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送子觀音
第二天，天才剛亮，沈雲舒就已經起來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像一根魚刺，紮在了沈雲舒的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讓她難受的一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守在房間外頭的尋夏聽到房間裏的動靜，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來到床邊站定，輕聲開口問道：“小姐怎麽這麽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一會兒嗎？”
“睡不著了。”沈雲舒坐在床上，臉色有些憔悴，搖了搖頭。隨後，沈雲舒抬起頭來看向尋夏，問道：“尋夏，徐媽媽呢？”
“小姐是要找徐媽媽？那奴婢去給您叫？”尋夏伸出手，扶著沈雲舒下了床，又去拿了衣服來伺候沈雲舒換上。沈雲舒才剛換好衣服坐在梳妝台前，徐媽媽就來了。
尋夏聽到動靜轉過頭，見著徐媽媽來了，笑了一聲：“徐媽媽來的正好，小姐正找你呢。”
徐媽媽對這尋夏笑了笑，走上前去，將手裏的冊子遞給了沈雲舒：“小姐，這就是夫人的陪嫁單子，您請過目。”
沈雲舒垂下眼看了一眼徐媽媽遞過來的冊子，神色有些晦暗不明。這麽厚一本的陪嫁單子，陪嫁的東西該有多少啊。沈雲舒記得母親說過，外祖又是個重情的，外祖母病逝之後，外祖就再也沒有娶過，一個人把母親拉扯長大。而外祖為官之時，是個兩袖清風、廉潔正直之人，可等母親出嫁的時候，外祖卻將家裏幾代積攢下來的東西都陪嫁給了母親，深怕母親會受委屈。所以，母親對自己的陪嫁向來是仔細打理的。
思及此，沈雲舒籲了一口氣，翻開手中的陪嫁單子。隻見這陪嫁單子上，首飾、衣料、擺件，還有田產鋪子，那是應有盡有。這陪嫁單子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承載著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的滿滿愛意。可如今，母親才剛病逝，就有人急著侵占這些東西。母親若是泉下有知，該有多難過啊。一想到這些，沈雲舒還是不能壓下心裏的憤怒，抓起梳妝台上的木梳，抬手就砸在了地上。
尋夏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徐媽媽卻朝著尋夏搖了搖頭，示意尋夏在這個時候莫要開口，好讓沈雲舒一個人靜靜。尋夏有些擔心，可也不敢再開口說話。過了許久，沈雲舒合上了手裏的陪嫁單子，放到了一旁，語氣恢複了從前的平靜：“徐媽媽，你來替我梳頭發吧。”
“是，小姐。”一聽沈雲舒開口，徐媽媽就知道，沈雲舒是已經想到了法子，微微頷首上前，拿起桌上另一把木梳，輕手輕腳的為沈雲舒梳頭。
“入秋了，天氣幹燥，尤其這幾日我覺得嗓子都有些幹幹的，不舒服。尋夏，去和小廚房說一聲，備些梨湯來。”沈雲舒神色如常，開口吩咐。
“是。”尋夏點頭，轉身離開。
等著尋夏離開房間之後，沈雲舒從銅鏡裏默默看著徐媽媽為自己梳頭的動作。徐媽媽察覺到了沈雲舒的目光，輕笑一聲，說到：“老奴很久沒有伺候過主子梳頭了，若是老奴伺候的不好，小姐莫要生氣才是。”
“不會，徐媽媽的手藝很好，梳的這個發髻我也很喜歡。”徐媽媽的手腳很快，已經替沈雲舒梳好了發髻。
“小姐過譽了，不知小姐今日想戴那支簪子？”
沈雲舒打開梳妝台上的妝奩盒子，開口到：“這盒子裏的首飾，都是母親在時送給我的，徐媽媽你瞧瞧，我這發髻應該戴什麽？”
徐媽媽看了一眼妝奩盒子裏的首飾，從裏頭拿出來一支海棠步搖，輕聲說道：“小姐，這支步搖如何？”
“徐媽媽為什麽會選這支步搖啊？”沈雲舒接過步搖看了一眼，這支海棠步搖是赤金打造的，海棠花開，栩栩如生。
“這步搖是夫人剛懷上小姐的時候，老爺贈送給夫人的。”徐媽媽回答到：“小姐今日戴上，正合時宜。”
一聽這話，沈雲舒也笑了，果不其然，徐媽媽是個聰明的，已經想到了她要做些什麽。沈雲舒將步搖遞給了徐媽媽，讓徐媽媽給自己戴上。徐媽媽接過，為沈雲舒戴上步搖。很快，尋夏也端著梨湯回來：“小姐，梨湯準備好了，您趁熱喝吧。”
“不了，你帶上梨湯，跟我去長柏院走一趟。”沈雲舒站起來，看了一眼尋夏手上端著的梨湯：“我要去給父親請安。”
尋夏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沈雲舒怎麽又想著要去給老爺請安了？不過沈雲舒都這麽說了，尋夏自然不會有什麽異議。徐媽媽從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風替沈雲舒披上，輕聲說道：“入秋了，這天眼見著一天比一天涼了，小姐多穿點，不要讓風吹著了。”
沈雲舒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披風，抬起頭來，說到：“徐媽媽，你也跟我去吧。”
徐媽媽微微點頭，恭敬回答：“是。”……
沈雲舒帶著徐媽媽和尋夏去了長柏院，今天沈修休沐，一大早的就已經在書房裏畫畫了。沈雲舒走進書房，向著沈修請安：“給父親請安。”
“嗯，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沈修抬眼看了一眼沈雲舒，便又垂下眼繼續畫畫。
“入秋了，天氣幹燥，女兒特意給父親備了些梨湯。知道父親今日休沐在家，所以女兒就給父親送過來了。”沈雲舒從尋夏手中接過梨湯，走過去放到了桌上：“父親，先休息一會兒，喝些梨湯潤潤喉吧。”
“也好。”沈修放下筆，端起梨湯開始喝起來：“雲舒啊，你看看，為父這畫畫的如何？”
沈雲舒看了一眼桌上的畫，讚賞到：“父親的丹青果真是極好的，女兒要是有父親的半分功力就好了。”
“哈哈。”聽了沈雲舒的話，沈修笑了幾聲，很是高興：“若是你喜歡這畫，為父就讓人裱起來，送到聽雨閣去。”
“真的？那女兒就多謝父親了。”沈雲舒抬起頭來笑著回答，發髻上的步搖微微晃動。
沈修的視線被沈雲舒發髻上的步搖吸引，沉吟片刻後，沈修主動開口說道：“入秋了，天氣涼，你身子向來柔弱，也要記得照顧好自己才是。如今這府裏是你掌家，有什麽不懂的就多去問問你祖母。做的好那自然再好不過，做的不好也不用害怕，慢慢學就是了。”沈修很少對沈雲舒如此輕聲細語過，沈雲舒心裏很清楚，沈修如此，完全是因為她自己頭上戴的這支海棠步搖。
也許，沈修對安氏並沒有多少真情在，可不管怎麽說，兩個人到底夫妻一場，沈修看到這支步搖，自然會想起從前和安氏的事情。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沈修才會對沈雲舒如此。
想到這，沈雲舒垂下眼，回答到：“是，女兒知道。說起這事，女兒正好有一事想要和父親商量呢。”
“什麽事？你說。”
“父親，如今三姨娘懷有身孕，女兒已經吩咐下去，事事以三姨娘為先，務必保證三姨娘能平安生下孩子。”沈雲舒頓了頓，繼續說道：“這三姨娘懷孕了，按道理，母親是要給些賞賜的。女兒想著，母親雖然不在了，這賞賜還是要給的。隻是女兒找了許久，也找不到合適的。女兒想起來，母親的陪嫁裏頭有一件白玉打造的送子觀音，三姨娘有孕，不如就將這送子觀音送給三姨娘。父親，您覺得呢？”
對於沈雲舒的懂事貼心，沈修點點頭，很是滿意：“雲舒，你思慮周全，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
“父親，母親的陪嫁都鎖在庫房裏，這鑰匙不在女兒手上啊。”
“你瞧我這記性，我都忘了。”沈修回答：“鑰匙我放在劉氏哪兒了，你去劉氏哪兒拿吧。以後，你母親的陪嫁，就交由你打理了。”說完，沈修放下梨湯，打算繼續畫畫。可沈雲舒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見狀，沈修抬起頭來，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父親。”沈雲舒喊了一聲，臉色有些為難：“女兒去姨娘哪兒拿鑰匙，怕是有些不妥吧。”
沈修蹙起眉來，似有不解：“怎麽不妥了？”
“父親，您細想想，原本掌家一事是由姨娘負責的，可如今卻到了女兒手裏。這會子，女兒又去姨娘手裏拿鑰匙，女兒是擔心姨娘心裏對此會有不滿，從而對女兒心生怨懟。”沈雲舒垂下眉眼，很是楚楚可憐。
沈修沉思片刻，覺得沈雲舒說的話在理。掌家一事原本是由劉氏負責的，可現在掌家一事卻交給了沈雲舒，劉氏心裏肯定會不舒服。要是這個時候，沈雲舒再去找劉氏拿鑰匙，隻怕劉氏心裏對沈雲舒會更有意見了。思前想後，沈修覺得還是由自己出麵比較好：“這樣吧，我和你一道前去，由我出麵拿了鑰匙，之後再交給你，怎麽樣？”
“那就多謝父親了。”
“走吧。”沈修停下筆，帶著沈雲舒一起去拿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