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劉副局長皺眉:“合作?你是誰?”
舊瑤縣幹部趕緊介紹:“這位是新調來的我縣法院院長, 章林,章院長。”
褚星奇卻恍若未覺他的介紹,打量眼前相貌儒雅,含著微笑的章林:“沒有靈異類波動, 不是附體?”
資深者們渾身緊繃,列隊開來,盯著“章林”的異動。
章林臉上掛著微笑:“我確實還是章林,各位不必緊張。我如果有惡意, 就不會阻擋楚王的路了。”
張玉:“合作什麽。”
“我想找一個孩子。這個孩子,這柄劍,楚王心驚膽顫,找了十六年。”章林歎了一口氣。
他身後, 馬路南邊的大部分行人一頓, 齊歎了一口氣。
“我要在楚王之前找到他。”
“你是誰。”張玉凝視著他:“或者, 你是什麽東西。”
章林說:“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東西。我在某個地方沉沉一睡十六年,年年夜夜, 聽得一個孩子的淒厲哭聲。後來, 又變成了很多人的哭聲。有一天, 我忽然被這些哭聲驚醒了,就來到了人間。”
他回過頭, 馬路上所有人也看向他。
無數張笑臉相對。“章林”跟所有人互相點點頭,像一個人照鏡子自戀。
然後, 界南無數雙眼睛和微笑的臉, 一起扭向眾人, 頭顱扭轉得像一個旋轉玩具的,嘴巴開開合合,千人同時開口:
“我無形無體,寄居所有人的身體之中。但是,章林還是章林,他們都還是他們自己。他們都還活著,隻是接受了我而已。”
眾人驚覺此時馬路北邊的行人和車輛雖然也在來往,卻仿佛被一層薄霧隔開了。
資深者中閱曆淺的,被那無數張笑臉盯得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撫著手臂想退後:
就這還說自己沒有惡意?這些人真的都還活著嗎?
唯獨褚星奇和張玉麵色不變。
張玉能清楚地“看到”這些人確實還活著,眼前的這個東西沒有撒謊。
褚星奇也能感知到現場沒有死人。
她和褚星奇對視一眼,輕輕地向他點了點頭,又道:“那,楚王是什麽?”
章林說:“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隻知道,我一定要去殺死楚王,找到那個名叫赤鼻的孩子,替幹將和赤報仇,”
褚星奇的鏡花水月一直開著,文學參謀團一直在遠程側耳聽著這場談話。
此時,常教授通過鏡花水月的“耳機”功能道:‘他’可能是三王墓故事那個無名無姓的俠客。
“如果楚王找到他,會,怎麽樣。”
他沉吟了一刻:“我也不知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楚王如果先找到那個孩子,找到那柄劍,將那孩子殺死。那麽,將會有無法預計的可怕災難降臨。”
“楚王在哪?”
“我不知道.……隻有先找到那個孩子和那柄寶劍,以他們為誘餌,才能引楚王出來。”
劉豪在一邊聽著,忍不住道:“什麽都不知道,你要找我們合作?”
無數張帶著微笑的麵孔轉向劉豪,一點也不生氣,竟然有問必答:
“有一種力量阻止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知道’了,那可怕的災難一樣會來臨。”
劉豪被他們繞得發懵,卻聽褚星奇阻止說:“劉科長,確實不能再問下去了。”
常教授道:目前看,這應該是文本世界的劇情層自發運轉,反饋劇情。眼前這個,可能就是劇情裏的‘客’。
客為幹將莫邪一家報仇,提著赤鼻自願割下的頭顱和寶劍為誘餌,趁楚王不備砍下了楚王的頭顱。這是主幹故事中的。而楚王如果提前找到赤鼻殺死了他,或者客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故事,等於劇情崩塌,文本生物會從皮套下醒轉過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可怕的災難’。
姑且稱之為“客”的不知名存在,見他們不再逼問,用章林的身體向他們露出了一個笑臉,道:“我很虛弱,我沒有辦法對抗楚王。我能影響的,你們看到了,隻有縣城的這幾條街。整個城市,都在楚王的影響下。他們會百般阻撓我去找那孩子。你們很強,不受楚王影響。我需要你們幫我一起找那個孩子。”
‘客’目前是劇情層的負反饋,正在主動糾正執行劇情者,看起來沒有惡意。文學參謀團建議你們先不要違逆劇情。你們先合作一陣子,幫助劇情執行,讓‘客’和赤鼻先相遇且行且觀察,隨機應變。
張玉向章林點頭:“好,我們合作。”
張玉年紀雖小,地位卻高。
褚星奇讓“章林”們稍等,向其他資深者傳達了文學參謀團的建議。
劉副局長點頭道:“既然如此,我沒有異議。”
劉豪和天洲市的資深者也道:“是!”
路邊不同相貌的每一張臉都衝他們微笑:“合作愉快。”
話音剛落,那些有的扭轉了一百八十度朝著他們的頭顱,紛紛擰了回去。
隔開馬路北邊的霧氣散去,方才的一切像是幻覺。
照樣是祥和的清早街景,來來往往的行人,那個老太太已經撿好了菜,正慢悠悠地走過酒店門前。章林也好似剛剛到酒店來,正背對著眾人走入酒店,似乎隻是和眾人擦肩而過。
劉副局長正要叫章林,老太太經過的時候,眼睛不變,動作不變,神情不變,隻是忽然操著一口本地口音濃鬱的普通話說:“別喊,楚王的勢力覆蓋整座縣城。你們要去的地方,是他的勢力範圍,就在縣南。”
話說完了。老太太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張開過嘴巴,若無其事地從他們跟前走過去了,走遠了。
他們不遠處一對小情侶正走過。
其中那個女學生模樣的忽然側過臉,好奇地看了一眼穿著道袍的褚星奇,嘴裏卻對他們笑道:“章林打聽到的,縣南有一座明麵上叫做縣公立醫院的分院,實則是本地人俗稱瘋人院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精神病患者。那個孩子的哭聲曾經在那裏出現過。”
女學生收回好奇的目光,似無所覺。那對小情侶裏的男生則笑嘻嘻地他們說:“我昨晚和他們交鋒過了。去往縣南的路上,有楚王的重兵把守。瘋人院裏那裏更是裏外三重。”
小情侶們拌著嘴,甜蜜地走過了。
馬路邊,一位急匆匆打車的女郎,正打開車門,忽然回過頭,晃了晃耳釘,嬌滴滴道:“你們作為普通人,白天可以過去。但是我不能跟過去,會被楚王的走狗察覺。你們現在趕緊過去,他們白天不出現。”
她坐上車後座,低頭掏出小鏡子補妝,司機透過車窗,大嗓門壓低向他們道:“我不方便直接出麵。但是我會一直跟著你們。你們有需要,隨時開口找一個人問就行了。”
司機按下牌子,出租車開走了。
劉副局長問舊瑤縣的人:“你們本地有一座瘋人院?”
“有,”舊瑤縣的那位餘主任說:“就在縣南,不過這座瘋人院確實夜裏沒人敢去,本縣裏楚王的勢力把那圍得最厲害。”
褚星奇道:“你之前說你們縣高層和楚王有交易?十幾年來,消失了這麽多人,你們縣是怎麽做到明麵上一片歌舞升平的?沒有想過向外界求救?縣南瘋人院的具體情況你知道嗎?十幾年來,沒人嚐試去那一探究竟?”
餘主任聽了這一連串問題,訕訕笑道:“具體情況我不了解,我最近這幾年才升職的.……然後被‘科普’了這些"常識"……不過我覺得,我們□□凡胎的,哪能跟鬼神對抗,這不,試圖外泄的都死了.……”
見一旁的直係上司劉副局長皺眉,似乎又想斥他迷信。
餘主任生怕自己被看做沒有用處,現在是白天,他的家人和他自己都暫且安全無憂,他為了賣好,也因為既然出賣了秘密,隻能尋求特安局保命保家,就幹脆狠下一條心道:“不過那瘋人院我倒確實知道一點情況!”
見眾人看來,他道:“我老家離那片不遠,我年輕時候,其實那地方還就是個普通的精神病院。從十六年前開始,那邊就漸漸地籠罩著一層迷霧,溫度常年低溫,因為屢次有人失蹤,傳出了鬧鬼的謠言偏僻,也就很少有人去了,現在那邊早就沒什麽病人了,精神科的病人大多被轉移到了縣第一醫院的本部院……”
“十幾年來,也不是沒有人想去探聽那裏的情況,但是都有去無回,還有更多情況,那裏仿佛被隱藏起來了,普通人連用衛星地圖都搜索導航不到瘋人院了,車子開過去就抓瞎,要麽轉回來迷路,要麽失蹤.……當然,我是這些年才知道,那邊確實鬧鬼.……縣裏跟我說,楚王似乎派著重兵在那邊巡邏.……”
褚星奇見他滔滔不絕地,挑眉道:“普通人找不到地方,我們也不好帶普通人去。你知道路嗎?”
“這我當然知道,小時候經常好奇跑去看瘋子……”餘主任說快了嘴,反應過來,便生怯地看了他一眼,咽下一口唾沫:“我可以給盼盼打個電話嗎……”
果然,隻聽褚星奇笑嘻嘻道:“路上打唄。”
劉副局長幾人自然也默認了。
餘主任哭喪著臉坐上了資深者們的軍用大卡,被帶著一同前往縣精神病院。
車輛漸漸南去。
尾氣揚起在空氣中,餘盼從酒店裏迷迷糊糊醒來,沒找到老爹,接了個電話:“爸?”
電話那頭的餘主任囑咐了幾句,細密得一如既往像老媽子。
不過,餘盼掛了電話的時候補眠撲回床上的時候,將睡將醒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從昨晚開始,爸爸怎怎麽不叫我寶貝,改成叫盼盼了?
她沒有多想,撲在床上,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