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土木堡驚變（十）
朱勇氣得直跺腳，指著他鼻子喝道：“我問你，你眼裏究竟有沒有皇上！”
直到此刻，趙鐵牛才稍微意識到做的有些過火。
朱勇朝著雷家站方向拱了拱手：“天子禦駕親征，等著我們協力破敵。你幹什麽呢？還想殺監軍，我看你是要造反！”
朱勇說話還是夠分量，趙鐵牛瞪了劉僧一眼，氣呼呼的閉上了嘴。
朱勇又對劉僧道：“監軍大人您也是的。趙鐵牛一介粗人，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就算他出言不遜，你要治他的罪也等打完仗以後再說吧，為何要臨陣斬將？尚方寶劍禦賜之物可不是這麽用的！”
劉僧想了想，鐵青著臉道：“好吧，我便給成國公一個麵子。”
朱勇道：“你們都冷靜一下。我看出兵之事也暫且緩緩，待觀察敵軍動向再說。”
劉僧卻道：“不行，我反對。瓦剌軍人數不及我軍一半，若畏首畏尾皇上的顏麵何存？”
朱勇皺眉道：“劉大人，打仗可不是講麵子的事。”
劉僧反駁：“可兩國之外交卻是要講麵子的！”態度頗為強硬。
他二人爭執半天，劉僧時不時搬出皇帝來壓朱勇。朱勇最後隻能長歎：“好吧。既然如此我帶所部一半兵馬禦敵，請督軍大人坐鎮中軍，千萬不可出擊。”
劉僧疑道：“見到機會也不打？”
朱勇道：“對。那也先詭計多端，背後又有高人相助，定會設埋伏對付咱們。監軍引眾不發他便不敢輕舉妄動，我朱勇就能真刀真槍的和他幹一仗！”
劉僧略一思忖道：“好，就依閣下。”
劉僧此舉並非是配合朱勇。原來出發前王振暗中交代：此戰打不打得過也先還在其次，主要是讓成國公朱勇戰敗甚至戰死，以報當日一箭之仇。
劉僧雖然對於戰事全不在行，可勾心鬥角之事卻是手到拈來。他本就計劃讓朱勇先行出陣，與也先鬥到兩敗俱傷之再揮兵進攻。這樣一來既可以害了朱勇，又將功勞攬到自己頭上，正可謂一舉兩得。
朱勇的提議正中下懷，於是他洋洋得意的想道：朱勇啊朱勇，這是你自尋死路，可怨不得我！
他正暗喜時卻突然碰見趙鐵牛冷冷的目光，不禁嚇得一縮脖子，神情也收斂幾分。
趙鐵牛瞪了他一眼，轉而對朱勇道：“衙內，你上次打仗是幾年前了。這回的瓦剌人不同尋常，你千萬要小心呀！”
朱勇哈哈一笑：“什麽時候輪到你小子教訓起我了？放心吧，北虜不是我對手。”說罷跳上馬背，帶兩萬人馬出關迎敵。
大軍來到隘口旁，冷風如刀吹得人睜不開眼。
朱勇環視四周，亂石後、山坳裏、密林中休說一兩萬人馬，就是十萬雄兵也藏得下。
他心中冷笑：好你個也先，想趁我入隘口之時前後夾擊麽？不過這餌太鹹，不和爺爺的胃口！於是下令：“全軍聽著，在隘口外列成方圓陣，把韃子堵在山縫裏。”
全軍上下立即變換隊列，擺成攻守兼備的方圓陣作以逸待勞之勢。然而瓦剌軍見明軍不肯上前，竟移動陣腳擺出主動攻擊的架勢。
這下倒出乎朱勇的意料之外，可既然是硬碰硬就沒什麽好怕的。他拔出劍高呼：“弟兄們，狹路相逢勇者勝，別讓韃子小覷咱們中原男兒！”然後一馬當先衝出去。
將士見主帥如此勇猛，登時士氣大振，紛紛殺向敵軍。但見寒光四射，短兵相接，雙方戰在一起。
一交手，朱勇立即感受到了瓦剌軍的可怕。
不怪吳氏兄弟慘敗，敵人實在是太過強大了。這些蒙古戰士仿佛繼承了成吉思汗時代的榮光，把戰鬥變成了一種藝術。他們的動作簡潔、幹脆，甚至到了行雲流水的程度，幾乎像優雅的舞者。
可這是死亡的舞蹈，每一次轉身，每劃出一道弧線，都會有人倒地不起。
朱勇不禁暗自心驚，幸好關內還有兩萬多軍兵撐腰，若是對方在背後埋伏真怕會一敗塗地。
驀然間，瓦剌軍中金鼓齊鳴，騎兵們嗬嗬長嘯。朱勇抬眼望去，前方戰士紛紛潰敗，一個騎著烏騅的勇士殺入陣來。
相傳這種馬通體漆黑，無半根雜毛，隻有四蹄呈雪白色，故此又名“踏雪烏騅”。其馬能日行千裏，可性子極烈，非勇悍絕倫之輩不能降服。
再看那馬上的勇士，身高九尺有餘，渾身圍著密不透風的鎧甲，隻露出一雙凜凜生威的眼睛。他手持一把大槊，竟直取朱勇。
軍士們望風披靡，如波開浪裂，勇士殺破中軍，離朱勇越來越近。
朱勇不禁大驚，心道此人莫非要效仿關雲長，在萬軍中取我首級不成？
說時遲那時快，騎士殺奔眼前，挺起大槊便刺。朱勇戎馬一生，武功自然了得，倉促之際卻不亂，拔劍擋過去。
然而那大槊沉重至極，佩劍當的一聲便被挑飛。
朱勇赤手空拳，不禁慌了神兒。這時背後有軍士高呼：“成國公接矛！”說罷將自己的長矛擲向朱勇。
朱勇反手抄過，挺矛反擊。可這隻是根步戰矛，根本無法與大馬槊相提並論，剛戰五六個回合便喀嚓一聲折斷。
朱勇見勢不妙策馬往中軍便跑，那騎士在窮緊追不舍。
朱勇打馬飛馳，忽見拒馬旁一麵帥字旗，伸手將其拔下，又和勇士戰在一處。
原來當時軍中有很多旗幟是以矛、戟、斧、鉞為杆，拿過來便可作武器使用。
兩人又鬥了七八回合，朱勇雖汗流浹背卻力戰不屈，未嚐有半點言退之意。
這時中軍已回過神，急忙救援主帥。
朱勇帳下有十六名戰將，號稱“十六子”，各個勇力超群。這十六人包抄過來，將那敵將圍在垓心轉著圈兒廝殺。
朱勇平日裏愛兵如子，極有人望。此刻陷入困境竟激起士兵們的敵愾之心。他們在統帥的感召下渾不畏死，竟逼得不可一世的瓦剌軍稍稍後退。
再看那敵將大顯神威，一人獨鬥十六將絲毫不亂，而且竟能屢屢還擊。可隨著明軍越來越多，他的奇襲終難成功，那騎士忽然冷哼一聲撥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