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長風慷慨, 吹動雲海滾滾。望去, 茫茫一片, 不辨邊際，不見塵寰。
幾座蒼鬱山脈隻露出半點尖尖，似浮在雲海的孤零零小島。
整座首爾都消失了, 隻剩一幢普通的百貨大樓，閃著些微金光, 佇立在雲海之中的一塊凸出石台上, 與遠方露出雲海的山峰遙相呼應。
大樓中。眾人向窗外看去，隻見縹緲白雲環繞。
那吹動雲海的風帶著凜冽之氣, 從窗前卷著雲起而去。
眾人聽到風中有壯偉之歌, 似英豪寂寂，放歌雲海。
張玉探出手，隻探到了濕潤的靄靄雲氣。
“？”中、日兩國人都麵露訝然。
陶術歎道：“此情此景, 確實像這首詩。好一副蒼茫之像！”
科迪冷笑道：“看起來很美, 危險得很。如果不是安琪拉大人一直用領域庇佑著這幢樓, 嘿嘿, 恐怕你們就跟首爾一樣，沉入雲海了。”
眾人悚然一驚：“首爾沉在雲海下麵？”
“不, 準確來說，他們沉入了另一個時空之中。”安琪拉走到窗口, 向雲海一躍而下, 須臾間, 背後延展兩扇潔白的羽翼, 拍動著，浮在雲海之上，向張玉招了招手。
同樣有飛行能力的張玉踩著風火輪，飛到她身旁。
安琪拉背後的翅膀扇動起來，一股柔和的力量以她為中心衝擊雲海。
雲海的靄靄霧氣散去了一小塊，露出了雲下的世界。
看清楚的一霎，別說是百貨大樓裏的眾人，連風火輪上的火焰都停滯了片刻。
雲海之下，是一片身著古代朝鮮服裝，建築古式的古代世界。
王子皇孫端坐王宮，頤指氣使。
挑夫農民，在鄉野田間，踽踽而行。
一切人物麵貌生動非凡，卻全都是靜止的。像凝固在樹脂裏的小蟲。
而這一塊世界旁邊，就緊鄰著古老與嶄新交雜的近代朝鮮，同樣是凝固的。
像是不同的時代的橫截麵，被截取出來，凝固，拚接在一起。
現代都市的首爾，也被切割在不同的時空裏。
與古代朝鮮王宮比鄰而居的是金色大廈。
近代人力車夫的人力車，停在科技館跟前。
整個韓國的時間流都是混亂的，古代的壓迫人民的官僚被押著跪在地上，受現代法庭的審判，現代的女學生把畏畏縮縮縮在後宅裏年僅十四歲的小妾拉出來，要送她去讀書。
像以山川大地為全景的3D幻像，還是荒誕離奇的那種。
“在這裏，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安琪拉靜靜地“看”了一會雲海下的奇異景象，“時間停滯，時空錯亂。”
“第二輪變化中，整個韓國的時間線，空間線全都錯亂了。過去與未來，現在與曾經，同時存在。”
更奇異的是，這些時代的碎片裏，陸陸續續有些異常顯眼的美國資深者，麵色茫然地被靜止在不同的時代裏。
“那些是之前第一次進入文本時候的資深者，因為猝不及防的變化，摔進雲海，被困在其中。”
“雲海下的時空是混亂循環的，跨過現代，可能進入古代，無論如何都離開不了，隻能被困在其中，一直困到肉身死去，或者文本被驅逐為止。”
分開雲海的力量被收回，雲像幕布，再次合攏。
張玉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過頭看到那佇立石台上的百貨大樓，“它為什麽沒有沉下去？”
安琪拉說：“它有我的領域庇佑。而且，你們看石台上刻著字。”
張玉定睛看，果然見到從上往下俯視，巨大石台上刻著筆走龍蛇的黃金台三個字。
“這是文本世界中的一處安全場所，在現實世界的投影，叫做黃金台。站在台上，就能夠超脫雲海。”
美國人選避難駐地也不是胡亂選的。這座百貨大樓的地址，恰好對應文本世界中黃金台所在的位置。
當第二輪變化來臨的時候，恰恰可以躲避沉入雲海的命運。
“該回去了，第二輪變化要結束了。”安琪拉掐著時間，與張玉一起返回黃金台上的百貨大樓內。
返回的一霎那，果然雲海翻波，一點點消散。
眾人隻覺眼神一晃，窗外的蒼茫雲海消失不見，依舊是地貌大變的現代都市首爾，依舊是參天的鬆樹，往來頭頂植物的行人。
他們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不禁連看行人頭頂那些古怪的植物，都分外順眼。
隻見百貨大樓其中一麵窗戶上，一個黑發的青年女子——袁煦，也躲藏在窗簾後，躲躲閃閃，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王勇道：“隻有兩輪變化嗎？”
“我們隻發現了兩輪，就不敢再繼續派人探索文本世界了。”科迪道。
“什麽叫隻發現了兩輪？”
科迪說：“我們兩年間陸續派了幾批資深者，全都折損在裏麵了。甚至文本的情況更加惡化。其實，最開始，沒有第二輪，也沒有這麽凶險。但當我們探索文本時，意外破譯了第一輪的，文本世界就出現了第二輪的，比之前的第一輪更凶險，每一次派人進去，都沒有人能夠回來。”
“為了幫助可憐的大韓民國，偉大的美利堅在兩年間犧牲了太多英勇的超能士兵（美國資深者的外號），卻發現，第二輪如果通過，甚至有可能觸發更凶險的第三輪。”
在《登幽州台歌》當中，美國人派了一批又一批的美、韓資深者進去，卻都全軍覆沒，被困在錯亂的時空之中，折損於文本。
美國人怕觸發第三輪變化，導致文本擴張，所以不敢再輕舉妄動，並且加大了調查力度，搜尋核心文本的蹤跡。
三個月前，也就是文本再次擴張，而小林美子發現安琪拉入美的時候，美國的儀器檢測到核心文本就在青瓦台，盧武手中。
“核心文本就在盧武他們手裏。”科迪說，“盧武早已被文本生物同化，還有一群韓國資深者，居然背叛人類，投奔了盧武為首的文本生物，與文本生物狼狽為奸，控製了核心文本，想要將韓國徹底化為文本世界。真是人類的恥辱。”
王勇皺眉：“那你們為什麽要去中國搜尋字帖？這麽重大的消息，又為什麽寧可犧牲這麽多資深者，也兩年不告知我國，不向我國求援？”
須知，中國的特安力量並不輸給美國。
“這.……”科迪說，“我們也是擔心.……擔心貴國或許與文本生物有牽連。”
三個月前，美國人發現核心文本被文本生物掌控下的一批韓國資深者悄悄運出韓國，送往國外。
他們一路追蹤，卻發現核心文本是中國當年贈送給盧武的一副字帖《將進酒》。而運送的目的地，是中國。
美國人半路攔截運送核心文本的隊伍，與文本生物那方的資深者大打出手，結果核心文本在他們混戰期間失蹤不見。
文本遺失在中國境內，美國又懷疑中國與文本生物勾結。
為此，美國不敢與中國官方接觸，而選擇借助美國的地下勢力，以及一些“安全”的渠道，在中國私下搜尋核心文本。
科迪一番話，講得正氣凜然。似乎美國是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兩年，維護世界安全的地球超級英雄。而中國是黑幕重重的幕後黑手。
中國人都十分不愉。
陳薇性子直接火爆一些，冷笑道：“懷疑我黨與文本生物有勾結？虧你們美國人想得出來！”
科迪旁邊的一個美國人說：“‘心願’文本在前，共產主義的瘋狂國家，做出什麽我們都不稀奇！而偉大的美利堅，是正義的，為了全世界的安全！”
一位中國資深者聞言忍不住懟回去：“那袁家人怎麽說？所謂的安全渠道，所謂的正義，難道就是擄我國公民，和我國的個別敗類權貴做交易，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們好算盤！”
美國人不屑道：“為了正義，可以不擇手段，做小小的犧牲。”
你特麽以為自己是蝙蝠俠啊？！
憑什麽拿我國公民成全你們的正義啊？你們不是一向自詡人權嗎？怎麽到我國公民身上就不講人權了？你們美國怎麽不拿自己的資深者做交易？
呸！
美國人一連串的無恥發言，讓中國人都有點被激怒了。
中國人個個麵色不好，一群人裏最冷靜的是褚星奇和陶術，褚星奇懶洋洋地，陶術則是一貫冷靜。
聞言，陶術推了推眼鏡：“如果我國真的與文本生物有聯係，而又被貴國掌握了證據，那依照貴國的一向的行事風格，肯定是在全世界麵前大鬧一場，要逼我國交出核心文本，一起破除文本世界。而不是遮遮掩掩，暗地裏行事。”
而且，不敢直接找中國官方的原因，絕不像美國人說的這樣冠冕堂皇——美國人在被中國發現之前，故意讓安琪拉屏蔽了文本波動，切斷了核心文本和文本世界之間的能量痕跡。這種情況下，即使核心文本掉落在中國的土地上，中國用檢測儀，也根本檢測不到核心文本的波動。
那發言的美國人被陶術說得哽了一下——實際上，美國隱瞞中國確實別有用心，而美國的精英們也不相信文本真的在中國官方手裏。之前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隻不過是為了惡心中國，爭取名正而已。
科迪見此，連忙打圓場：“嗬嗬，我們隻是因為正義的事業，而不得不小心為上。並不是懷疑貴國。事已至此，兩國都是保衛地球特殊安全的一員，我們已經請安琪拉大人撤下屏蔽了。上校王還是快點催促你們國內，盡快搜尋文本，拯救這些可憐的韓國人吧！大韓民國可是中國接壤的近鄰！”
“可跟我們接壤的是朝鮮。”中國資深者嘀咕了一句，噎了科迪一嘴。
王勇正欲開口，卻看到手表上跳出來一個公開的3D影像，是郝主任笑嗬嗬的笑臉：“各位，我國在國境內找到《將進酒》的核心文本了，正在送來！”
這個公開影像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美國人臉色一喜，科迪大讚道：“中國效率真高！”
王勇卻看到了另一條在公開影像下隨之悄悄發來的文字密電，他隻是一眼掃過，神色不變，很是平靜——平靜到連對麵的安琪拉都沒有發現他的情緒顏色變化。
密電上隻寫了兩條指令：
一：配合文本，摧毀薩德係統，驅逐美軍。
二：配合盧武總統，驅逐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