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恐嚇
女帝在麵對晏昭昭的時候總是格外寬容的。
之前銅雀樓的事情,晏昭昭直接將廚娘給帶走了原不合理,但在女帝這般縱容默許的情況下,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麽。
晏昭昭已經站起來了第一步,第二步,她想解決的就是晏芳華。
晏芳華就像是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對現在的她而言並沒有多少殺傷力,有時候卻格外煩人。
昭昭從前是想著將她留下來看她逗逗趣的,但如今她已經失去了逗趣的想法。
晏昭昭要做的事情很多,當下沒空和晏芳華玩兒過家家。
所以她帶了徐太醫去大房,想要看看晏芳華究竟是在玩兒什麽花樣。
若是真病了也就罷了,順手替她看看病,也不用晏芳華多感謝自己;
若是假病,這回晏昭昭真要打她一個耳光,將她打進淤泥裏抬不起頭來。
她去大房的路上,遠遠地便瞧見前頭還有個高挑瘦削的身影——是晏芳蕪。
晏芳蕪的方向同樣是往大房去的,大約是昨日與她一同出門,回來的時候卻隻剩了她一個,心中也惶恐?
晏昭昭放慢了步子,原想瞧瞧晏芳蕪究竟要做什麽,但晏芳蕪也不知是為何,仿佛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晏昭昭,回過頭來朝她微微一笑,停下來等她。
晏芳蕪身上確實有一種旁人無法企及的書卷氣,如蘭馥鬱,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就仿佛一朵盛開的白玉蘭。
“四姐姐,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晏昭昭姿態親昵,先福身行禮,晏芳蕪還了禮,兩人便並肩往前走去。
“妹妹身上有鵝梨香的味道,我遠遠地便聞見了。”
晏芳蕪微微地笑,十分矜持,笑不露齒。
晏昭昭點點頭,不再多問了,心中卻已經將這件事情按下。
因這這幾日心中煩悶,晏昭昭已經有些日子不曾點過鵝梨香了,她自己聞自己壓根聞不出來,晏芳蕪隔著這麽遠都能聞到?
晏芳蕪身上果然有鬼,就這般遠超旁人的五感,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
“四姐姐也去瞧大姐姐麽?”晏昭昭再次發問,臉上看上去十分不在意的樣子。
晏芳蕪的臉上有些憂慮的模樣:“是,昨日怎麽說也是我和姐姐一同出去,我原以為她已經好了,怎麽也不料出去病情竟就惡化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該帶姐姐出去的。”
晏昭昭便作不經意地問道:“姐姐如何想著去四月四了,從前也不見姐姐要去。”
晏芳蕪便歎氣:“我原是許久不曾見過福王府的阿柔了,隻是聽說她可能會去四月四,我便去了,又請了大姐姐作陪。”
這位福王府的阿柔是福王府最小的姑娘,是晏芳蕪的手帕交,這次四月四她確實不曾前來。
不過晏芳蕪的回答同樣滴水不漏,晏昭昭雖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沒有獲得,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晏芳蕪此人絕不會是個繡花枕頭。
兩人一邊隨意地說了東西,一邊便到了大房。
晏芳華的院子在探清苑裏緊靠著正房的地方,叫怡然居,王氏聽聞晏昭昭與晏芳蕪結伴前來看望姐姐,竟也就放他們進去了。
晏昭昭坐到晏芳華床榻旁邊的時候,她確實病的一臉蒼白,目光之中十分呆滯,定定地看著自己頭頂掛著的小穗子,仿佛一個已經失去了性命的破布娃娃。
晏昭昭剛剛坐下,晏芳華就如同見了鬼一樣地尖叫起來,捂著自己的頭藏在被子裏,大聲喊道:“有妖怪,有妖怪要殺我!快抓妖怪,快抓妖怪啊!”
晏昭昭從沒見過她這樣發狂的時候,但很顯然麵前的晏芳華與往日不同,她身上的驕傲已經完全不見了。
病這半月,她身上原本的一點點嬰兒肥已經完全瘦了下去,看上去竟有些皮包骨頭的樣子,一雙大大的眼睛之中滿是淚水和緊繃的崩潰。
不過晏昭昭的心裏不會對晏芳華產生一點點的同情,當初王氏要著人來大鬧群芳園,又在南明和那頭鬧著要找妖怪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這般事情會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晏昭昭真想送王氏和晏芳華兩個字,活該。
“大姐姐,是我和五妹妹,你別害怕。”晏芳蕪忙上前輕輕地拍著晏芳華的脊背,輕柔地安撫她。
晏芳華大約是認出了晏芳蕪的聲音,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哭了起來。
晏芳蕪好一番輕聲安撫,竟果然將晏芳華安撫了下來,正想說話的時候,就聽到自己的貼身丫頭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唯唯諾諾地說道:“姑娘,太太要見您。”
“怎麽了?”
“太太說是有急事。”
“我知道了,走罷。”
晏昭昭這個時候正站在晏芳蕪的身後,分明瞧見她的身上一瞬間漏出來的一點點低氣壓。
但她還是含著歉意的笑轉過身來與晏昭昭告辭,便匆匆忙忙帶著她的丫頭走了。
晏昭昭若有所思,這府裏真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不過今日的事情晏芳蕪並不是重頭,她是衝著晏芳華來的。
晏芳蕪走後,晏芳華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晏昭昭看得出來,晏芳華目前的狀態並不穩定,她眼中甚至沒有幾分清明,卻當真是由心底害怕她。
晏昭昭上前一步,學著剛剛晏芳蕪的模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連晏芳華都覺得晏昭昭身上的氣息安穩下來,並不如同她夢中的晏昭昭那般鋒芒畢露滿是戾氣。
這給了病得昏昏沉沉的晏芳華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她和晏昭昭的關係很好。
昭昭抬手,讓自己身後年輕的太醫為晏芳華看診。
晏芳華下意識想要拒絕,她的大丫頭卻勸她:“太醫來了,給姑娘看看,姑娘便會好的。”
晏芳華的態度便軟和了下來,徐太醫打開藥箱,為晏芳華把脈。
這其間,晏昭昭一直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目光柔和,仿佛她們之中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片刻之後,徐太醫將東西一應收了起來,給了晏昭昭一個眼神,便退了下去,不再多言了。
徐太醫的意思是晏芳華並沒有病,她體內安康,最多是精神有些紊亂。
晏昭昭皺起了眉,須臾又緩緩舒展開。
晏芳華的丫頭轉出去取茶和藥來的一瞬間,晏昭昭低頭湊到了晏芳華的耳邊,帶著一點森冷的笑意道:“晏芳華。”
晏芳華果然被嚇得大叫起來,晏昭昭卻在錦被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握住,臉上卻溫柔地笑起來:“你怕我?”
晏芳華瘋狂搖頭,淚卻滴了下來。
晏昭昭心裏有了底,便冷漠勾唇道:“我警告你一句,你日後見了我繞道走,我便留你一條小命;若是你還要再來招惹我,我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明白。”
在架子床和紗幔的掩映下,隻有晏芳華一個人聽到了晏昭昭這仿佛魔鬼的低語,她的手鬆開了她的手腕,狀似溫柔地將手放在了她的脖頸上。
“我叫人用用力,你說你這漂亮的小脖子是不是就斷了?”
半大的孩子說著這樣的話,原本應當是十分荒謬的——但晏芳華淚眼朦朧地望進了晏昭昭的眼底,清清楚楚地看到這雙杏眼裏絲毫不掩飾的殺意,她忽然不敢再哭了。
無論人多蠢,在無限接近死亡的時候,總是能本能地趨利避害。
晏芳華知道晏昭昭沒有開玩笑,自己的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開始忙不迭地點起了頭。
“老實點兒,好好地守著這個秘密。否則你下一個噩夢之中,必定有我。”
稚嫩天真的麵龐,柔軟的紅唇卻說著這樣可怕的話——晏芳華如同見了鬼一般抖了起來,瞬間就從頭冷到了腳。
而晏昭昭卻已經站起了身,有些不耐地說道提高了聲音道:“姐姐若不願見我,我下次懶怠再來了。”
小丫頭轉進來的時候正聽到這句話,晏昭昭抬步往外走,徐太醫如同空氣一般也跟著晏昭昭往外走。
這番場景與之前數次晏昭昭與晏芳華不歡而散的情況一模一樣,誰也沒有多注意。
晏昭昭兩世為人,與晏芳華鬥了兩輩子,對她的性子已經十分明白。
她是個欺軟怕硬的,如今雖說不知什麽緣故躺在這裏,精神頭卻確實已經垮了,如今直接給她來這麽當頭一棒,她不怕才怪。
晏昭昭毫不猶豫地往外走,又與大房的另外兩個庶女撞了個正著。
晏芳清和晏芳月正在院子裏,她們見了晏昭昭,忙不迭唯唯諾諾地請安行禮,等晏昭昭走後,又滿臉不平地互相對視一眼。
晏昭昭焉不知這兩位心中想得什麽,可惜這兩位一直都在王氏手下兢兢業業地討生活,小家子氣不說,還蠢的厲害,若是她們活得不耐煩了要朝自己動手,晏昭昭不介意讓她們變成今日的晏芳華。
時光匆匆,夜幕降臨。
晏府外往東數十裏的城郊,剛剛被晏昭昭從群芳園送了出去的任謠終於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剛推開門,脖頸上便橫了一柄劍。
劍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