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大巫後人
察覺到君陌玄打量的目光,無嗔微笑著迎了上去。
“施主放心,小僧雖不如師父德高望重,卻也略懂卜筮之術。在施主來前,小僧已為容施主卜過一卦。
卦象雖險境叢生卻處處透著生機,乃是有驚無險。
小僧願隨施主下山走這一趟,搭救容施主。”
君陌玄觀了空大師和無嗔二人的表情皆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亦不再多問,向二人再三道謝後起身告辭。
就在君陌玄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刻,了空大師蒼老的聲音再次在他身後響起。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施主等三人的糾葛皆是由施主而起,此種種種,更是命運使然,怨不得任何人。
施主這些年造下不少殺孽,難保有朝一日不會反噬到施主所親近之人之身。還請施主聽老衲一言:得饒人處且饒人,切莫再造殺孽。
阿彌陀佛。”
“多謝大師指點。隻可惜,在下心中從無所謂因果循環,有的隻是一人。若此劫她能安然度過,在下自當遵循大師所言。”
若這一次容歡可以安然無恙度過此劫,那他放了所有人從此行善積德又有何難?
可如若容歡沒能挺過來,獨留他存活於世,即便是他行善積德,造的殺孽多或少又能有何分別?
這一切雖是因自己而起,可在君陌玄的心中,能夠決定事情發展的因素隻是容歡。
容歡生,他自當行善積德從此少造殺孽;容歡死,便是他屠盡杜氏滿門滿手血腥永墜閻羅亦無所懼!
了空大師隻消看一眼君陌玄如今的表情,便知道他並未將自己的勸解聽進去。
冤冤相報何時了。
世人終究還是逃不過嗔癡愛恨,都是癡兒罷了!
而當君陌玄帶著無嗔趕回忠勇侯府之時,容歡早已氣息遊離,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
若非甘晴和餘太醫集其二人之力護住容歡的心脈,使她強行吊著這最後一口氣,怕是她都撐不到君陌玄及無嗔回來的這一刻。
長歡榭外,容懷信等人徹夜未眠。
見君陌玄將菩提寺的無嗔師父請了回來,他們想要多問幾句卻又害怕延誤了容歡受到救治的時機,隻能將心中的疑惑不安通通壓下。
無嗔身穿緇衣,即使是站在君陌玄的身側,亦難掩其眉目中不凡風華。
他行至容歡閨房門口之後,轉身打了個佛偈將所有人攔在門外。
“阿彌陀佛。小僧救治容施主之時不宜有旁人在場,還請諸位安心在門外等候,切記,無論聽到何種聲音,都莫要闖入。”
說罷,無嗔再不看眾人一眼,轉身將房門掩上,便連房中留下照顧容歡的穀雨等人,也被無嗔請了出來。
偌大的房間之中,頓時隻剩下了無嗔與容歡二人。
無嗔慢慢踱步到容歡的床前坐下,伸手覆上容歡的額頭,另一隻手搭上了容歡的脈搏。
饒是心中早有準備,可當無嗔真正確定容歡所種何蠱之時,心中也不禁微微詫異:竟是離魂蠱!
怪不得他踏入這房間以來,總是能感受到一股從靈魂深處升起的寒涼之意。
中了離魂蠱還能撐得這麽久的人,如此心性,倒不愧是月德星降世之人。
此時此刻,無嗔亦不敢掉以輕心;從袖中拿出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取上一碗血後,更是直接拿起容歡桌上的毛筆蘸血在容歡額上迅速畫下一道符文。
符文畫下的那一刻,容歡紊亂不止的呼吸明顯平穩了下來。
穩住容歡體內的蠱後,無嗔又以最快的速度在房中四個方位寫上符文,最後會於中心一點形成陣法,盤腿坐下,閉眼以心去感受房內的變化。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無嗔的眼前頓時出現了十個紅衣女子,她們形容淒厲,不停的圍繞在容歡的身側,似訴似泣。
但因著無嗔施下的符文及陣法,這些原先圍繞撕扯容歡的紅衣女子如今根本無法接近容歡半步,隻能不停的遊蕩在房間各處,聲音淒厲至極,似是要將容歡和無嗔活活撕碎一般。
無嗔不敢分心,嘴中喃喃念著巫鹹國曆代大巫從小必須研習的心經。
房內陰風陣陣,就連一直守在房外的君陌玄等人都察覺到了這周圍的溫度陡然降低,房內更是隱隱約約傳來了一些哭聲。
這哭聲時隱時現,若不細聽倒更像是錯覺。
縱然此刻是青天白日接近午時,可在這門外守著的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了從心底蔓延至全身的寒意。
“阿歡她會不會有事?”
沈月鳶一夜未眠的守在容歡身邊,如今看上去比平時憔悴了許多,更像是突然老了幾歲。
她緊緊的抓住身旁蘇雲梔的雙手,眼中滿是焦慮憂心,說出的話也不知是在問旁人還是在問她自己。
蘇雲梔輕輕回握住沈月鳶的雙手:“娘放心吧,無嗔師父是了空大師的真傳弟子,一定能救下阿歡的。”
雖是這麽說著,可蘇雲梔心中實在是沒有底,所有人當中,隻有自己知道容歡真正的來曆,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容歡能夠活下來。
除去二人之間的情誼不談,這可是身在南蜀國唯一一個能讓她說出心中秘密的人了。
不知過了多久,無嗔終於睜開了眼睛,而那些哭喊聲及紅衣女子的身影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但是無嗔的臉色卻並不好看,甚至十分凝重,因為方才,他聽到了嬰孩的哭聲。
若事實真的如同自己猜想的那般,那這杜柔嘉的所作所為,當真是令人發指到了極點!
房門被人緩緩打開,君陌玄一個箭步便衝上前去。
“她如何了?”
“暫時無礙。隻有破掉這離魂蠱的陣法,才能徹底破除此蠱。還請施主為小僧引路前往杜府,小僧需找到陣法所在地。”
無嗔麵色凝重,君陌玄也不疑有他,依依不舍的看了容歡一眼,這才向容懷信等人告辭,領著無嗔朝杜府而去。
走在前往杜府的路上,無嗔的思緒也漸漸飄到了很久之前:
早在巫鹹國還存在之時,離魂蠱作為禁術便不再允許為巫鹹國之人所用。
一則是因為離魂蠱過於惡毒霸道,若要種蠱,必得犧牲十個無辜之人的性命,有違天道;二則也是因為離魂蠱對於使蠱之人本身的影響亦是不小。
若是種蠱過程中心性不堅,抑或是所種之蠱被他人所破,離魂蠱之詛咒便會盡數反噬到種蠱之人身上。
無嗔倒也能明白,這杜柔嘉為何會選擇對容歡種下離魂蠱。
除了真的對容歡恨到了極點之外,無非是覺得巫鹹國已滅,世間再無王族大巫血脈存活於世,這離魂蠱無人可解,自然也不必擔心解蠱之後的反噬。
隻可惜,杜柔嘉千算萬算,獨獨沒有算到:這世間尚有大巫血脈存活於世。
而他無嗔,便是僅剩的大巫血脈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