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重上三峰
小和尚這回吃驚不小，喃喃道：“居然連東廠的人也……”他咬了咬牙，惡狠狠道：“好，一不做二不休，就連你們一塊兒宰了！”
但不料王振卻擺手道：“別介，這事兒跟我沒關係，有賬找他們算。”言下之意竟是要作壁上觀。
小和尚一愣，這時卻聽腳步聲紛至遝來，震得地洞嗡嗡直響。四麵八方忽然湧出無數軍兵，幾乎把地洞都擠滿了。
王振笑道：“跟東廠動手，你也配。”
眾僧侶見大勢已去，一個個呆若木雞。小和尚突然大吼道：“放箭！”眾人立即從黑袍下抄起弩機。
然而軍士比他們更快，羽箭已然離弦。沈鑒大聲道：“慢著，留活口……”
然而話音未落，這二三十僧眾全都被射成篩子。
沈鑒歎息道：“王公公好快的令！”
王振笑道：“沈大人可別得了便宜賣乖，若不及時出手，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這時有軍士慌慌張張的跑來，說道：“王廠公，不好了。萬安寺前院兒起火，火勢凶猛，一時無法撲滅。”
王振臉色一變：“不會燒到這兒來吧？”
軍士道：“不會，但賊人留下的書信、證物恐怕保不住了……”
王振鬆了口氣，但忽然瞥見沈鑒，便說道：“可惜，如此一來，想結案怕是難了。”
沈鑒卻道：“無妨，我已推測出真相，罪魁禍首逃不掉。”
王振疑道：“這小和尚不是紅尾雀的首領？”
“他隻是個二流角色。”沈鑒盯著地上的屍體道。“此人急功近利，心浮氣躁，根本無法領導那麽龐大的組織。他們的領袖另有其人，我這就抓他歸案！”
說罷他深施一禮道：“這裏就拜托王公公了，在下先走一步。”可剛到洞口，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錢炳德。
他麵色凝重的道：“那幾件事查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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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鑒一路疾馳回到本願寺，卻見諾大的山門前空空蕩蕩，寺中除了群鴉飛舞，更無一個身影。這場景不禁使沈鑒懷疑之前的經曆都是一場夢。
他來到後院，雙桫欏樹在熊熊燃燒，葉片如同鮮紅的蝴蝶般飛舞。不知這棵神樹有沒有預見到自己此刻的命運。
然而沈鑒並不感到驚訝。樹被燒了，推論就是正確的，他知道該去哪裏找人。
於是他轉身離開，直奔蓮華山玉露峰。到達山頂時，忽見一個老僧盤膝而坐，空洞的雙眼望向夕陽，正是了因和尚。
他耳朵一動，說道：“我撒了謊，了緣沒走，而是一直留在寺裏。”
沈鑒道：“那他人呢？”
了因站起身：“我就是了緣，自始至終隻有我一個人。你抓我吧。”
沈鑒歎息道：“你師弟罪孽深重，你又何苦為他掩蓋罪行？再說他弄瞎你的雙眼，你難道不恨他嗎？”
了因怔了怔：“原來你什麽都清楚。”
“當然。”沈鑒說道“其實你一直都知道他是誰，不過念著他的救命之恩不肯說破罷了。”
了因低頭道：“你知道嗎，在那個年代人命甚至不如一條狗。他不光救了我，而且讓我活得有尊嚴。我一雙眼睛並不算什麽。”
這時沈鑒感到脖頸上涼颼颼的，於是舉起雙手，轉過身道：“黃子山，你於心何忍？”
對麵站著的竟是本願寺方丈九華禪師。
禪師冷笑一聲：“一切皆由因果推動。了因命該如此，我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沈鑒陰沉著臉道：“好一個順勢而為。把一切都推給命運，這可不像敢作敢當的人。”
“娃娃，輪不到你教訓老夫。”九華禪師忽然挺直腰杆，原來他身材如此高大，竟絲毫不輸沈鑒。他此刻卸下偽裝，聲音變得洪亮，雙眼也神采奕奕，絲毫沒有老態龍鍾之像。
“老夫密謀籌劃近六十載，為的就是打破因果，破繭重生。你這黃口小兒又懂得什麽？”
原來九華禪師就是黃子山，黃子山就是九華禪師。
他當初以了緣和尚的身份離開本願寺，成立了紅尾雀。然後又喬莊成另一個人回到寺裏。
沒人認識他，隻有一個例外，就是了因。
黃子山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臨行前就弄瞎了師兄的雙眼。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此舉純屬多餘。
模樣可以改變，聲音可以作偽，但語氣、性格卻絕假裝不了。他一進山門，了因就知道師弟回來了。但難為他裝聾作啞幾十年，一直替師弟隱瞞這個秘密。
但別人可就認不出來了。
因為黃子山已經完全是另一個人。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病態、佝僂，他狠心拗斷了兩根肋骨，整個身體塌了一半。此外他用胡子遮住麵龐，就是自己經過銅鏡時也會嚇一跳。過去的習慣也被拋棄，當他決定成為另一個人以後，就連最熟悉的長劍都沒碰過。
此刻他握著劍柄，感覺著劍身傳來的輕顫，心中說不出的感慨。
夕陽正好，他久違的望著美景，幾乎出了神。
沈鑒見此，悄悄挪動腳尖，但沒想到劍鋒如影隨形，立即貼了上來。
黃子山冷笑：“年輕人，別亂動，小心傷到你。跟老夫比，你還是太嫩了些。”可他頓了頓，又說道：“不過老夫倒很佩服你的才智，你究竟是如何懷疑到我頭上的？”
沈鑒苦笑道：“多謝誇獎。說起來其實你破綻很多，我隻是沒往這方麵想罷了。最明顯的一個漏洞就是鴿子。”
“鴿子？”黃子山的臉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沈鑒道：“沒錯。那日我和錢炳德在一起，他偶然間吹響竹哨，一隻鴿子便飛落到手中。讓我忽然聯想到一件事，就是萬安寺的小和尚也曾用白鴿傳遞消息。竹哨是從鄱陽四傑身上搜到的，這樣一來，紅尾雀、萬安寺就聯係到了一起。萬安寺隸屬於本願寺，你作為方丈自然脫不開嫌疑。更何況了因說過：了緣平時喜歡養鴿子，常對著鴿子說話。所以我猜你在那時就在開始用信鴿和太祖傳遞消息了。
你能馴鴿，自然也可以馴別的鳥。回過頭想想，那隻鳴冤的紅尾雀應該也是你調教的，目的就是引我上鉤。對嗎？”