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斷了
馬都是精瘦強壯的好馬,比王青山高的多,那馬上坐著的數十人,個個都神情肅穆。
幾十人之中沒有一人胡亂言語,連馬都絲毫不亂,可見訓練有素。
人數雖不多,身上也未曾穿著銀光閃閃的盔甲,可肅殺之感還是撲麵而來,令王青山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腿軟。
南明和沒有理會一邊的王青山,沒有叫人將他趕出去,也沒有讓他上前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青山大約算是南明和的認可之人,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他朝那領頭之人打了幾個王青山看不懂的手勢,隨後回到自己的房中,王青山探頭隻能看到他在桌案上奮筆疾書寫了什麽後,然後手指靈巧地將那紙條一卷。
南明和換了一個手勢,重新吹了兩聲啞哨,這一次從天穹的最高處忽然猛衝下來一隻翅膀堅硬的大鳥,定睛一看,竟是一隻油光水滑目光凶悍的海東青。
這種鳥性情又傲又烈,不知南明和如何馴服了它,隻見它在南明和的手下乖巧服帖,任由南明和輕輕拍了它的頭兩下,然後帶著南明和寫的那張紙條去了。
有個長相精瘦的男子悄聲到了南明和的耳邊,附耳輕聲說了句什麽,南明和冷笑了一聲,深黑的瞳孔之中閃過冷酷和無情:“抓到他了?那先前白芙蕖怎麽想的,就讓他怎麽結局罷,若非昭昭想看困獸之鬥,這幾個廢物我早就料理了。”
說罷他十分不在意地彈了彈手,周圍之人臉上神情都沒動,王青山卻渾身一淩,他知道南明和口中的“料理”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而有人已經循聲而去了,南明和正欲翻身上馬,又有人將佩劍奉上。
南明和接劍便走,翻身上馬的模樣俊秀難言。
他很匆忙的樣子,即使臉上從容溫和,王青山也覺得今時今日的南明和才可能是真正的那個他。
王青山從未見過這樣的南明和,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件事情應該有些緊要,所以顧不得滿院子的寂靜,揚著聲音說道:“行止,我剛剛在山門附近找醫理課的藥草,在草堆之中撿了個這些東西,都是女兒家的釵環和飾物。”
“我記得你和你妹妹一人有一塊兒這樣的玉佩,你瞧瞧是不是你妹妹的?”
院子之中原本極為安靜,他這一出聲,幾乎像是有了回音。
王青山的聲音很緊張,剛說完的時候甚至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原來被人重重圍起來的南明和這時候才往他這裏看過來,王青山不知道怎麽形容南明和的眼神,隻覺得涼的徹骨,比今天的雨還要冷。
隨後他撥開麵前的人,走到王青山的麵前,朝他伸出了手。
王青山將懷中那塊用手帕子包著的玉佩遞到南明和的手裏,南明和卻已經聞到手帕子裏微微傳來的血腥氣,還有一股子很淡很淡的奇異香氣。
南明和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周圍的下屬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而南明和將那手帕子打開之後隻看了一眼,便將其收了起來塞進袖子裏,看著王青山說了一句多謝,當即翻身上馬跑了出去。
元家族學的道路修的很寬,南明和冒著雨縱馬出去,他身後跟著的那幾十人的小隊也很快跟了上去,一時間隻能聽到咚咚咚的馬蹄聲,還有雨水四濺的劈裏啪啦之聲。
天色越來越黑了,王青山尚不知發生了什麽,卻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的還要不同尋常。
他怔怔地看著南明和的背影,似乎聽到了剛剛混在雷聲之中的最後一聲吩咐。
“留他一命,叫他這輩子都不能死,我要他眼睜睜看著他這一世孤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才是他應當做的。”
王青山打了個冷戰。
這一切安陽都毫不知情。
他的記憶斷在了藏書樓裏頭,完全就隻記得自己拉住了晏昭昭的手,然後晏昭昭昏了過去,他也沒了意識。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一輛十分顛簸的馬車上了——手腳都被綁住了,嘴上也說不了話,而晏昭昭更是不知去向何方,整個馬車之中就剩下他一個人。
他感覺自己一路顛顛簸簸,那馬車快的簡直像是趕著去投胎一般,顛的他頭暈腦脹。
本來他就喝了很多李煥的酒,這一顛簸叫他肚子裏頭瞬間翻江倒海起來,可惜手腳又都被捆住了,一開始還能忍忍,忍到後頭完全忍不住,張開嘴就吐了自己一身。
安陽又氣又懵,那酒的後勁此時此刻就上來了,衝得他腦海之中一片漿糊,不是吐就是昏昏沉沉,隻能任由這馬車將自己不知帶去何方。
然後馬車忽然一刹車,安陽還沒緩過神來,那馬車就好像直接撞在了什麽東西上一樣。
安陽猛地從馬車之中滾了出來,“嘭”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就將他直接給摔清醒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周圍,卻看到那原本駕駛著馬車的車夫身子還在駕駛位上,頭卻已經咕嚕嚕地掉到了自己腳邊,頓時嚇地尖叫一聲,襠下瞬間一陣騷臭傳來,竟是被嚇尿了。
安陽還是第一次見到人身首分離的場景,這樣的血腥場麵叫他嚇得雙目一翻,直接就昏了過去。
他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安陽完全不知,但等他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一處香軟甜膩的場所了。
這地方安陽並不熟悉,畢竟以當前大羲的評判標準來說,安陽也算得上潔身自好的人,性取向也非常正常——他怎麽會去小倌館呢?
但現在事實就是,安陽的作用就是幫助李煥拖延一些時間,在他拖延時間的使命完成了之後,安陽就被李煥徹底拋棄——他在南明和的手裏,必定要履行那八個字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明和既然能說出這句話,安陽的下場就一定不會太佳。
安陽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不過他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麽了。
安陽很快就吃了解酒藥,等他的理智終於回籠的時候,等待他的是剛剛強行被塞進嘴裏的強效媚藥,加上一屋子虎視眈眈的恩客。
這世上會有喜歡瘦馬的人,也同樣會有喜歡**的人。
安陽長相俊秀,如今臉上三分意外三分驚愕還有三分的神情,大約稱得上是可口。
南明和沒讓安陽死在裏頭,但是在小倌館裏,不死也得脫層皮出來。
白芙蕖還在糾結究竟要怎麽樣讓自己肚子裏這個孩子成為安家唯一的繼承人的時候,安陽就已經突然地從元家族學之中退學了。
晏昭昭下落不明,南明和如今身上背著皇命,同樣消失不見,蘇州周邊都起了戰事,整個元家族學之中草木皆兵,陳逸飛已死的消息也沒有傳出去。
但安陽這個時候退學其實很不妙,當時李煥安排的時間也非常巧妙,偌大一個元家族學,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安陽和晏昭昭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負責守山門的幾位老師同樣下落不明,李煥之安排周密,可見一斑。
蘇州已經調了金甲軍來保護元家族學的安全了,學生們在元家族學之中未免有些憂心忡忡,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麽辦。
這種時候,一些八卦消息就成了娛樂的唯一源泉了。
這一次的八卦消息的中心是安陽。
聽說安陽趁亂溜去小倌館玩兒,不小心傷了身子,這輩子恐怕都不能人道了,安家正因此四處尋找名醫,卻苦苦無果。
人人都在笑話安陽竟然好男風,又說他實在不懂克製,就算有這癖好,也不應當將自己鬧成這般。
眾人都在歎息好好一個安家居然要絕後了,白芙蕖卻覺得自己已經夢想成真——安陽不能人道,那麽她肚子裏這個就真的有可能成為元家唯一一一個正統繼承人了。
這怎麽可能不叫白芙蕖欣喜若狂?
她本來還想不到一個叫安陽失去生育能力的法子,現在簡直就是打著瞌睡有人給自己送來了枕頭!
正好她的肚子已經大的遮掩不住了,而且安陽現在也不在元家族學之中,幹脆就委委屈屈地拋出了消息,說去年秋獵的時候安陽侮辱於她,之後又頻頻要挾,她不敢聲張。
如今她的肚子實在是遮掩不住了,她要安家給她個說法。
這種學院之中珠胎暗結的事情之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也是其他貴族願意將女兒送到元家族學來學習的緣故,如今一出,整個學院都快炸開了。
消息不脛而走,正在安夫人在家對著神智受到重創、甚至有些不清醒的安陽束手無策的時候,她聽說了這個消息。
安陽不能人道已經是人盡皆知,她找了好些名醫,卻都說安陽的根子已經是沒用了,就算肯花錢去治療,恐怕好的機會也不高。
安夫人沒有法子,倘若安陽不能生育,安家的香火就要斷了,安老爺甚至準備再納妾,重新生出一個安家的小少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