悴之色,心裏頭的痛苦和仇恨又糾纏地翻湧上心頭。
“母親。”
“誒,陽兒來喝藥,喝了藥就會好了。”
這是這些日子安陽第一次理會安夫人的呼喚,安夫人的眼眶一紅,差點便失了態,隻得強做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來,將藥遞到安陽的手裏去。
安陽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安夫人手裏還冒著熱氣的藥碗上,眼底蔓延出一絲絲的譏諷之色。
整個安府之中,隻有安夫人一個人還在自欺欺人。
安陽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不僅僅是不能人道,甚至連很多生理問題都難以解決,但是看著母親這熱切的眼神,看著她因自己一句簡單的回應便紅了的眼眶,安陽又覺得愧疚。
是因為他,母親才會受到這樣大的壓力。
可是自己的心中愈是愧疚,就愈是憎惡叫自己變成這樣的人——恨誰?
南明和?
李煥?
晏昭昭?
白芙蕖?
安陽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掙紮的空白之色,手卻已經順從地從安夫人的手裏接過了那一碗藥,一飲而盡。
藥有沒有用又有什麽關係。
心病無藥可醫,而痛苦與偏執在壓抑下隻會越來越扭曲,直到膨脹爆發的那一刻止。
安夫人卻不會明白安陽狀似平靜的表象下藏著怎麽樣的一顆心。
她以為安陽已經好了,臉上一喜,伸手去拉安陽的手,卻不料安陽垂著眼眸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他自己都覺得他髒。
安夫人雖不知道安陽為何如此,隻當是自己行為過激打擊到了安陽,便親自端來了椅子,請安陽坐下,拉著安陽說了很多這樣那樣的閑話。
最後話題卻滾落到了白芙蕖的身上。
“陽兒,你可認得白姑娘?”
安夫人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白姑娘?
安陽的心裏下意識想起來白芙蕖。
這個貪得無厭又頗有心計的女人,他當然認得,隻是想起來的時候難免覺得惡心又憎惡。
安陽有些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
“母親說的是白芙蕖吧,她又拿咱們之間的事情來說項了麽?”
他以為白芙蕖見不到自己,便將主意打到安家頭上來了,心裏對白芙蕖更是厭惡。
“你與她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安夫人聽安陽如此說,便明白安陽和白芙蕖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不過還是下意識地想要問一句。
“秋獵的時候兒子喝醉了酒,與她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