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漠求藥(十一)
不過好在眾人離主賓座位甚遠,蒙古貴族又大多不懂漢話,因此和尚並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書生被他一擠兌臉上可掛不住了,梗著脖子道:“你不也來吃蒙古人的席嗎,裝什麽清高!”
和尚道:“老子就是要打韃子的秋風,吃他的還要罵他。怎樣?”
席間眾人大多為蹭吃蹭喝而來,聽這和尚大大方方承認,倒有些佩服他的磊落。
可書生並不甘心,又強辯道:“你身為出家人卻吃肉喝酒,難道是敬佛之禮嗎,有什麽資格說我?”
那和尚騰的站起身,凶巴巴的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老子不光不忌口,還他娘的愛殺人呢!”書生嚇得臉色蒼白,趕忙坐下,不敢與之對視。
墨麟見和尚氣概豪爽,便有意結交,上前拉住他道:“無量天尊!這位師兄消消氣,休和腐儒一般見識,與小弟共飲一杯如何?”
那和尚上下打量他幾眼,點頭道:“也好。”於是回到桌旁。
墨麟坐到他旁邊,端起酒杯道:“師兄請。”
和尚冷冷一笑:“你那能叫喝嗎?舔還差不多。”說罷端過一個大海碗,倒得酒幾乎溢出,說道:“幹了它咱們再聊!”
墨麟酒量甚淺,這麽一大碗絕對喝不下。可他十分會察言觀色,瞧這和尚像是在試探自己誠不誠心,於是笑道:“好,師兄請了!”說罷單手托起碗底,一揚脖,將酒咕嘟咕嘟的灌入喉中。
然而墨麟還是低估了蒙古烈酒的威力。還沒喝掉三成臉便紅得桃花一般,整個人也開始犯迷糊。
好在和尚果然沒有坐視不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這小子喝不得急酒,裝什麽大尾巴狼?快吃點菜!”語氣雖有責備之意,但顯然近了許多。
墨麟嘿嘿笑著抱拳:“實不相瞞,小弟生平最愛結交好漢,一見豪俠之輩便忍不住多飲。慚愧了!”
和尚哈哈大笑:“年輕人如此豪爽,實在是少見。咱們幹一杯!”說罷自己喝了一大碗,卻給墨麟推過來一隻茶杯:“你喝茶吧。”
墨麟喝了些茶水後,神誌清醒不少,問道:“小可墨麟,敢問師兄法號?”
和尚道:“我師父給我取名渡惡,比他娘廟裏的小沙彌還矮一輩兒。我不幹,就改成如惡了,和如來佛祖平起平坐豈不威風得很?”說罷哈哈大笑。
墨麟心中也覺得好笑:這和尚對佛祖沒有半點恭敬心,隻怕跟自己一樣是冒牌貨。果真是物以類聚,想不到兩個假出家人坐到一塊兒了。
這時如惡和尚忽然壓低聲音:“小兄弟,你知道伯顏帖木兒這韃子今日為何擺酒麽?”
墨麟一愣:“難道不是因為他生日?”
如惡搖搖頭:“這頓酒是假的,前麵坐的也是替身,這來的大部分賓客根本不認識伯顏帖木兒。”
墨麟不禁大驚,如惡繼續道:“今天是個精心布置的局,為的是引一條魚兒上鉤。”
他邊說邊抬起頭,看見帳篷頂上有幾個凹陷的痕跡不停移動,似乎是腳印,於是笑了笑:“看,他們要來了!”
話音未落,帳篷上嘶啦一聲巨響,白布飛舞間有十幾人跳將下來。他們短衣襟小打扮,各執兵刃,衝假伯顏喊道:“韃子,你的性命由我們殺胡隊收下了!”
賓客們哪見過這等場麵,驚呼著四散奔逃,四下裏乒乒乓乓響作一片。
假伯顏自然也受驚不輕,可殺胡隊眾人隻衝到半路便被表演的舞女擋住。為首的殺手喝道:“讓開,我們隻殺伯顏,餘者不問!”可萬沒想到舞女們突然拽出短刀,七手八腳便將頭領放倒。
帳中刀光劍影,墨麟身旁的人早跑得一幹二淨,隻剩如惡和尚神態自若的飲酒。
墨麟故意問:“師兄,出人命了你不害怕?”
如惡哼道:“當年老子也是死人堆兒裏爬出來的,些許小場麵還嚇不到我。況且後麵還有好戲,不看可吃虧得很。”
墨麟奇道:“此話怎講?”
如惡嘿嘿一笑:“殺胡隊與蒙古人不共戴天,尤其不能容忍互市,認為互市侵犯了漢人的利益。可伯顏帖木兒是瓦剌部中少有的貿易反對派,這幫人保他還來不及,為何要殺他?其中的情由很值得玩味……”
這時一個刺客身中數刀,踉踉退到桌旁,掙紮幾下後死於非命。墨麟麵不改色的將死人胳膊推下去,繼續問道:“殺胡隊又是做什麽的?”
如惡略帶驚訝的打量墨麟幾眼,似乎對他的膽量感到吃驚,頓了頓說道:“他們是一群激進的漢人,和幫派差不多,宗旨是向襲擾邊境的韃子複仇。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很有可能接受了某方勢力的資助,否則哪有精力天天和別人玩兒命?嘿嘿……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你看看這雙方焉知自己是螳螂還是黃雀呢?”
說罷夾起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裏,頗有超然物外之感。
墨麟暗忖:若果真如他所說,也許一時半刻結束不了,我可別為看熱鬧誤了正事。
於是他笑嘻嘻的站起身:“師兄請了,小弟我去如廁,咱們回見。”
如惡和尚目光灼灼的盯著他:“我看你小子鬼鬼祟祟,八成是來渾水摸魚的小賊吧?”
墨麟矢口否認:“沒有沒有,在下隻是個普通出家人而已。”說罷嗖的溜出帳篷。
帳外蒙古兵源源不斷的趕來,墨麟用蒙語高呼道:“快,刺客在裏邊!”儼然受害者的模樣,隻待四周亂作一團後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伯顏帖木兒的宮帳並非隻有一頂,大大小小共有十幾座之多,根本無法判斷賀禮在何處。墨麟低頭想了想,忽然挺起胸脯,朝一隊巡邏士兵喊道:“喂,你們過來!”
士兵們從未見過這麽囂張的道士,不由得麵麵相覷。
墨麟道:“大帳中有殺胡隊的蠻子,爾等為何不去捉拿刺客?”
士兵們見他雖是漢人,可蒙語極為純正,而且器宇不凡,心中先存了幾分敬畏。為首的十夫長抱拳道:“請問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