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土木堡驚變（十一）
可十六子豈能善罷甘休？反過來在後追趕。可驀然間隻聽得一聲龍鳴，烏騅馬平地躍起一丈，跳過劍戟叢林，從從容容的回歸本陣。
朱勇大驚失色，阻住眾人道：“瓦剌軍中臥虎藏龍，咱們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
這時瓦剌軍攻勢漸餒，緩慢向山縫中退卻。朱勇當即下令：“所有人仍列成方圓陣，絕不可輕敵冒進！”於是明軍停在原地靜待敵人舉動。
而此時此刻鷂兒嶺的大營中，劉僧正憑高眺望戰局。當他看到朱勇陷入險境時一度激動不已，而最終事與願違又令他極其惱火。
他暗道：我本打算等鷸蚌相爭時坐收漁利，誰知也先竟輸了一陣，破敵的頭功竟被朱勇搶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突然間他一拍大腿，失聲道：“不好！”又尋思道：若是朱勇趁機大破瓦剌，而我又毫無作為，到時隻怕王公公饒不得我！
想到王振平日裏種種狠辣的手段，他不禁嚇得一縮脖子，高聲道：“來人，點齊兵馬出陣迎敵！”
趙鐵牛也在帳中，一聽當即喝道：“喂，死太監，成國公不是命你不要出戰嗎？”
之前劉僧被鐵牛一番威脅後越想越怕，緊急調了三百甲士帳外聽令。如今他背後有人，底氣便足了。挺直身板傲然道：“監軍與大將同級，成國公的命令我可聽也可不聽，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守將說三道四！”
趙鐵牛勃然大怒，提起拳頭就要打人。可甲士們聽到動靜，紛紛衝入帳中。
鐵牛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咬牙道：“好好。不過看在大家都給朝廷辦事的份上我勸你一句：也先厲害得很，輕舉妄動必中埋伏。到時你丟人現眼還是小事，隻怕連性命都搭進去了！”
劉僧哼了一聲：“姓趙的，你貪生怕死臨陣不戰，還有臉說本督？等著吧，等我回去向天子奏明你所作所為，再看究竟誰保不住小命！”說罷一拂袍袖：“走！”遂揚長而去。
卻說成國公朱勇在陣前忽見鷂兒嶺上營門大開，兩萬精兵盡數發出，不由大驚失色。
他心道不好，趕忙讓傳令官打出旗語，同時金鼓齊鳴，示意劉僧立即回撤。然而劉僧怎麽會理他，一意孤行的率著人馬向前，竟繞過朱勇的陣地向黑黢黢的隘口衝過去。
這番爭功之心一覽無餘，朱勇氣得頓足捶胸道：“好閹豎，我大明數萬健兒都斷送在你手了！”
果不其然，劉僧剛進入山縫，四周炮號連天鼓角動地。他驚慌失措之際勒住馬問部下：“敵人在哪？”
參將往前遙指：“監軍請看！”
隻見瓦剌鐵騎掉頭殺回，呼喊聲如同野獸的咆哮伴隨漫天箭雨洶洶而至。
劉僧是去勢之人，膽氣比尋常人小得多，再加上生平第一次見如此可怕的場麵，立刻嚇得屁滾尿流，居然撥馬便跑。
按照軍法，中軍必須緊隨主帥移動，於是帥旗也向後撤。
全軍將士見總指揮如此怯懦當即鬥誌全無，未與敵人交手便成潰敗之勢。
朱勇在外麵把山縫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他雖然討厭宦官，可既然上了戰場便是戰友，無論如何不能棄之不救，於是下令：“全軍出擊，馳援劉監軍！”
中軍諸將當即跪下一大片，齊聲道：“大帥，瓦剌於後方定然還有埋伏，請您三思！”
朱勇怒斥：“裏麵困著的都是同袍手足，你們忍心見死不救？大不了一同突圍便是。”
諸將道：“如此願聽大帥吩咐，萬死不辭！”於是義無反顧殺入隘口。
被困住的明軍見強援到來精神大振，紛紛道：“兄弟們撐住，大帥沒拋棄咱們！”於是穩住陣腳，奮力抵住瓦剌軍猛攻。
此刻鷂兒嶺關內守軍也在翹首盼望。
總兵趙鐵牛頭發上指，幾乎將眼角瞪得裂開。他的心在顫，手在抖。眼見多年的兄弟在山下拚殺，他多想入陣去與之對抗強敵，生死與共。
可他知道不能那樣做。因為鷂兒嶺關是大明的咽喉，關係到千千萬萬人的性命。他的職責有且隻有守住關卡。因此外麵就算天塌地陷、洪水萬丈，他也要守住這方寸之地。
數千將士幾乎與趙鐵牛心意相通，看著山下慘烈的場景眼含熱淚，在心中默默呼喊：“戰友們，要活著回來呀！”
而此刻墨麟卻不在外麵，而在一頂帳篷裏焦急的踱著步子。
同樣不安的還有阿蒙，他一會兒望向帳外，一會兒唉聲歎氣。
另外兩人倒是鎮靜得很。瀅月麵不改色的將銀針刺入王虎頭頂，而王虎則專心致誌的擺弄著兩個木頭玩偶，將他們撞來撞去，並時不時配音道：“砰……嘩……哢嚓！”
阿蒙實在沉不住氣了，問道：“師妹，到底什麽時候能好？”
瀅月並不回答，而是拍了王虎的額頭一巴掌：“眼睛閉上。”
王虎對這個舉動頗為不滿，大聲道：“我不！”
墨麟趕忙道：“阿虎聽話，回頭師兄給你這倆小人兒每人再配匹馬。”
王虎大喜過望，當即嘿嘿笑著合上雙眼。
瀅月又抽出一根針，這針細如發絲，仿佛一口氣都能將其吹斷。然而它在瀅月手中卻抖也不抖，緩緩從王虎的眼角刺進去。
說時遲那時快，王虎把玩具一扔，當即鼾聲大作。
瀅月長出一口氣，擦掉額上的汗水答道：“不行，還不到時候。”
阿蒙道：“咱們拿到鳳凰膽的時間已然不短了，為何遲遲不能入藥？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可是……你看看外麵，敵人都快要殺過來了。”
瀅月歎了口氣：“蒙姐，我何嚐不希望他快點好？可是鳳凰膽本身有毒性，若使用不當會令人喪失神誌，變得癲狂無比。你也不希望王師弟變成瘋子吧？”
阿蒙歎氣道：“那倒也是……”
墨麟道：“如今除了聽天由命再無其他辦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明軍必敗無疑，那時就算治不好阿虎咱們也隻能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