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下山的時候, 張玉則心存疑惑:“她不是文本生物。”
“她不是文本生物,但也不是人。是什麽?”
但是過了很久,一直到江邊, 霍闕才道:“她不是文本生物, 是曾經的資深者,六十四年前, 代號‘瑤姬’, 能夠部分引導江水的走向。”
他低頭看見張玉張大的眼睛:“她曾經跟所有人一樣,都是活生生的人。”
“六十四年前就有資深者?”
霍闕失笑:“有。隻不過那時候還不叫資深者。”
張玉想了想, 指著巫山問:“她叫什麽?”
霍闕露水般的眼睛,凝視著濤濤而去的江水:“她叫陸瑤。”
“現在,她依附於巫山十二峰生活, 是巫山十二峰的化身。她就是巫山, 巫山就是她。你叫她陸瑤可以, 叫她巫山神女,也沒有錯。”
張玉還想再問些什麽。
“張上校。”一直沉默的閔衛忽然打斷了他們的交談,語速緊張,“您既然是請協作的, 就說正事。”
張玉看了一眼過度緊張的閔衛,喔了一聲,沒有再追根究底,隻對霍闕道:“我找你, 因為霧。這裏有霧, 很多地方也都有。”
張玉將自己最近察覺的異狀全都上報了。
收到她報告的特安體係立即運轉起來, 十分重視。
之所以留張玉在國內,第一是英國的情況似乎沒有那麽糟糕。
第二是,出於此前的某個判斷,需要留一位特質者在國內以防不測。
郝主任接了張玉報告,立刻聯係了她。
“錦鯉、水鬼。兩次都是先出現了霧,再出現了超凡異常。還都是水生超凡。”
張玉道:“哥哥從英國傳消息。英國出現霧的地方,水域,包括河流、海域,也會出現水生超凡的異常。”
“瑤姬,巫山雲雨,雲霧,也算跟水有關。”
“郝主任說,跟水係有關的事,可以問你。”
所以她申請了協作,來了巫山。
“霧?水生超凡?”霍闕沉吟片刻:“我要回江底一趟。”
他將袖一拂,江水便分開了。
張玉道:“我跟你一起去。”
還不等閔衛反應過來,張玉竟也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江。
張玉在水下可以視物,水流並不能阻礙她的呼吸。
霍闕帶著張玉瞬間從江麵消失了。
閔衛卻是肉身凡胎。
江上隻留下了他一個。
穿過水麵,悠悠傳來一聲“勞煩閔中尉在岸上稍等。”
閔衛張了張嘴,半晌才摸摸後腦勺,一臉鬱悶地蹲在了江邊。
霍闕帶著張玉一路往江底沉,長江江麵水流較急,但一路下沉,到幽深水府底下的時候,水流卻莫名平緩了下來。
江底豐茂的水草緩緩搖曳著。
碧波深處,魚兒遊過,爬著些蝦蟹。
偶爾還會有幾條像蛇一樣的斑紋的長薄鰍繞著霍闕的腳底,像小狗一樣打轉。
水流拂過他們身上,格外溫柔。
從江上看,江水顏色深,有些渾濁。
但從江底往上看,竟能清晰地看到閔衛因為沒法下水,那張鬱悶的臉。
霍闕笑道:“閔中尉雖負責看管我,但不是壞人。他隻是呆了一些,實心眼。”
張玉眨了眨眼:“我知道。”
雪一樣潔白的頭發在水中順流飄蕩,一些小小的魚在霍闕發間捉迷藏。
一條小魚穿過他的頭發,遊到了張玉手指旁。
張玉小心地摸了摸它的魚鰭:“她說你頭發全白了。你的頭發不是一直都白?”
霍闕笑了:“以前是黑的。”
“那你身上的鎖鏈呢?一直都有,也一直都鎖著嗎?”
霍闕道:“一直都有。但不是一直鎖著,也曾解開過。”
“什麽時候解開過?”
霍闕但笑不語,隻道:“前麵就是我平時休息的地方了。”
張玉抬起頭,看到前麵的水滴白沙上,竟有一張微縮版的三維中國地圖投影,就沉在江中。
魚兒遊過西藏高原,水草穿過秦嶺山脈,螃蟹爬過長白雪山。
流水淌過透明的投影,山川河流在水底微光,旋轉。
張玉微微睜大眼。
投影不算太大,但是總體積仍大約有一座正常的房子大小。
霍闕牽起少女,走進了那張微縮地圖的三維投影
一霎時天地明光頓生,張玉眼前飛過高原的雪山,流過江南的落花,灑過西北的黃沙。
似真似幻,仿佛並不是在幽深水底,而是他們的當真在這些地方走了一遭。
霍闕說:“你把手按在地圖的任意一條水係上。”
張玉依言按了上去。
另一隻素白而冰涼的手覆住了她的手。
低柔的聲音在耳畔:“閉上眼睛,聽。”
張玉閉上眼睛。
紛亂的信息瞬間伴隨著水汽從地圖的各處傳來。
雪域的長江源頭,江南的細細小河,沙漠的蜿蜒地下河。
那些夾雜著紛亂信息的水汽十分嘈雜,有冰冷粗獷的男子聲音,有柔美細弱的女子聲音,有滄桑低沉的老人聲音,一個個爭先恐後,仿佛都在往前擠,嚷嚷,吵得人頭疼。
但當這些嘈雜水汽穿過霍闕冰涼的手,再到她手中時,便瞬間溫順老實,變得聽話了,總算願意不爭不搶地娓娓道來。
張玉從中仔細分辨,那些聲音都在各自敘述著自己的潮水漲落,雨季落雨,幹旱泛濫。
但其中似乎夾雜著一些異樣訊息。
先有個男子的聲音在抱怨,他地處中國之中,南北之界,聲音陽剛峻拔又不失醇厚:起霧了。我這裏多了兩個古怪的姑娘。
霍闕道:“這是漢水。”
他伸手在漢水上點了一點。
三維的中國地圖,立刻放大,轉到了一處漢水邊的草地,全景。
漢水邊,正彌散茫茫霧氣。
沿著人類居住地的幾條支流邊,散步的行人沒走幾步,就伸手不見五指地陷進了霧氣裏,不由嘀咕:“怎麽忽然起了這麽大霧?”
行人茫茫摸著走時,那籠罩漢水的霧氣裏傳來馬車咕嚕嚕的聲音,和兩個女子的說笑聲、環佩叮當聲。
不待他們看清霧氣裏女子,另一個聲音也在那叫,那是個成熟而神秘的女子聲音,從湘江的方向傳來:起霧了,我這裏出現了位淩波的夫人。
湘水的景致放大。
湘水旁也起了霧氣,搖曳的湘妃竹畔,江麵緩緩升起了一位衣冠楚楚,侍女隨行的貴婦人,正饒有興致地打量眼前的城市。
一時之間,仿佛被傳染了,水訊裏陸陸續續有江河湖泊開始抱怨自己這裏多了點什麽古怪。
一個粗啞的男聲則在東北那叫道:起霧了,俺這裏多了兩條……龍!
黑龍江上,白霧漂浮,結著冰的厚實河麵上,正有不少市民在溜冰。
一個坐在冰上的小娃娃拍著手,忽然哇了一聲:“媽,媽,好大好大,魚!”
冰麵下一霎時黑了一大塊。
仿佛有一條很長的什麽生物,從冰麵下躥了過去,撞到了冰塊。
砰,砰,砰。
撞擊聲直直地撞擊著神經。
霍闕睜開眼,鬆開了張玉的手,撚了一抹長江的水汽嗅了嗅:“確實有微弱的能量試圖活化長江。”
但是因為霍闕鎮守在長江下,反而長江主幹的異常最少。
倆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
全國範圍的水域起霧,說明這最起碼是個A級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