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及笄
沈雲舒給自己上好了藥，又擦掉臉上的血，稍稍整理了一下，才走出了房間。尋夏和徐媽媽站在廊下，見她出來，目光都緊跟著她。尋夏雙眼紅腫，死死的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來。院子裏依舊一片狼藉，都沒能顧得上收拾。臘梅冬雪站在最前頭，後麵的幾個丫鬟和小廝麵麵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慌。
驚慌是對的，發生剛才那樣的事情，怎麽可能還冷靜的下來？沈雲舒笑了一聲，輕聲開口：“剛才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多的話我也不說了。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搬出聽雨閣，以後的日子怎麽樣，我也保證不了。願意跟著我的，我就帶你們走，隻要有我吃的，就不會餓著你們。不願意跟著我的，我也不怪你們，到我這兒領了銀子，去往別處院子幹活就是了。”
“小姐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尋夏是第一個跳出來回答的，對於她來說，隻要能跟著沈雲舒就行，去哪兒都無所謂。
徐媽媽緊接著開口回答：“老奴是老夫人派過來伺候小姐的，自然也是跟著小姐的。”
沈雲舒笑了笑，沒有說話。臘梅冬雪一同上前，齊聲回答：“奴婢願意伺候小姐。”
“奴婢也願意。”還有兩個小丫鬟，也是當初跟著徐媽媽一起從柏聽院過來的。
其她的丫鬟和小廝互相看了看，都沒有說話。對於這個結果，沈雲舒也沒有太大意外，取出了錢袋開口到：“後頭那幾個，上來拿銀子吧。”
站在後頭的幾個丫鬟猶豫了許久，你推我我推你的，走了過來，接了銀子，甕聲甕氣的謝過沈雲舒之後，便飛快的離開了聽雨閣，她們實在是沒臉再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幾個丫鬟拿錢離開，幾個小廝也跟著走了上來，沈雲舒一個個的給了銀子，小廝接了銀子謝過沈雲舒，隨後也都急匆匆的離開。
到了最後一個小廝，沈雲舒剛把錢遞過去，那小廝卻突然跪了下來，仰起頭來大聲開口：“小的不走，小的要跟著小姐。”
“我說過的，不願意跟著我，我也不會怪你們的。”
“不不不，小的願意跟著小姐。”那小廝趕忙開口解釋：“小姐，小的剛被買到府裏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沒了命。是夫人垂憐小的，給小的請了大夫，小的這才能活到現在。夫人是小的救命恩人，小的無以為報。現在，夫人不在了，小的就要跟著小姐，伺候好小姐，不管小姐去哪兒，小的就去哪兒。上刀山下火海，小姐吩咐一聲就成。”
聽到這話，沈雲舒愣神了片刻，自從母親去世之後，這府裏頭就再也沒有人在她麵前提起過母親了，就好像母親成了這府裏不能言說的存在。可是，為什麽不能說呢？她的母親明明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溫柔的人啊。回過神來，沈雲舒輕聲回答：“你願意留下，那就留下吧。你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的話，小的名叫六子。”
“六子，幫著尋夏她們搬東西去吧。”
“是。”六子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去拿尋夏等人收拾出來的包袱，大包小包的提著往外走。等東西都搬的差不多了，沈雲舒自己手裏拎著一個包袱帶著尋夏等人離開了聽雨閣。去往暮修閣的路上，沈府裏頭來來往往的丫鬟和小廝見著沈雲舒帶著人大包小包的離開聽雨閣，都停下腳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沈雲舒從始至終都抬著頭，沒有理會這些議論和嘲弄的眼神，去了沈月舒給她安排的地方。
沈月舒安排的地方靠近後門，說是院子，可實則是五間並排用來堆放雜物的廢棄屋子，因著長期沒有人住，裏麵都結了厚厚的蛛網。這五間屋子的前頭是一小片空地，空地後頭是一條長廊，穿過這條長廊再拐個彎，就是沈府的後門了。劉氏口口聲聲說沈府裏頭沒有空院子了，所以才開了薔薇院給芳兒居住。可是眼前的不就是一個現成無人居住的院子嗎？看來，這個地方是劉氏早就為她準備好的。
徐媽媽把包袱都放在空地上，讓沈雲舒現在外頭等著，幾個丫鬟進去收拾房間。收拾了大半天，才勉勉強強收拾出三間屋子。最靠裏頭的屋子給了沈雲舒，徐媽媽和兩個小丫鬟一間，尋夏和臘梅冬雪三人一間，至於六子，他把其中一間屋子裏的雜物都收拾齊整的堆放到了屋子的另一頭，給自己收拾了一張空床出來。就這樣，主仆幾人算是勉強在這裏安身。
沈雲舒進了屋子，在桌邊坐下，徐媽媽讓沈雲舒稍等片刻，她已經讓丫鬟去燒水了，沈雲舒微微點頭。正在給沈雲舒收拾床鋪的尋夏看著眼前的床，眼圈一紅又抽泣起來。這那裏是什麽床，分明是一張下人們擠在一起睡覺的臥鋪。她家小姐什麽時候睡過這種地方？徐媽媽正在收拾一張小桌子，這小桌子以後就是沈雲舒的梳妝台了，聽到尋夏的哭聲，徐媽媽本想開口讓尋夏莫要再哭了，以免惹得沈雲舒難受。可一張口，話沒說出口，徐媽媽自己也哽咽了。
“你們這是幹什麽？好端端的，怎麽又哭起來了？”沈雲舒聽到徐媽媽和尋夏同時哭起來，問了一句。
“小姐。”尋夏轉過身來走到了沈雲舒麵前，泣不成聲：“都是，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頂嘴的。”
“好了，別哭了。”沈雲舒輕歎一聲站起來，抬起手擦拭尋夏的眼淚，勸慰：“來這裏也沒什麽不好的啊，隻要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在我身邊就好了。再說了，在這個地方也不過是暫時的罷了，沒關係的，我們大家一起忍忍就好了。”
徐媽媽點點頭，附和到：“對，小姐說的對，我們大家一起忍忍，等老夫人回來了，要她們好看。”
“小姐，老夫人什麽時候回來啊？”尋夏問了一句：“要不然，您給老夫人寫封信吧？”
“不，不急。”沈雲舒輕聲回答：“在這裏多呆一天，祖母的怒氣就會多增一分。尋夏，相信我，總有一天，我們今日所受的屈辱，我都會百倍償還給她們的。”
“嗯，奴婢相信小姐。”……
沈雲舒讓出院子後，劉氏終於不再克扣她的分例。隻是，分例是不再克扣了，給過來的東西卻都是最差的。比如沈雲舒要的炭火，給過來的都是黑炭，這些黑炭水分大，在屋子裏點起來煙大嗆人的厲害；給過來的飯菜不是白菜就是青菜蘿卜，一日三頓不見一點油腥；被褥布料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挑選剩下的一些次等貨色。
好在徐媽媽離開的時候，把沈雲舒所有的首飾都給帶了過來，被褥衣物也都搬了過來，暫時也用不上這些。隻是這炭火和飯菜實在是太差了一些，她們都覺得難以下咽，就更不用說沈雲舒了。沈雲舒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錢，讓六子去和看守後門的小廝混熟了以後，出去買了吃的和炭火回來。日子雖然過的艱苦了一些，可總算是能熬的下去。
沈雲舒倚在門邊，望著外頭的綿綿細雨，兀自出神。沈雲舒是真的有些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重生？她以為她重生一次，就可以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可事實上，她重生回來以後所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全部和前世所經曆的不一樣。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她完全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唯一的好處，就是她提前知道了劉氏和沈月舒母女的居心叵測，懂得了防備，可是，她的防備好像也沒有什麽用處嘛。
“小姐。”尋夏興衝衝的跑過來，喊了一聲沈雲舒，身後徐媽媽還有臘梅冬雪等人臉上也都喜氣洋洋的。
“怎麽了？”沈雲舒回過神來，打量了一番眾人，笑問到：“出什麽事了？怎麽都那麽高興啊？”
“小姐，這是奴婢送您的賀禮。”尋夏說著，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舉到了前麵，手心裏放著一個荷包。
“小姐，這是老奴送您的賀禮。”徐媽媽拿出了一塊手帕。
“小姐，這是奴婢們送您的賀禮。”
“小姐，這是小的送您的賀禮。”
沈雲舒一個一個看過去，徐媽媽等人送的都是一些自己做的小東西，有繡好的手帕，編織的手繩，打好的墜子，雕刻的小擺件，東西不算珍貴，可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做出來的。沈雲舒笑了起來，好奇問道：“怎麽你們都想起來要給我送賀禮啊？是什麽日子嗎？”
“小姐，您忘了嗎？今天是您的及笄禮啊！”尋夏笑吟吟的回答：“這些賀禮都是我們大家夥早就準備好的，恭賀小姐今日及笄。”
“恭賀小姐今日及笄。”徐媽媽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祝賀，每個人的臉上都盛滿了笑意。
沈雲舒一愣，繼而輕聲失笑，將所有賀禮一一收下，欠身回禮：“雲舒在此，謝過各位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