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芙蕖
“瓔珞去哪兒了?”
南明和習慣性地將晏昭昭抱起來,晏昭昭就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脖子笑:“留給哥哥作伴了,省的哥哥與王兄一般,因思念妹妹而情難自已,滿目愁容,這還如何學習。”
南明和聞言無奈一笑,卻還是沒有阻攔晏昭昭。
一個瓔珞圈圈,不帶著也打緊了,留給他也就留給他罷,南明和向來不在意這個,更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去與自家妹妹多廢口舌。
昭昭剛才已經在王青山與南明和說話的時候就將南明和屋子裏頭擺放拾掇地整整齊齊了,南明和自是不會發問,卻更加好奇昭昭究竟上輩子是受了什麽苦,好好一個嬌嬌兒居然連收拾屋子都會了。
他一麵抱著晏昭昭往外走,一麵心不在焉地想那梁喑究竟是個什麽人物,上回在襄城的時候與他分明近在咫尺,卻因陰差陽錯最終沒有見著,心中略有遺憾之感。
梁喑如今被養在京畿的避暑山莊裏頭,可再不受女帝待見,到底也還是女帝的兒子,守衛必不會鬆懈。
他要考慮到自己頭上如今還頂了群芳園的名分,不好將公主也牽連了。
對梁喑複仇還需從長計議,不過依著昭昭的性子,她興許是想要自己動手的,所以也不著急。
南明和曉得,梁喑這個人對權勢如此渴求,上輩子這輩子都一樣,最終還是會回到襄城去的。
那到時候回了襄城,晏昭昭想怎麽整他就怎麽整他,南明和給自己的昭昭助力就是了。
南明和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又帶著晏昭昭去了自己的班級學堂轉了一圈,見那宋姓的先生不在,也沒有多等,徑直抱著昭昭往北院去了。
北院雖說人不多,這幾日到也格外熙熙攘攘。
因這一兩日都是新生入學的時候,女孩子們天生嬌弱一些,恐怕安排不好自己屋子裏頭的東西,所以格外允許了小姑娘們的父兄親戚們幫忙幫運東西打掃屋舍。
二哥哥也幫著晏昭昭,帶著晏昭昭那一份細軟鋪蓋還有筆墨紙硯等物去了將來她要分的宿舍。
北院之中的宿舍與南院也沒有什麽不同,大約是因女學生們嬌弱些,院子便比南院要大上一些,也是二人一間的居室。
小小一間屋子雖然不大,但也敞亮,小門推開之後是兩張並在一起的木桌,左右各一間小房,門口以布簾屏風隔開,與南院的男學生宿舍格局基本一致,不過要大些。
晏昭昭的室友大約是已經來了,一個輕靈的白色身影掀起了一邊的布簾子,軟糯的嗓音便怯生生地響了起來:“是清照嗎......啊!”
這嗓音與晏昭昭說話的腔調倒有些相似,隻不過說出來觀感就完全不同,南明和倒是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她轉出來地太急,差一點就撞在了南明和的身上,所幸南明和動作敏捷些,一下子就避開了去,倒是叫那小姑娘臉色通紅不知所措。
小姑娘抬頭看了一眼南明和,又忙忙地收回了眼神,低著頭耳朵都紅了,害羞地不知道如何自處。
雖說大羲朝已經出過好幾位女皇,女皇們也勵精圖治地推動男女平等,不過南方一直都因為天高皇帝遠的緣故,女子的地位還是稍稍低些,男女大防也比較嚴謹。
小姑娘乍然見了南明和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大感害羞也是正常的。
這也是為什麽元家族學裏頭的女子學堂開了好些年了,如今也就隻一個班兒,還多半都是王公貴族家的女兒。
像麵前這樣的普通人家的女兒實在是少之又少,也難怪她的母親之前這樣得意洋洋與有榮焉。
是的,晏昭昭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少女就是考了第十的白芙蕖。
此時離的近了,反而更加覺得少女身上氣派出眾,倒是令人好奇她那樣的母親究竟是怎麽養出來這樣一個嫻靜少女的。
南明和不喜與其他女子多交流,將晏昭昭放下了,便如同剛剛晏昭昭一樣進了屬於晏昭昭的這一邊,替她將東西都收拾好。
晏昭昭長高了不少,眉目裏卻還是比白芙蕖顯得更稚嫩一些,身量也要矮上一些。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在白芙蕖的身上停了停,並沒有主動說話。
雖說晏昭昭不會以貌取人,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有一個晏芳蕪,後頭還有一個元依媛的緣故,近日她對這種柔柔弱弱又格外堅韌馥鬱的少女並無多少好感。
何況聽她言語,竟是已經知道自己是元清照了。
晏昭昭並不喜歡有人在背後悄悄打探自己的感覺,尤其聽她喊自己喊的這樣親昵熟悉,她眉目裏並不熱絡。
加之她並不是一個上來就喜歡與人互稱閨名的人,並不喜歡過分自來熟者,所以晏昭昭略微思索了一番這般說道。
“咱們一同考入學堂,北院裏頭隻有一個女學班級,咱們以後必定是在一處念書的,我觀你比我年紀稍大些,便自作多情,稱你一句芙蕖師姐可好?”
晏昭昭笑容嬌軟,她乃是宮廷貴族出身,真正的天之嬌女。
即使她隻是這樣站在白芙蕖麵前,身上穿的也不見得多麽金貴,撲麵而來的氣勢還是將白芙蕖壓得不禁低下了頭,一開始那通身的氣派難免就短了半截兒。
這是與生俱來的氣勢,白芙蕖下意識地避其鋒芒。
更何況今日在放榜前白芙蕖遠遠一瞥就看見了晏昭昭,她生的確實動人非常,遠遠就可瞧見她一身氣派不凡。
如今離的近了,更是覺得她的美極為鋒利而具有攻擊性,尤其是微深眼窩裏的一雙杏眼,隻是抬起眸來輕輕看她一眼,便不知為何叫她心裏有些發怵。
這是階級的不同,是有些人一輩子都難以逾越的差距。
白芙蕖對這些想的很明白,所以眉目裏頭難免有了些許的羨慕之色。
有些人出生就在終點,很多人都歎過這樣的話,白芙蕖此時也未免落於俗套。
但她卻沒有想過能夠出生在終點線上的孩子同樣具有其他人難以想象的壓力,晏昭昭是,南明和也是。
她未免去想元清照是元幕山長的嫡親孫女兒,與自己這樣的出身截然不同。
想到她自己的出身,白芙蕖的眼光忽然一暗,片刻之後抬起頭來,收拾好了麵上的神情,才微微笑道:“是了,我今年虛歲十三,便托大做一回清照師妹的師姐了。”
她笑容完美,晏昭昭又不免想到了元依媛,麵上的神情便顯得愈發寡淡了些。
晏昭昭的容貌明豔,若是帶了笑便是極為明媚的長相,可若不帶笑,便顯得她眉目輪廓愈發明顯,與剛剛那個抱著她來的少年郎一般冷淡鋒利。
晏昭昭臉上就差明明白白地寫著“我與你不是十分相熟”了,白芙蕖也識趣,抿了抿唇,退了兩步,不再如同剛剛一般親昵。
她輕輕笑道:“清照師妹可是累了?一路遠道,原是我想的不周到,在這兒攔著師妹說話,師妹且好好休息,下回再來叨擾師妹。”
她朝著晏昭昭不卑不亢地行了一個萬福禮,看上去確實十分懂事明理,晏昭昭也想自己因元依媛的緣故埋怨一個小姑娘作甚,便勾了勾唇,有些歉疚地回了一個萬福禮。
也正是這時候,屋子外頭忽然傳來一個喧嘩的女聲:“芙兒芙兒,我瞧見你那個姐姐了!”
這個聲音正是之前在放榜的地方得意洋洋的女子,白芙蕖的生母,她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當真是喧鬧的很。
“娘親,您說什麽呢!您隻有我這樣一個女兒,哪裏還有什麽姐姐妹妹的。”
白芙蕖的臉色未變,晏昭昭卻分明瞧見她眸光之中閃過了一絲晦暗。
她匆匆忙忙地迎了出去,言語之中有些疲倦,大約是對自己的母親這樣聒噪和口無遮攔十分心累。
姐姐?
晏昭昭看了看白芙蕖,心中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測,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喜歡八卦的聒噪之人,也不喜歡去窺探自己室友的隱私。
她不是不能和人住在一起,晏昭昭雖然嬌氣,卻絕不怕吃苦,更別說這裏的條件對她來說其實已經很好了。
隻是這白芙蕖一看就是胸有溝壑之人,晏昭昭並不討厭有心計的人,隻要這白芙蕖莫要來觸自己的黴頭,晏昭昭也沒必要、也懶怠和她產生什麽衝突。
不過白母那樣聒噪的女子,晏昭昭就沒有什麽好感了,如今白母來了她也並不願意走到外頭去看看,直接進了自己的小隔間裏頭,瞧瞧南明和在做什麽。
南明和已經將昭昭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女學生的宿舍裏頭有一個簡單的梳妝台,也還有個小衣櫃,南明和正拿著晏昭昭的衣裳往小衣櫃裏放。
這些事情以前都是紅袖做的,南明和做起來卻沒有一絲生疏,晏昭昭看了一會兒,心頭卻微微一疼——南明和不肯告訴自己他過去的過往,可他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才會這般?
這世上沒有人生來就會對伺候人十分熟悉,晏昭昭會做是因為她做過好幾年,可南明和的出身究竟是什麽,才會這般?
南明和倒是非常罕見地沒有察覺到晏昭昭進來了。
他腿邊是打開過了的兩個衣箱,此時他手裏拿著的是一件竹葉青的襦裙,眉目裏罕見地有些溫柔,目光卻稍稍有些空,顯然不是在看這衣裳,隻是通過衣裳未免想起來了什麽。
晏昭昭看著那衣裙也有些好奇,隻是半晌沒有想起來那衣裳究竟有什麽特殊的,竟能叫她的二哥哥這般溫柔,於是聳了聳肩,喊了南明和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