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海棠花開永不敗
三人回去之時,房屋已經修補好了,樊鳳絕幾人在小院中休息,花染也醒了,正靠坐在窗子前小口小口的喝著水。
饒是通過傳信,早已知道了靳元煬正率兵前往西南,打算收服北邙失地,但冷不防在這山林裏見到他,藍宴塵還是驚了一下,猛的起身。
院子裏有很多人,但是,靳元煬的目光,還是在第一時間,便準確對上了藍宴塵的目光。
藍宴塵立於樹下,他穿著一身極其簡單的青色衣袍,手裏拿著一個與他整個人氣質都極其不符的鐵鋸,但仍舊難掩其一身風華。
兩人一人立於庭院中,一人立於院門口,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遙遙相望。
本不欲打擾他們,但見兩人誰也不肯先動,花悅麵露無奈,輕咳了一聲,
“靳將軍奔波趕路,想來辛苦了,有什麽,不防先進去坐下再說。”
靳元煬恍然回神,也不遮掩自己的急切和喜悅,極其大方自然的對著花悅點了點頭,隨後抬腳,步履輕緩的進了小院。
輕鳶第一時間給他備了吃食和茶水,其餘幾人也極有眼色,打了招呼,便讓他先吃東西,休息片刻再行議事。
南月欣外出不在,輕鳶和花悅進去陪伴花染,樊鳳絕和沈習文去處理花悅帶回來的野物。
庭院中,眨眼的功夫,便隻剩下了靳元煬和藍宴塵兩人。
靳元煬目光自始至終,一直落在藍宴塵身上,饒是藍宴塵自認為向來心靜平和沉穩,也被他盯的生出些許不自在的感覺來。
他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目光時不時朝著靳元煬臉上飄去。
靳元煬看上去沒受什麽傷,隻是眉宇間透露著些許疲憊,他穿著一身玄色衣裳,因著一路奔波趕路,其上落了不少塵土。
藍宴塵看了又看,沒忍住,抬手幫他拍了拍衣擺,嘴裏小聲嘟囔道,
“這裏和徐州城相隔挺遠的,有什麽事,傳信說不就行了?怎麽還非得跑一趟,有這折騰的功夫,好好休息睡一覺不好嗎……”
他語氣雖是埋怨責怪,但更多的,卻還是擔憂。
靳元煬唇角露出來一抹淺笑,他垂眸看著俯身為他拍打灰塵的藍宴塵,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突然抬手,握住了他拉著自己衣擺的手。
身子一僵,目光快速看了一眼四下,藍宴塵抿了抿唇,想把手抽回來,但靳元煬很是固執,沒鬆開他。
靳元煬的手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溫暖而幹燥,藍宴塵唇角抿的發緊,樊終歸是妥協了,放鬆了力道,不曾再抽手。
眸光陡然一暖,靳元煬目光定定的看著他,
“是很折騰,但沒辦法,不來一趟,不親眼看看你,我的心總是折騰我,不放過我…與其讓相思攪得徹夜難眠,還不如走一趟,成全一下自己。”
他的話直白而露骨,藍宴塵耳朵微紅,抬眸快速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低下頭去。
“這一次,可還順利?”
其實,這些話,早在傳信中就問過了,靳元煬也早已回答過他,
但此刻,兩人默契的誰也沒提。
“還好,挺順利的,我們為王爺報了仇,晏輕也沒事,他留在中洲城坐鎮,我出發前,他還讓我替他想你問好。”
眸光快速凝了一下,又很快鬆開,藍宴塵釋然一笑,唇瓣動了動,
“父親在天之靈,也該安息了,隻是辛苦你們了,倒是我,身為長子,竟然沒能為父親做什麽…”
他語氣有淡淡的悲傷和失落,聞言,握著他的手緊了些許,靳元煬聲音溫和萬分。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且不說王爺待我如親子,我視他如父,理當為他報仇,就拿你來說,你我如一體,你的事,難道就不是我的事了?”
心神一震,藍宴塵慕的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像是要看進對方心裏一般。
許久,就在靳元煬以為藍宴塵會和以往一般逃避躲閃之時,藍宴塵卻突然開口。
“元煬…謝謝你。”
他聲音很輕很輕,但靳元煬卻仿佛覺得,有什麽東西重重的落在了自己心裏,重的讓他不禁覺得,這是自己此生能承受的所有重量了。
他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藍宴塵的人,所以他很清楚,藍宴塵此刻的態度代表著什麽。
他心裏一陣緊縮,再開口,嗓子已然有些啞了。
“宴塵…你……”
他眼尾有些濕意,目光灼灼的看著藍宴塵。
藍宴塵一隻手被他緊緊攥著,看了他片刻,低歎了一聲,抬起另一隻手來,極其溫柔的拂了一下他的眼角。
“一直以來,你都坦蕩磊落,無所顧忌,反倒是我,心裏掛著許多,掛著你,掛著父親,掛著北邙,掛著世人的眼光…可到後來,我才發現,我掛著的許多,是多麽的沒必要,元煬,對不起,終是我負你太多。”
靳元煬猛的閉了一下眼睛,將眼裏的濕意逼了回去,他突然俯身,一把抱住了藍宴塵。
“沒有…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也不要說什麽負不負的,你很好,我從來沒覺得你負我什麽,就算你今天沒有想通,即便是再來一年,十年,二十年,我還是會在你身邊陪著你,宴塵……你要知道,我家沒了,我隻有你了。”
手指在半空中僵了許久,藍宴塵終是輕輕閉了閉眼睛,用力的回抱住了靳元煬。
“我在,元煬…以後我都在。”
微風漸起,海棠花無聲飄落。
守候了許久的感情,終於,在這樣一個平靜而不起眼的下午,悄然迎來了花開。
直至很久很久以後,靳元煬最不後悔的事,就是這天下午,他不遠百裏奔波,來到了他心愛之人身邊。
還好,
一切,都還不晚,
一切,都還來不及。
風吹花開,雲光初綻,這一年的海棠花,永開不敗。
………
屋內,悄悄將窗柩縫隙關上,輕鳶憋了許久,輕歎一聲。
“真好。”
花染也笑了笑。
“是啊,得一真心人永生相伴,真好。”
一旁,花悅睫毛輕顫,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樊鳳絕的身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