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一切的異常, 從盧武正式就職總統那天早上開始。
盧武和妻子擁抱,走出家門, 看見門前忽然出現了一顆青鬆,針葉嚴密濃綠,昂昂而生。
雙星的掌門人, 在自家大廈頂上, 正誌得意滿俯視首爾,沒有注意到大廈頂端的角落,鑽出了一顆垂著葉子,蔫巴巴的小苗。
那一天,盧武詫異地盯了那棵鬆樹片刻,沒有多想,如常來到青瓦台就職。
雙星的掌門人之子毫不在意地坐上了他的座駕, 去為那個注定成不了事的平民總統“祝賀”。
青瓦台, 幾大財閥的掌權者早已到了。
電視上, 按照慣例,盧武要同他們握手, 表現得謙恭。
就在盧武低下頭的一刹那, 他的頭頂上, 在千萬韓國人口眼皮下,他的頭頂上,顫顫巍巍地長出了一棵.……鬆樹。
而神色傲慢, 正要與他握手的雙星掌門人, 頭頂顫悠悠地長出了一根枯萎發黃令人厭惡的雜草苗。
電視中, 現場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著還沒有察覺異常的兩人。
電視外,韓國民眾的嘴巴一點點張大。
這一霎,盧武伸出的手,與雙星掌門人的手,交錯開來,沒有相握——
撲通一聲,得意一生,掌握著韓國真正大權,繼承了父輩權柄的雙星掌門人,那肥胖的身軀竟然彎了下去,神色尊重地向盧武道:
“您們如此賢能之人,卻要受我的大禮,而我如此無能之輩,靠父兄的權柄。就得以竊據高位,怎麽能如此呢?”
“從此後,您為總統,而我雙星集團要選賢才而坐,我,我這個無能的廢物,我也要發揮我的才能,去掃大街了!”
說罷,脫下西裝外套,對身邊人說:“從此,我將在公司作一個適合我的清潔工作!”
身邊的秘書、家族親友愣了半天,驚恐地望著雙星掌門人頭頂長出的雜草苗,保安們終於回過神,連連擋住直播鏡頭:“別拍了,別拍了!”
現場一片雞飛狗跳。
電視機前的韓國人瞪大眼睛,陷入恍惚,恍惚中,卻聽見了什麽生長的聲音。
電視中,正看雙星笑話的另一位大財閥掌門人正冷眼站著看笑話,忽然間隻覺自己的頭顱一陣陣發癢,卻聽見身邊人顫抖著聲音:“您、您頭頂……”
這位大集團的副主席伸出手,伸手一抹,在頭頂也悚然摸到了一株與頭皮無縫銜接的小苗。
他嚇得胡亂拽住小苗,想要將它拔下,噗嗤,他拔。出來了,拔斷了。
他的頭蓋骨被一起拽開了,輕而易舉,像一塊豆腐——連帶著他粉紅色的、熱氣騰騰的大腦,一起從頭顱中被拔了出來。
噗通。沉重的軀體倒地聲。
被那具身著定製西服的軀體緊緊握在手中的,還有一根被連根拔出的雜草苗,它從一顆熱氣騰騰的大腦中生長而出。
下一刻,青瓦台內,一群中老年男人像婦女一樣掐著嗓子尖叫,此起彼伏。
攝像機被衝過去的保鏢碰倒,砸落。
電視機裏的畫麵開始雪花般地滋滋,黑屏前的最後一幕,是青瓦台中的每一個人頭頂,都悄然地長出了一株植物。
黑屏的一霎,電視外的所有觀眾都覺得頭頂有一些癢。
一點點癢,真的,就一點點。
像,像一株小芽從土裏鑽出來那樣的癢。
窗外,有隆隆的聲響,似乎有巨大的推土機在推掉大樓。
幾乎是一夜之間,韓國發生了這樣的巨變,而首爾的地貌也隨之發生了巨變。
那些長著小苗的建築所在位置,被高高拱起。
那些長著鬆樹的門前,則下陷為低穀。
韓國大部分人頭頂上,都頂了一株植物。
這些植物是不能拔掉的,它們與人體共生,一旦拔掉,它們寄宿的人體會隨之死去。
“如果不拔掉呢?”
“不拔掉……”科迪說:“那麽,這株植物的根係會漸漸地在你的大腦裏越長越深,直到與你徹底融為一體,然後,你將會被這些詭異的植物徹底同化。”
“怎麽個同化法?”
科迪滿臉厭惡道:“會變成缺乏感情的,沒有正常社會認知,隻以古怪植物的思維為自己想法的半文本生物!”
褚星奇倒是聽得興致勃勃,追問:“比如呢?”
科迪望了一眼那聽得瑟瑟發抖,縮在一邊的韓國“正統政府”代言人,臉色難看:“你們在來首爾的路上,或許已經看到過他,雙星的前掌門人。他正拿著掃帚清掃落葉。他認為自己是雜草,不該為‘官長’,所以現在在雙星集團的清潔部門工作。”
“頭頂長什麽植物,是按什麽來分的?”
科迪臭著一張臉,很不想回答。
安琪拉卻不在意,笑道:“按才能和賢德。”
“頭頂長鬆柏的,多是各自領域的青年才俊,品德和才能都一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內,能發揮大作用。而無能作惡的人,頭頂就是雜草苗。平庸的人,頭頂就是其他樹。但頭頂的植物不是一直不變的。如果有人改去了毛病,那他頭頂的苗就會慢慢長大。”
褚星奇摸摸下巴:“準嗎?”
“很準。”安琪拉答道:“這兩年來,雙星等財團內部早已大洗牌。韓國社會以賢舉人,無論權勢財富,無論家族血統,隻要頭頂長鬆樹的,向上升。而頭頂長雜草苗的,則向下走。”
“大韓民國的羔羊們受文本的同化,很快接受了這樣的規則。隻有少部分人逃脫及時,來向我國求救。”
小林美子略帶譏諷地哼笑:“怪不得這兩年韓國的經濟發展速度一直維持著,自殺率也降下來了。原來是這樣啊?這不挺好嗎?”
那韓國政府的代言人——一位財閥公子聽得麵色漲紅,很想怒目而視,但是這些昔日他看不上的“賤民”是來拯救他的國家的,也隻得忍氣吞聲。
中國人則普遍想到了作左思寫下《詠史(其二)》時的社會背景。那是生產關係退化至大莊園經濟的時代,是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魏晉南北朝時期。
左思積鬱多年,憤而提筆,長舒胸臆:
“鬱鬱澗底鬆,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如此想來,《詠史》可不就是韓國社會的現狀嗎?
當然,中國人隻是彼此交換了個眼神,而沒有直接說出來,算是給美、韓留了一點麵子。
王勇道:“那為什麽貴方認定這次的文本世界是《將進酒》呢?”
科迪吐出一口氣,眼神陰鷙:“我們當年剛開始的時候,也以為隻是貴國的《歌詠曆史》。”結果一進文本,就折損了資深者。最後在這個文本上花了足足兩年時間。
中方還想再問,卻察覺窗外的氣息忽然一變,窗外的首爾似乎起風了,風烈烈地拍在窗戶上,吹得玻璃都隱隱作響。
風聲極豪邁,隱隱地,有北風擊拍長歌之意。
科迪譏笑道:“第二輪變化開始了。請貴方往外看。”
第二輪變化?
中日雙方不明所以,向窗外的首爾看去,一看之下,不少人站了起來,目露震驚:
“這、這是?”
窗外,首爾作為一座現代都市,眨眼消失不見。入目的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雲海,雲海上露出幾座雄偉山峰的頂,像是雲海上的島嶼。
此時長風萬裏,吹動雲海翻滾,茫茫千裏,不見人寰。
他們所在的大樓恍如一座即將被雲海淹沒的孤獨坐標。
耳邊每當風吹過,便似有壯士豪傑,英豪長歎,穿越恒古時間,孤獨至極。
科迪陰著臉:“這就是這個文本的另一重變化,也是貴國的一首古詩,叫.……”
這一次,翻譯魔芋沒有再翻譯成詭異的意譯,準確地將這個名字翻譯到了眾人的耳中。
“叫,《登幽州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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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一,本來是要慣例請假休息的,不過想想還是先更了,隻是字數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