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秘密
晏昭昭驚得反應不過來，南明和便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強硬地將這一口血從她口中渡了進去。
她被點了穴道，身上動彈不了，南明和也不知在她喉嚨上點了何處，她不得不鬆開了僵硬的喉頭，將那一口血也咽了下去。
晏昭昭睜大了眼睛，她下意識覺得羞惱，上輩子到現在她還從沒有與人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
可是她旋即又反應過來，南明和絕不會是個喜歡輕薄人的浪蕩子，而她也不過是個還沒長開的丫頭，他還不至於有什麽特殊愛好，故而他今日的所作所為，不過就要叫她喝下這一口血罷了。
可喝他的血做什麽？
晏昭昭沒有答案。
盡管是做著這世間情人才會做的親昵事兒，呼吸都交雜在一起，晏昭昭本就昏昏沉沉的頭腦都因他的驚人舉止變得更加如同一團漿糊，但南明和的唇舌仍舊也規規矩矩。
他不過是一口一口地將腥熱的血渡給晏昭昭，小姑娘被動地承受著——但血的味道屬實並不美味，她被迫飲下，喉頭還是忍不住地生理性想吐。
大約是南明和終於覺得夠了，他這才將晏昭昭鬆開，沉著眼眸將她唇角沾著的血液一點點擦去。
晏昭昭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了，她原本應當覺得羞憤，心中更多的卻是疑惑和不解。
她的不解很快就被南明和察覺，南明和垂下眉目，十分愧疚的模樣：“昭昭，對不住，我．．．．．．我實在害怕．．．．．．”
不論是前世今生，晏昭昭都沒有聽過南明和在她的麵前說過害怕恐懼。
但此時，看著仿佛脫去了自己身上所有外殼的南明和，她忽而就福至心靈地想到他在害怕什麽——他害怕自己得了天花，自己挺不過去，便要死去了。
晏昭昭才驚覺，南明和也不過是一個才將將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他在府裏關係最親近的人不外乎就是她，他也會害怕晏昭昭的離去。
大約是剛剛那個根本算不得吻的唇舌接觸令他心底很多從前都說不出口的話開了閘似的往外冒，南明和仿佛捧著這世上他最珍視的珍寶一般輕輕地捧著晏昭昭的臉，目光微微漏出一些茫然失措。
“如果你不在了，我恐怕．．．．．．”
其他的話，晏昭昭已經猜到，但這些話說出口便仿佛要打破許多禁忌，於是她隻能慌張地拿過一邊的手帕，笨手笨腳地幫南明和擦唇邊的血漬。
“我一直都在。”
晏昭昭不知該說什麽，自己衝口而出的也不過是一句自己一直都在。
想想如今自己得了天花，爹爹和娘親都因為旁的原因不能來，她身邊隻剩下一個南明和，左右從前花團錦簇的熱鬧已經找不見了，但南明和卻還在這裏。
“為什麽？”晏昭昭心中唯一的疑問隻有南明和為什麽要喂自己喝他的血。
她現在唇齒之間都還是腥甜的味道，混著一點點南明和身上的竹葉香，令她有些無所適從，心裏的疑惑也越來越大。
南明和深深地看了晏昭昭一眼：“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並不抗拒將自己的過往告訴晏昭昭，但這件事情仿佛是一條導火索，他那淤泥一般的過往，晏昭昭一旦踏入，便要彌足深陷——以前的南明和還會想放開，可現在他已經想明白了。
南明和放不開手了，若是晏昭昭不肯，他自然不會拉自己的月光落地，可若晏昭昭肯來，他便絕不肯鬆開手。
晏昭昭看著與平常並不一樣的二哥哥，想了想剛剛他露出的諸多失控表現，隱約感覺到南明和這張皮囊下恐怕還藏著許多她上輩子都不知道的東西。
這一次本就是十分特殊的情況，若非在他們才將將吵了一次，晏昭昭又忽然置身於這樣危險的境地之中，南明和是絕不會表露出這樣的一麵的。
晏昭昭甚至能感覺到，南明和能主動說出這並非一件好事，大約是在給自己一個走進他的機會，她知道若自己這回沒有追問，她便會和上輩子一樣，與所有的這些擦肩而過。
二哥哥仍會是那個溫和柔軟的二哥哥，但旁的便再再沒有了。
如果是旁人，晏昭昭便不再想要打探了，知道的秘密越多，需要背負的責任和負擔就越重。
可涉及到的人是南明和，她便不免地想要涉足，近一點，再近一點——究竟是為了什麽她也不知道，但她清楚地明白她並不害怕皮囊下的那個他。
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表象而活，正如她這樣年輕稚嫩的孩童皮囊下藏著一個已經活過一世千瘡百孔的靈魂，南明和想來也是一樣的。
她忘了，南明和的童年經曆並不比她的經曆好到哪裏去。
他會小心翼翼地將真實的自己藏起來，也本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想到那朵夾在書中許多年都沒有丟失的杏花，還有那許多個日日夜夜，甚至是前一日兩人在清涼閣前的爭吵，晏昭昭便覺得自己的心頭急急地跳了一下。
其實昨日吵起來的時候，晏昭昭就記得他的眼神——他的眼神之中明明各種情緒翻湧，可他卻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逼迫自己什麽也不能做，仿佛玉石俱焚又仿佛飲鴆止渴地看著她。
晏昭昭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南明和一直溫和地看著晏昭昭，看著她眼中的神色變來變去，並未多說什麽。
他總是這樣，從不強迫她，所有的一切都等著晏昭昭回首，仿佛隻要晏昭昭願意給他一點，他便甘之若飴了。
不，他不該這樣卑微的。
晏昭昭眼裏的南明和從來不是一個沒用的人，相反，她一直相信，將南明和的嗓子治好之後，他一定會成為更加明亮耀眼的人。
她大約是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卑微又渺小，於是感情先於理智開口：“我想知道。”
南明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他初時並未開口，卻在自己的袖中一頓翻找，竟是將晏昭昭昨日丟了一地的天珠手串給全部找了回來。
他將這串手串重新穿好了，卻交到晏昭昭的手裏去，晏昭昭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手已經自然地接過了，重新替他戴上。
這都是晏昭昭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的。
也不知是怎麽了，晏昭昭感覺自己身上的力量已經開始漸漸回籠，她的心重新開始有力地跳動起來，迷蒙的視線也終於清晰起來，她這才看到南明和在自己手臂上割的那一刀有多深。
沁出的血將他淡色的衣袍都沾紅了，看上去觸目驚心的一大片，想想他已經流了很久的血，卻仍舊一直在與晏昭昭說話，等著她的回應，晏昭昭更是不知自己心裏飽脹的情感如何處理。
“沒事的。”
南明和安撫地牽了晏昭昭的手，卻將自己的衣袖擼起，露出那一道傷口來。
晏昭昭不禁紅了眼眶，還來不及擦淚，便被麵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那一道三指寬的傷口就這般在晏昭昭的麵前緩緩地愈合到了一起，剛剛還在流出來的血已經漸漸幹涸，最終凝結成一道血痂。
“這．．．．．．”晏昭昭驚得眼睛都睜大了，雖說那傷口愈合的速度算不上十分快，可顯然比尋常人傷口愈合的速度快了千百倍。
但她的接受度顯然比旁人高了不少——晏昭昭想著自己都能重回一回，南明和身上的這點特質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
所以她很快收拾了臉上震驚的神情，隻是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件事情旁人知不知道？”
南明和搖頭。
“那你可記得了，這可千萬不能讓旁人知道。”
事出反常的事兒，被旁人知道，不是當做稀奇被抓起來，就是被當做妖魔處死。
南明和眼裏的笑比哪一日都要多，他很高興晏昭昭並不因此害怕他，甚至第一反應是叫他不要說出去，想要保護他。
他仍舊點頭，晏昭昭忍不住失笑，伸手捏了捏他清瘦的臉頰：“二哥哥，你為什麽總是這樣聽我的話？太乖了，小心被旁人賣了。”
她的精神頭果然好起來了，南明和更是注意到她先前額頭上的兩顆紅疹子已經緩緩地變黑幹癟了下去，看來自己還是有些用的。
於是他也陪著晏昭昭說些玩笑話：“若是昭昭日後窮到這般境地，要將我賣了去抵債，我也願意。”
“我才不呢。”晏昭昭忍不住笑了一聲，又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皸裂的嘴唇，南明和便拿了水來給她喝。
晏昭昭喝了兩口水，便顯著地感到自己口腔之中的不同。
她嘴裏原本還生了幾顆奇癢無比的疹子，現在卻已經漸漸地消了下去，甚至連癢意都減弱了許多。
“二哥哥，你的血．．．．．．是不是能治病。”晏昭昭覺得很新奇，更何況這是一個隻屬於她和南明和的小秘密，她更是覺得心裏滋生出一種隱秘的快樂。
南明和見她高興，雖不明白她怎麽就高興了起來，便也點點頭，陪著她笑：“是。”
“那我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