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妹妹
南明和果然已經被分配到了南院去,在一個姓宋的先生手下學習,住在一個四人間兒的宿舍裏頭。
晏昭昭曉得她二哥哥最愛清淨不過,要住在四個人的宿舍裏頭,也不知道那另外三個人是什麽人物,會不會十分難纏,叫她想想都覺得天要塌下來了。
可是為了跟著元幕老先生學東西,什麽特權都沒有,晏昭昭和南明和隻能忍著。
南明和倒覺得尚可,他看晏昭昭如此憂心,便先帶著晏昭昭去了南院轉轉,叫她親眼見一見,也免得這樣擔憂自己,可將將放下心來。
晏昭昭有南明和牽著,倒也不懼出入那些都是男學生的南院,兩個人一高一矮地走著,時不時有人在兩人的背後竊竊私語,晏昭昭也權當沒聽見了。
倒是因為新生入學的緣故,巷道裏的人有些多,晏昭昭不小心被一個急匆匆的少年給撞了一下,她身嬌肉貴,人也嬌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將掌心擦破了皮。
這一下可直接就把她撞得疼哭了,那少年也是個鋸了嘴的葫蘆,竟是一句話也不說,匆匆忙忙地又走掉了。
南明和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了停,便將晏昭昭抱了起來,往她的掌心裏頭揉了不知道什麽藥膏,便直接將她往自己的宿舍方向抱走了。
他怕小姑娘又被碰撞了,一直都是背著自己和晏昭昭的兩份被褥,一隻手裏提著木桶盆子等東西,另一隻手抱著昭昭,也不覺得沉重。
少年正在緩緩地往青年過渡,他的肩膀雖然還稚嫩,卻已經可以為晏昭昭遮風擋雨,保護她安全無虞了。
入學上山的時候家仆都被留在山下了,如今幫忙搬東西打理的基本都是學生們的親屬以及學生自個兒。
能看到衣著樸素卻滿麵笑容樂於助人的貧民,也能夠看到皺著眉頭抱怨不休的達官貴人,也算是人間百態了。
南明和很快就帶著晏昭昭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男學生們的宿舍乃是一間四人,都在小院子裏頭,院子裏頭一麵門三麵屋子,一個院子三間宿舍,住十二個人。
每個屋子裏頭留出一塊兒空地拚著桌子,應當是日後學習之用。
另外的空間用木板和屏風隔開,放著日常用品,還有一張隻能躺一個人的木板床,各自有一個小門,也能掛上布簾子,好歹還算是有點兒隱私。
麵積不大不小,環境也算幹淨整潔,一視同仁,公平公正。
不管是貴族子弟,還是貧民庶民,在這裏的住宿條件基本是完全一致的。
晏昭昭時不時能聽到有人在歎氣抱怨,說是這地方怎麽如此狹小雲雲,更有甚者的家屬還在大聲怒罵,說是自家孩子金貴,府裏頭的下人住的都比這裏要好。
晏昭昭住慣了金窩銀窩,上輩子也住慣了嘈雜的小院子和巷道,此刻見到了倒覺得安下心來了,條件也不是她想的那樣淒苦嘛,甚至算得上還不錯。
南明和的另外三個室友來了兩個,也都是新入學的新生。
一個十八九歲的樣子,衣著富貴卻神色儒雅,見南明和過來還拿了一包茶葉過來,看到南明和身後還跟著一個晏昭昭,愣了愣,也拿了一包茶葉過來相贈。
此人禮儀甚佳,談吐非凡,晏昭昭聽他自我介紹,說是南方一個鹽商的弟子,姓王,字青山。
王青山認出來南明和是誰了,態度倒也不卑不亢,算得上彬彬有禮,令人如沐春風。
還有一個,正是晏昭昭之前覺得眼熟的那個黑皮少年郎,年紀也不大,說是少年郎也不知道有沒有十一二歲,整個人硬邦邦的,神色也非常冷淡,隻說自己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叫石頭。
石頭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一二,隻是在晏昭昭的身上稍稍有些停留,但也很快就轉過了頭,進了自己的小隔間兒裏頭不再說話了,顯然一副不想與人交際的模樣。
這個就是那個考了第二的石頭?
晏昭昭多看了他兩眼,還是沒能想起來這人究竟有什麽地方令自己覺得眼熟的,便不再看了。
還有一個室友沒有來,聽王青山說是此人已經安頓好了,是個揚州慕名而來的普通學子,年紀已經二十有餘,家中還有一房剛過門的妻子,如今是送自己的妻子下山去了。
王青山正在與南明和說話的時候,院子裏頭忽然就傳來了嘈雜的爭吵聲,大約是一個少年郎正在與自己的父母爭吵,說是不要住這樣破爛的地方,好不容易考了半天,居然住這種豬圈都不如的地方。
左右不少人都在看熱鬧,隻覺得好笑,哪裏有熱鬧哪裏就不缺吃瓜群眾。
他們吵了還沒有半刻鍾,就有一個神情嚴肅身材魁梧的先生走了過來。
左右問了兩句話,了解了那男學生發作鬧騰的原委之後什麽也沒說,隻是將這少年丟在地上的腰牌撿了起來收入自己懷中,便說這少年可以回家了,以後再不必來元家族學。
這是什麽意思?
被退學了?
周圍原本也還有不少人在抱怨這宿舍條件過於艱苦,聽先生這樣一說幾乎是瞬間就閉緊了嘴巴,不再多言了。
要知道元家族學可是南方最好的學府,這好容易才考進來,怎麽可能因為這樣一點兒事情就退學了,那抱怨的心思還是趁早留在心裏頭為妙。
王青山與南明和也算談得來,他表麵上看上去溫文爾雅,卻時不時說出一些針砭時弊的驚人之語,倒很對晏昭昭與南明和的胃口。
而且王青山正巧與南明和一樣分到了那宋姓夫子班上,晏昭昭對王青山觀感尚可,便覺得心徹底地安定了下來。
王青山仿佛與南明和還頗有話說,晏昭昭便自動地跑進了南明和身後的小簾子裏頭,將南明和平日裏要用的東西都一一收好,又將南明和的衣箱子擺在了一邊,還替他將被褥抖開了撲在床榻上。
不過這木板子床左右實在是光禿禿的很,連個熏香的香爐都沒有,晏昭昭轉了轉眼睛,便將自己脖頸上一直帶著的那個瓔珞解了下來。
這塊瓔珞中間係著的是一塊兒天然帶著芝蘭香氣的寶玉,稀罕的很,晏昭昭有時帶著,權當個好看裝飾了。
晏昭昭回頭一看南明和沒有看著自己,便將那塊寶玉給摘了下來,塞進了南明和的被褥之中,頓時就笑得如同偷魚的貓咪一般。
外頭王青山倒是在與南明和悄聲問晏昭昭的事情。
“行止兄,令妹年紀尚幼,一個人去北院學習恐怕危險,你就不擔心嗎?”
王青山的目光澄澈,倒是真擔憂。
他一說到晏昭昭,忽然就打開了話匣子,對著南明和大倒苦水。
原來王青山也有個妹妹,他與妹妹關係甚好,妹妹的學問也做的不錯,隻是年紀尚幼,家中父母和他都不舍得將小姑娘帶出來,說是妹妹年紀太小,不必跟出來吃苦念書,還能在家裏多留兩年。
但是妹妹是哥哥的心頭寶,王青山說自己才離開家不到三個月,如今就覺得十分想念了,想想要到今年年底預備過年的時候才能休沐回家,簡直覺得思念難熬。
說著說著,王青山剛剛還十分平靜的麵容簡直就是愁雲慘淡,又說起來怕小姑娘一個人在家裏被什麽壞東西給瞧上了。
這種獨獨屬於兄長如喪考妣的情緒南明和竟然十分認同,他平素裏有些少言寡語,竟與王青山也多說了兩句。
晏昭昭在後頭簡直快笑死了,覺得這王青山真是個有趣之人,若是南明和與他住在一起,也不會覺得難受無趣。
這時候她也不免想自己的未來室友會是個什麽樣的小姑娘。
若是興趣相投,平素裏說話做事都合得來,那也算是一樁快事。
想到這裏,晏昭昭又不免去想珍珍愛愛,隻希望珍珍與愛愛的宿舍能夠分的與自己近一些,這樣日後來往交流也會方便很多。
可不虧了珍珍愛愛倒真是元幕老先生的親孫女兒,今日分配宿舍,元幕老人家早就喊了兩位女先生跟著她們兩個,必要時候幫襯一二,真是親的和假的就是不一樣。
不過晏昭昭也就是這樣想想,她原本就沒想元幕老先生能對自己多麽重視。
對元幕老先生來說,晏昭昭原本就是一個不得不壓在他頭上的君命而已,說起血緣關係那是一點兒沒有,雖然稍有欣賞之情,卻越不過人家實打實的親情,實在沒有必要讓元幕老先生像照顧珍珍愛愛一樣來照顧她。
這種道理晏昭昭還是明白的,她重活一世,對很多沒必要的東西也看淡了許多。
如今元幕老先生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個較為親近的長輩,卻萬萬不是自己的親人,所以沒有必要為了這種事情難受。
總歸二哥哥對自己好就行了。
王青山與南明和說了好多好多關於離開妹妹究竟如何不舍之事,直到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忘記仿佛帶什麽東西了,匆匆忙忙地說是要走,滿麵懊惱,準備趁山門未關去山下的集市裏頭買些回來。
他倒覺得與南明和一見如故,於是又問南明和有沒有什麽缺少想買的,南明和婉拒之後他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另外的那個石頭倒真是個石頭模樣,從頭到尾什麽也沒說,一直都一聲不吭,就和沒有他這麽個人似的。
王青山走了,南明和的目光在石頭的房門上停了停便轉開了。
他轉過來看了晏昭昭一眼,便發覺晏昭昭脖頸上帶著的瓔珞圈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