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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楚王, ‘赤鼻’和寶劍?”屏幕中,文學參謀團的幾位參謀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回道:“如果是這樣,這個文本大概率就是‘三王墓’。”


  “三王墓?”資深者們都要進行定期的文學培訓, 對於這一類的民間故事傳說,並不陌生。


  幹將莫邪是中國古代的一對雌雄名劍。著名的東晉誌怪小說《搜神傳》中,曾記載這對寶劍相關的傳說故事。


  文學參謀頷首:“這個民間傳說最早出現在漢代的和中,故事的主幹沒有變化。這個‘王’的身份則變過幾次, 最開始都是晉王,隻有到了幹寶的中,才是‘楚王’。在魏晉時代的各種或調侃,或戲謔的玩笑中, 那個鬧笑話或者鬧怪事的出醜主人公, 通常都是‘楚人’, ‘楚王’,這是從春秋戰國一直到秦漢遺留下來的傳統。”


  “而整個三王墓的故事, 到搜神傳為止, 也基本固定了下來。”


  褚星奇道:“可是如果這是文本的話, 據舊瑤縣的人說,‘楚王’十六年前就已經出現了。文本世界直到幾年前才現身地球。”


  他摸著下巴道:“難道真的是什麽凶殘的‘惡鬼’?”


  他把文學參謀們問住了。


  連線中的文學參謀們麵露為難, 有些不知所措:是啊,文本世界頻頻降臨地球, 是這幾年的事情, 十六年前哪裏來的文本世界?


  一旁的常教授卻微微沉吟:“這個問題, 你可以讓小玉去問老郝。我權限不夠,恕我不能多說。”


  又提醒道:“另外,既然楚王要尋找赤鼻和寶劍,說明這時候的文本的故事時間線,應該是處於幹將死去,赤鼻長大,欲要報仇的高潮劇情之前。”


  褚星奇看了一眼正在震懾旋轉門外重重黑影的張玉,點了點頭。


  他雖然進入特殊安全部的時間沒有王勇長,但是幾年下來,也知道文本世界的內幕,可能並不如普通資深者培訓時聽到的那樣。


  他向張玉低語幾句,張玉點點頭,打開她的手表,虛虛一點,浮在半空的屏幕,立刻擠出郝主任的大臉:“小玉啊,怎麽了?C級文本那邊有什麽意外?”


  他背後,隱隱還能看到一抹金發。郝主任似乎正和王勇在另一個文本世界的現場。


  褚星奇把自己的臉湊了過來,在郝主任有點嫌棄的眼神裏,代替張玉把問題問了。


  “十六年前.……”郝主任推了推眼鏡:“別的我也不能多說,文本世界的出現,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晚。十六年前如果出現文本碎片的話,是有可能的。但以文本世界的同化速度,足足十幾年的時間,文本世界竟然都沒有擴散,沒有與地球融合,也沒有出現標誌的能量罩,無聲無息存在這麽多年。還從未有過這種前例,嗯……這又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個例……”


  “對了,你們是說進入舊瑤縣後,一切如常,根本沒有看到能量罩和能量罩內的文本層。但是偏偏有文本的能量波動?”


  褚星奇和張玉都點了點頭。


  郝主任從他們的描述裏聽出了一些東西,來了興趣,正要繼續詢問相關細節的時候,屏幕劇烈震動起來,有什麽東西的嘶吼聲響起,塵土紛紛落下。


  郝主任道:“現在我也不方便多說。這樣吧,我馬上讓閔衛過去一趟。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閔衛的能力,應該能幫上你們。”


  屏幕一晃,黑屏了。嘟嘟的掛斷聲。


  劉副局長這時候才湊過來問:“張上校,褚中校,上麵怎麽說?”


  褚星奇道:“部裏會派一個援手過來。”


  此時,酒店的大廳裏,沙發,椅子,光潔的地板上,都或坐或站了一群昏昏欲睡的老弱婦孺。


  餘盼強忍不安地掃過一圈那些隱隱有監視之意的陌生人,揉了揉眼,拉了拉父親的衣服,小聲道:“爸,我想睡覺.……”


  她被奇怪的道士用非人的方式強行帶到這裏來的時候,正穿著睡衣,在寢室裏呼呼大睡。強撐了這麽久,困得不行。


  聽到餘盼的話,張玉看了一眼窗外,此時雖然天還黑著,但夜色將明,那些黑影恨恨不平地逐漸消失。街上呼嘯的寒風一點一點平息下來。


  張玉道:“睡,可以。”


  這本就是舊瑤縣最大的酒店。空房是不缺的。在幾個舊瑤縣的幹部安排下,老弱婦孺們立刻撤去幾間相鄰的房間休息去了。


  幾個體弱的資深者也按照特安局領導的安排,在一邊的沙發上眯了一會眼。


  唯有張玉似乎並不知道疲倦,一直盯著窗外的天空看。


  沉沉夜色退去。黎明已至。


  舊瑤縣的天空邊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建築的模糊輪廓,像被洗出的照片,被光線抹亮了。


  褚星奇走到她身邊:“你在看什麽?”


  張玉收回視線,忽然向酒店外走去,感應門打開,一陣清晨帶著涼意的風刮進了大堂。


  眯著眼的資深者們被風吹得驚醒,有些渾噩,身體卻尚未從昨晚的恐怖的氣氛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緊繃,跳了起來。


  張玉說:“天亮了。”


  門外,舊瑤縣的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上班上學,趕赴崗位。


  帶著一些春天涼意的晨風,將市斤吆喝,茶飯香氣,店鋪的開門聲,汽車的喇叭聲,都吹成了一個普通縣城的清早。


  一位資深者搓了搓手臂,奇道:“咦,好像比昨天暖和了一些?”


  舊瑤縣的那股子違反季節規律的冷氣宛如一夜蒸發了。


  張玉掃了一圈,直覺告訴她哪裏不對勁,但觸目所及,卻沒有絲毫異樣。


  騎著自行車,電動車而去的行人,提著菜籃子一大早出來買菜的大媽,背著書包,咬著包子跑過的學生。


  人們麵上掛著一天初始的精神笑容,安詳平靜,。


  學生一邊咽下包子,一邊嘴裏念念有詞地奔向學校,沒注意,撞到了那提著籃子的大媽身上。


  有一騎著自行車的行人哎呦一聲,連人帶車摔倒在地上。


  學生急匆匆地向大媽道歉,扶起大媽,幫她去撿蔬菜。附近走過的所有路人也都熱心地蹲下來幫大媽收拾灑了一地的菜葉子。


  騎著自行車摔倒的行人早已被看到的群眾攙扶起來,一位大叔幫他整了整脫落的鏈子,把自行車推給車主。


  其他的資深者見沒有異狀,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舒展一下緊繃了一夜的筋骨。


  一位資深者打量著舊瑤縣縣容,看見遠處一輛定製版的豪華奔馳,笑道:“好家夥,這縣雖然窮,街上好車不少啊。”


  正說著,那豪華奔馳突然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路邊。


  車主人衣冠楚楚,卻慌忙去給大媽撿那些蔬菜,仿佛那些菜葉比他的車隨意停靠被扣的分數和罰的款項更重要。


  那廂,街邊有一擺著賣慘布告跪坐的乞丐,他旁邊的紙板上寫著自己重病花光錢財,無錢治病,又被家人趕出,流落他鄉雲雲。


  正百無聊賴地一邊幹嚎,一邊偷眼數著自己那口碗裏落下的錢幣數量,看表情,不甚滿意,甚至大約在心裏咒罵這個縣的人摳門。


  忽然,他發現自己跟前停著的人越來越多,盯著自己寫的那塊紙板抹眼淚。


  乞丐不知緣由,連忙抹了一把塗得蠟黃的臉,趁機喃喃:“行行好,行行好……我生著病,好幾天沒吃飯了……”


  一位衣著光鮮的女郎聞此,悲泣得宛如自己失戀:“這樣怎麽行?快快快,跟我去餐館吃好的。”


  竟然伸手去扶那那乞丐。


  一位西裝革履的成功男士則沉著臉阻攔她:“小姐,你一點兒也不知道輕重!他既然餓了幾天,應該去吃些清淡的粥水,然後趕緊去醫院住下最好。”他看了一下手表,像安排自己的孩子一樣道:“我已經預約了市最好的醫院。”


  就伸手去攙那乞丐。


  其餘圍著的眾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如何幫助這乞丐,他們義憤填膺,一臉真摯,宛如這乞丐是他們的什麽親朋好友。


  乞丐被他們圍得一臉發懵,險些以為剛剛從外地流竄到這不到三天的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香餑餑。卻被許多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拉他起來的人各行各業的,各色各樣,男女老少俱齊。


  他們簇擁著乞丐,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


  “久餓的人確實不能吃油的,先去吃點清淡的。”


  “我去買粥。”


  “買什麽?到我家去,我家正煮著呢!”


  “別訂市區的醫院,太遠了。先去我們縣的公立醫院看看。”


  “我們縣的醫院不夠好。”


  資深者們看得一愣一愣的,一位舊瑤本地的官員喃喃道:“我們縣,什麽時候,社會風氣這麽好了,老百姓熱心成這樣了?”


  他想起素日以民風冷漠聞名的本縣,打了個寒顫。


  正此時,那些簇擁著乞丐往前的人群,走過馬路,忽然紛紛愣住。


  扶著乞丐的光鮮女郎驚呼一聲,立刻如被燙到一般,噔噔噔退了幾步,取出濕巾使勁擦著自己的手,瞪著這髒兮兮的乞丐,露出作嘔的神態。


  一旁的西裝的成功男士,則笑容一僵,也後退了一步,目露嫌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似乎上班要遲到了,匆匆扭頭離去。


  其餘人也都不敢置信地撇開乞丐,作鳥獸狀而散。


  而馬路對麵往來的舊瑤縣的人群,則麵色冷漠了許多。大部分人來去匆匆,神態疲倦,似乎對身旁的一切漠不關心。


  仿佛以他們跟前的馬路為界,界北,是一片溫柔祥和,人人精神十足,麵帶微笑,互相幫助,熱心極了。路邊,大朵的杜鵑花叢叢盛放。


  馬路對岸的界南,則是一片人心的冰天雪地,路邊早春的臘梅稀疏冷淡地開著。


  界限分明到劃出了楚河漢界。


  一位敏銳的資深者意識到了什麽,走到馬路中間,伸手探去,發現僅隔著一條空氣,兩邊的空氣溫度都不一樣!界北空氣溫暖清新如正常的四月春日。


  界南則冷氣襲人,似當初他們下車時感受到的溫度。


  而他站在馬路中間,南邊的車輛趕緊停下繞開他,北邊的車輛的車主滿懷惡念地盯著他,似乎直想撞上去教訓他。


  資深者生怕北邊的車輛真地撞過來,走回路邊的酒店門口,揉著腦袋道:“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炸了,腦子裏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情感仿佛在對毆。”


  他話音剛落,卻隻聽得身邊的同伴似乎都倒吸一口冷,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他有些奇怪地抬頭,卻發現同伴們都往後退了一步的原因:


  此時,街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以馬路為分界。


  所有行人——無論男女老少,路南路北,所有人都停下來動作,齊刷刷地扭頭盯向資深者們的方向——不管是否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北邊,每一個人臉上都是如此慘淡疲憊,如此冷漠空洞的,眼睛黑黝黝,眼神直勾勾的,神態一模一樣。


  南邊,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是如此真摯,如此溫柔,如此熱心,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天地雖廣闊,但這一刻,仿佛隻有兩雙眼睛,兩個人在盯著他們。


  正當資深者們快要炸了毛應激反應之時,下一刹,車重新開動,風重新鼓起,行人扭回頭去,似毫無異狀地繼續著生活或者工作的步伐。


  但倘若細心觀察,便會發現,以馬路為界,兩邊的人類的神態,行為,感情色彩截然不同。似真的被劃下來一道無形的界限。


  資深者們也從那一刻被盯住的悚然中回過神來。劉豪咽下一口唾沫,正想說話,卻聽耳畔響起一個極近的聲音:“我想我們可以合作。否則,等楚王找到赤鼻,你們絕不會想見到的災難,將降臨在這個世界。”


  張玉豁然回頭,乾坤圈嗡鳴。


  他們身邊,不知不覺地站了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正衝他們微微笑著,笑容與界南的所有人臉上掛著的弧度一致。


  一位舊瑤本地的官員驚呼出聲:“章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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