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心死
沈雲舒當然不願意相信沈修是薄情寡性之人，因為在沈雲舒的心目中，沈修是她的父親，也是她心裏最敬重的人。
可是現在卻有人告訴沈雲舒，她所信任和敬重的人，是殺害她母親的真凶之一，這讓沈雲舒如何能夠接受？
前世，沈雲舒受盡委屈的時候，她想到的人是沈修；重生一世，沈雲舒受到挫折的時候，她想到的人依舊是沈修。可見，在沈雲舒的心中，沈修這個父親有多重要。雖說後來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沈雲舒也早就已經知道，她在沈修心目中的位置還比不過沈月舒，可是沈雲舒這心裏頭還是對沈修隱隱有著期盼。
她期盼沈修有一天會看清劉氏和沈月舒的真麵目，她期盼沈修對她這個女兒也能滿心歡喜。可是現在，她再也不用期盼了。原本她以為沈修什麽都不知情，是被劉氏給蒙蔽了，誰曾想到，隻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的想法罷了。
重生回來以後，沈雲舒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為什麽她這個女兒對於沈修來說是可有可無的？為什麽她明明是沈修的嫡女，可在沈修的心目中連一個庶女都比不上？現在，她終於知道真相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安氏的女兒！沈修看到沈雲舒，就會想起安氏，想起安氏，就會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犯下的錯。試問，在這種情況下，沈修又怎麽可能會喜歡沈雲舒呢？
一直以來，沈雲舒之所以心心念念的想要報仇，是因為她覺得是劉氏還有沈月舒是造成她悲慘人生的罪魁禍首。可沒有想到，這一切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有沈修這個做父親的在一旁冷眼旁觀。她就不明白了，沈修為什麽會如此狠心？為什麽知道劉氏下藥的時候，不去阻止劉氏？在沈修心目中，母親到底算什麽？她又算什麽？
李氏也不著急，靜靜的站在原地等著沈雲舒回答。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回答不出，也是人之常情。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沈雲舒回答。李氏默默的打量著沈雲舒，心中盤算著是否要再刺激一下沈雲舒。然而，沈雲舒卻在這個時候動了。
沈雲舒慘白著一張臉，踉踉蹌蹌的轉過身就往外走。見著沈雲舒要走，李氏追上前去問了一句“雲舒，你這是要去哪兒？”
沈雲舒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打開了門。等在房間外頭的尋夏聽到聲音，連忙轉過身來。瞧見沈雲舒臉色慘白的從房間裏走出來，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扶住了沈雲舒：“小姐，您沒事吧？”
沈雲舒有些吃力的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尋夏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滿臉擔憂的扶著沈雲舒繼續往前走。見狀，迎春走到了李氏的身邊，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夫人，這樣讓她走沒事嗎？她會不會去找沈修還有劉氏對質啊？”
李氏望著沈雲舒離開的背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輕笑了一聲：“沈雲舒是個聰明人，她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自然也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這件事對於沈雲舒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是，她不會這麽傻，貿貿然的跑去沈修和劉氏的麵前，找他們兩個對質。她心裏很清楚，她去找他們兩個對質是沒有什麽意義的，因為他們兩個什麽都不會承認。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給她一些時間，等她徹底接受這件事。”
“夫人果然了解沈雲舒。”
“了解她有什麽用？”李氏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我真正想要了解的人，卻一點都不了解。”
“夫人。”
“好了，你不用多說，我知道我自己應該做些什麽。現在我們就等著吧，等沈雲舒接受這件事。”……
沈雲舒怎麽回的聽雨閣，她自己都不知道。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將自己關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頭，不管外頭徐媽媽和尋夏如何開口勸說，她都沒有把門打開。而且，她自己把房間都給砸了。房間裏碎了一地的瓷片，沈雲舒就坐在這一地的瓷片之中。
李氏沒有理由騙她，安氏的病逝就是拜沈修和劉氏所賜。葉南琛不止一次說過，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心軟，所以她成不了大事。隻是她也不想這樣心軟的，可隻要想到，對方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曾經相處過的人，她就下不了這個狠心。現在看來，葉南琛說的話是對的，她就不應該心軟。
沈雲舒站起身來，走到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沈雲舒的眼神從迷茫到堅定。她和她母親兩人，都受盡了劉氏的折磨。她怎麽可以讓劉氏這麽輕鬆的就死了呢？她要讓劉氏也嚐嚐她和她母親曾經嚐過的苦，讓劉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將自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沈雲舒重新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了房門。房門外頭，徐媽媽和尋夏早就已經等得心焦不已。聽見房門被打開，見著沈雲舒走出來，兩個人趕忙迎了上去：“小姐，您沒事吧？您還好吧？”
“小姐，您心裏要是有什麽不痛快的，您就說出來，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我沒事。”沈雲舒輕聲回答：“徐媽媽，你讓人把我房間收拾一下。尋夏，陪我去富春閣。”
“小姐，您又要去見夫人？”聽到沈雲舒又要去見李氏，尋夏有些擔心。今天早上也不知道李氏和沈雲舒說了什麽，以致於沈雲舒變成現在這樣。沈雲舒再去見李氏，若是李氏又說了什麽，那沈雲舒豈不是受的刺激更深了？
沈雲舒沒有答話，直接自己向著院外走去。見狀，尋夏隻能跟了上去。
對於沈雲舒的再次到訪，李氏並不意外。算算時間，沈雲舒隻用了兩個時辰就接受了她說的事情，速度已經很快了。沈雲舒和李氏說了自己的決定，李氏也沒有多說什麽，點頭答應了下來。她和沈雲舒說這些事情，可不是真的為了和沈雲舒一起聯手對付劉氏的。她隻是遵照主子的意思，讓沈雲舒改掉心軟這個毛病罷了。
半個月後的清晨，降雪軒裏頭傳出了一聲尖叫，劉氏胎動發作，要生了！好在，因為劉氏有孕在身，府裏早早的就把接生婆給接來了。所以劉氏胎動剛一發作，接生婆就已經趕去了降雪軒。
沈修今日休沐，昨兒晚上是宿在薔薇院的。聽到有人來報，說是劉氏胎動發作要是生了，立刻起身，急急忙忙的向著降雪軒趕了過去。在門口的時候，沈修碰見了一樣聞訊趕來的李氏和沈雲舒。李氏上前兩步，主動開口：“老爺也聽說消息了？”
“是，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沈修停下腳步，問了一句。
“聽說二姨娘要生了，我身為老爺的正室夫人，自然要來看著才是。”李氏輕聲回答：“至於雲舒，雲舒是母親派來看看情況的。老爺，我們還是先進去再說吧。”
“嗯。”沈修點了點頭，趕緊走進了降雪軒。
李氏回過頭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沈雲舒，隨後轉過頭，跟著走進了降雪軒。沈雲舒尾隨其後，在進去的時候，沈雲舒抬起頭來看了看降雪軒三個字，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冷意。
眾人在院中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沈修滿臉期盼的看向房門口，不一會兒，房門被打開，趙媽媽抱著一個繈褓喜氣洋洋的走了過來，開口恭喜到：“恭喜老爺，二姨娘生了個大胖小子。”
“真的？快讓我看看！”一聽這話，沈修高興不已，連忙從趙媽媽的手中將孩子接過。看著繈褓中的嬰兒，沈修笑的合不攏嘴：“賞，今日降雪軒上下，人人有賞。”
“謝老爺。”降雪軒的媽媽和丫鬟們，紛紛道謝。
李氏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沈修懷裏的嬰兒，笑著開口：“恭喜老爺喜得麟兒。”
“哈哈，好好好，好。”沈修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說到：“劉氏如何？”
“回老爺的話，二姨娘累得不行，正在休息呢。”
“我去看看她。”說著，沈修抱著孩子走了進去，去看劉氏。李氏也帶著人走了進去，很快，院子裏就又空下來，隻留下了沈雲舒和尋夏主仆二人。
尋夏上前一步，打量著沈雲舒的臉色，試探著開口：“小姐，要不然我們回去吧？您今天氣的早，回去再休息一會兒。”
沈雲舒抿著唇，眼神有些飄忽。她想起了剛才沈修那溢於言表的喜悅之情，如果當初母親也平安的生下了孩子，沈修會不會像今天這般開心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沈雲舒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知道了。因為她的母親和那個無辜的孩子，都已經不在了。
想起母親那些遭遇，想起母親為了自己隱忍吞下的痛苦，沈雲舒回過神來，默默的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