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主
公主亦是風塵仆仆的模樣，她身上尤有外頭撲麵而來的冷氣兒，應當是才換了披風甲胄，束起的發都還未散下來，隻是換了一身常服。
見自己這個最最金貴的女兒一下子摔了，公主立即揮退了自己身邊幾個換衣裳的丫頭，走上去將晏昭昭扶起來，給她揉了揉膝蓋，又一把抱了起來。
晏珩也從耳房裏換了衣裳出來，他最是疼寵自己這個獨苗苗，方才聽她跌倒便急的不行，連腰封的係帶都尚未係好便跑了出來。
“我的兒，走路仔細些，你娘親和我，日日都在，你這樣著急做什麽。”
晏昭昭轉頭看到晏珩清俊的麵容，轉回去又看到娘親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容貌，才將將用手怯生生地碰了碰她冰涼的臉頰一下，鼻頭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
若是還和上輩子一樣，琮陽公主將在她十歲的時候出征，卻在平定吐蕃南詔的時候戰死邊疆。
娘親一死，爹爹便整日借酒消愁，冬日的時候醉酒跌進了湖裏，撈起來的時候就去了半條命，沒熬過半年便病逝了。
若說十歲以前的晏昭昭是整個群芳園最耀眼的一顆明珠，十歲以後的她便是無人在意的一顆魚目，零落成泥碾作塵，連香都不如故了。
這時候聽晏珩說她和娘親一直都在，晏昭昭心裏的恐慌和委屈瞬間侗決了堤似的往外湧。
晏珩見晏昭昭哭了，瞬間便慌了手腳。
晏昭昭連連搖頭。
“棗子摔壞了．．．．．．原是要拿給娘親和爹爹吃的。”
晏昭昭捂著眼睛甕聲甕氣地說道。
她的委屈苦痛並不能說出口，隻好將這個鍋丟到剛剛的大棗上。
晏珩聞言忍不住笑：“棗子壞了便壞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難不成還買不起一個棗子麽？”
晏昭昭不答話，隻是搖頭，一個勁兒地哭。
晏珩沒了法子，隻能求助地看向琮陽公主。
公主也覺得奇怪，便接過昭昭抱到自己懷裏，摸摸她的膝蓋道：“昭昭不哭，一會兒再喊人去采買一些新的回來便是。”
晏昭昭便抹淚，孰料越抹哭的越凶，到最後心裏自個兒都唾棄自己，如今父母雙親都還健在，自己知曉前世之事，自當盡力為父母避免這一死局，哭實在不是好女兒應為之事。
可是她壓根控製不住自己，仿佛想把這前世今生的委屈全給哭盡了似的。
晏昭昭當即埋頭到公主懷裏，自暴自棄地放聲大哭起來。
“公主不在，姑娘可受了委屈了。”
這般場麵，小翠想起前些日子晏芳華對晏昭昭肆無忌憚的欺負之事，眼眶也有些紅。
碧璽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現在提及此事並不是個好時候，於是上前打了個哈哈：“姑娘病了，想公主了呢。”
晏昭昭確實是想娘親了，旁人看不過覺得她與娘親隻有數月未見，可她與娘親已闊別數年，其中更是隔著兩輩子的塵寰。
如今近鄉情怯，她壓抑不住心中激蕩，哭得停不下來。
“我兒真是個小哭包。”
公主的話語之中很是無奈，抱著晏昭昭哄了又哄，她這才不哭了。
公主的目光在小翠和碧璽身上轉了一轉，落在了南明和身上。
南明和目光幽深許許，低下了頭。
公主笑了笑，出聲問道：“明和，你用膳了麽？”
南明和自是說不了話的，他身邊的小廝便替他答道：“公子用了些點心。”
公主點了點頭，便叫晏珩帶昭昭和南明和去一側的飯廳裏喝牛奶，說是孩子們年紀還小，多喝牛奶沒壞處。
晏珩向來是聽嬌妻意思的，一手抱起晏昭昭，南明和便乖巧地跟在他身後，一同出了碧霄館的正房。
小翠剛欲跟著一同走，不料碧璽一把拉住了她，她才轉過頭來，便看到正房正座上的琮陽公主。
“姑娘怎麽了？”
小翠才發現正房裏的大小下人已經走了個精光，隻剩下琮陽公主房裏的大丫頭鬆子，還有自己和碧璽。
公主喝了口茶，玉白的手指在茶杯上輕輕地一磕，並不說話。
她領兵打仗的氣勢一下子便顯露了出來，連一直在碧霄館伺候的鬆子都有些吃不消，別說小翠和碧璽。
小翠已經覺得腿軟了，碧璽更是直接拉著小翠一下子跪了下來。
“公主，是奴婢照看不利．．．．．．”碧璽先開口，公主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令她一下子膽顫了起來。
“小翠，你來說。”
小翠被點了名，心中也是一抖。
不過她到底初生牛犢不怕虎，稍加思索便將白玉鸚鵡的事情和盤托出，末了又將晏昭昭醒來之後如何反擊大房眾人相告。
公主臉上的神色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叫鬆子拿了一盒去腫化瘀的藥膏賞了她，便叫她去飯廳伺候姑娘用飯。
其實這些事情她早已知道了，否則也不會這樣急匆匆地從梁北大營回來。
小翠走了，碧璽更覺壓力極大，跪在地上一句話不敢說。
公主久久不語，鬆子也不說話，碧璽背後的冷汗越積越多，終於開了口：“公主，奴婢知錯了。”
“你錯在何處了？”鬆子和碧璽一樣是宮裏出來的人兒，碧璽也算是經了她的手教導出來的，算是半個師傅，她一開口，碧璽額頭已經是汗涔涔。
“奴婢沒能護住姑娘，便是大錯。”
碧璽心裏換過千般想法，最終也隻能說出這麽一句。
“你別忘了，你去姑娘身邊之前是做什麽的，若是連姑娘都護不好，你不如回去罷。”
鬆子話語之中極冷，碧璽的頭便垂得更低了。
“罷了，你下去吧，此事也是我自己考慮不周全，若非我不曾往群芳園裏多放幾個人，姑娘也不必受這份委屈。”
公主輕聲咳了咳，點到即止。
碧璽隻得下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珠簾邊，鬆子便聽到公主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鬆子，你說我是不是對姑娘太高了？”
鬆子立即乖覺地走過來替她按摩頭頂，一邊斟酌著開口。
“公主望女成鳳，自然是好事，姑娘從小聰明機靈，此回反擊頗有公主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